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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独步天下-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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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2

  然而,巴掌最终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落在我的脸上,只听得耳边小十四惊讶的“嗳”了声,然后豪格像是杀猪般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我倏地睁开眼睑,却惊异的看见豪格小小的身子呈抛物线般往后飞了出去,蓬地摔在了雨地里。
  我惊呆了,第一直觉就想冲过去看他有没有摔伤,可是没等我从地上爬起身,小十四的稚嫩童音已颤巍巍的在我耳边喊了声:“八哥……”
  哗啦!雨点子忽然下大了,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像是在炒黄豆,水花四溅,我感觉脸上刺辣辣的疼,勉强睁大眼睛,却哆嗦着嘴唇无法说出话来。
  泼天雨幕中,一脸睿静冷隽的皇太极站立在小十四身侧,任是瞎子也能感应到他此刻正在往外迸发的冲天怒火。小十四像是吓坏了,也许自打他出生,还未曾见过这位素来冷静的八哥也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我凄苦的笑了笑,感觉心里的破洞被打开了,凛冽的冷风正夹着雨水呼呼的往里呼呼倒灌。
  皇太极大步走了过来,默不作声的瞅着我,乌黑的眼眸中闪动着难言的心痛,他弯腰将我抱起,我疲软无力的缩入他怀里。
  “八哥,她……”
  “她是我的女人!”皇太极冷声回答,语气像是腊月里冻结得冰。
  豪格这时候已狼狈的从泥泞的地上爬了起来,被雨水完全打湿的小脸上带着屈辱的倔强,踉踉跄跄的靠近:“阿玛!她……”
  皇太极面无表情,抱着我走过,完全无视豪格的存在。
  “阿玛!”豪格不甘心的跑到他面前,拦住,“阿玛为何要打儿子?为了这样一个老东西……”一句话未喊完,皇太极抬脚踹中他的胸口,将他踢飞两米。
  “你身为长子,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却不知你额娘当年也不过是替人端茶奉水的贱婢!少在她面前端你那可怜的大阿哥架子,你还不配,滚——”一声厉斥将豪格吓得脸色都白了,悻悻的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再不敢吱唔半声。
  我倒抽一口冷气,抓着他胸前衣襟的手缓缓收紧。皇太极怒叱豪格的气势,让我又惊又怕,不由联想起努尔哈赤对待褚英的薄情来……“啊”地声低呼,我身子阵阵发寒,这才发觉原来被雨水淋湿的身子已没了半分暖意。
  皇太极低头看了我一眼,忽然手臂加力,小心翼翼的将我抱着急赶。眼瞅拐过一个弯,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披了蓑衣的车夫正欲跳下车来,皇太极却已身手敏捷的抱住我,腾身踩着车辕蹿进车内。
  “去城外!”
  马车得得跑了起来,我窝在他怀里不吭声,头枕着他的胸口,隔着单薄黏湿的衣料,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头顶有重力压下,他把下颌支在我发顶,呼吸时快时慢。
  我忽然喉咙发痒,连忙憋住气压抑着不让咳出声来,满脸涨得通红。过得许久,我才痛苦的缓过一口气,哑声开口打破沉闷:“送我去尼雅满山岗吧,叶赫使者在那里接我……”
  圈住我的臂膀猝然加重力道,勒得我骨骼吱吱咯咯,险些散架,头顶的呼吸声逐渐急促粗重起来,耳畔的心跳声加剧,震得我耳膜刺痛。
  “皇太极……”我仰起头,伸出双手颤巍巍的捧住他的脸,贪婪的想将他看个仔细,将这一瞬的记忆永远刻入心底。
  再没有机会了……以后,时空交替,我再不会与他同处一个时代,我将做回我的步悠然,而他将会成为历史里的清太宗!
  眼泪潸然落下,我咬住唇痛苦的抽颤。
  他眼神悒郁,薄薄的嘴唇紧抿,透着痛楚和怜惜。我嘴唇咬出血,轻轻环抱住他,下颌搁在他的肩头,贪恋的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薰香。
  他娶妻,他生子,他称帝……他日后的一切一切都将再与我无关,毫无纠葛!他有他的生活!他终有一天会彻底遗忘幼时对我的那份依恋之情……

  再见3

  “忘了我吧……”我幽声吁叹,眼泪滚滚落下。
  “你答应过要陪我一生一世……”他咬牙,声音里逼出一丝嘶哑。
  “你也答应过我很多!”这句话才逸出唇瓣,就见他面上血色尽失,唇上微一哆嗦,我懊悔不已,明白这话太重太直,已然伤了他。眼前一阵眩晕,金星乱撞,我抓紧他的衣袖,忙闭了闭眼定神。
  “我原以为……你该明白我……”他痛苦的低语响彻在我耳边,幽静得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送过来。
  我泪流不止,睁开眼,眼前的那张面容有些模糊不清,我微微喘气,难过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原以为……即便这世上所有人都误会我,你总是最了解我的那一个!”他有些绝望,悲凉的叹息。
  我身子发颤,就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然而想到他的将来,我与他再无交集可待,不由得狠下心肠来,吸气:“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其实,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会妒会恨……你其实也并非当真是爱我,不过就是念着从小在一块的情分,如孩童依恋母亲般……”
  “你明知道不是!”他突然爆出一声怒吼,眼神凌厉,寒芒毕露的瞪视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到赫图阿拉来,为的又是什么?”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来,轻声说:“我要嫁人了!这次是真的……不用再被当作一枚棋子送来送去,这一次……我可以真真正正的成为新娘!”
  他不说话,眼里有怒、有恨、有惊、有颤……那样的眼神极端癫狂恐怖!我几乎就要在这种眼光下的扼杀下窒息而亡!
  “要嫁人?”
  “是……”无法呼吸,眩晕感越来越强烈。
  “你心甘情愿?”
  “是。”
  “你……”他突然掐住我的脖子,然而手才触及我的肌肤,那看似强硬霸道的力道却转瞬消失,化作温柔的抚触,“你就这么绝情绝义的抛下了我!那我这么些年,委曲求全做的这一切,又都为了什么?被你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完全抹杀掉了么?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绝情?”他喃喃,语音颤慄,“这不是你!这不是那个我认识的你……你在骗我!”
  我猛然心懔,身子往后仰倒,从他怀里挣脱开去:“皇太极!忘了我……你会有更好的……你、你……”凝噎哽住,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无法一一尽述,只得颤抖着说,“你会得到你最想要的!”
  他凄凉讽刺的望着我,冷笑:“我最想要的?我最想要的……”
  他的表情太过刺痛于我的心,我不忍再看,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强撑的坚强会在下一秒钟在他面前全盘崩溃,于是狠下心的将头拧过,大声叫道:“停车!”
  马车在颠簸中终于停下,我掀开竹帘,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冲动反悔。牙关紧咬至发麻,我越过车夫,纵身跳下车架。
  雨下得极大,气势磅礴,雨点子砸在我脸上,疼得钻心。我任由雨水冲刷尽我的泪痕,昂起胸背离马车大步朝前走。
  约莫走了百余步,忽听远远的传来“嗬!”地一声,车辘隆隆之声透过哗哗的雨声沉闷的传至耳边。我心里一凉,猛地转身,只见茫茫天地间,那辆灰色的马车在雨里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了一个小点。
  我颓然跌倒,摔坐在了泥水里,感觉一颗心被人用刀子活生生的剜去了,鲜血淋漓……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闷咳,几乎耗尽我所以残存的气力,我疲软的趴在泥泞的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沙哑疼痛的嗓子里突然有种腥甜的气味直往上冲。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便听自己“咳——”地一声,竟是喷出一口鲜红的颜色。
  那抹触目惊心的血色随即被雨水冲刷殆尽,只在眨眼的瞬间。若非我此刻舌尖仍残留那股腥涩,定会以为方才一幕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心突突狂跳,我又惊又惧,抚着疼痛的胸口愣愣无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马车隆隆之声飞速传来,视线朦胧间看见方才乘坐的那辆马车竟又返转,转眼奔到我面前。
  车夫从架子上跳下,奔走间高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我惊疑不定,无法说清此刻的心情,懵懵懂懂的任由他搀我起身,“我家主子方才半道冒雨下了车……吩咐我来,先送姑娘去尼雅满山岗……”
  心……痛如刀绞!
  皇太极!皇太极……我终于再难自制,趴在车架上放声恸哭。

  洞房1

  六月,布扬古将我许婚于蒙古喀尔喀扎鲁特部贝勒吉赛,明抚顺游击李永芳以为不妥,认为既是努尔哈赤已聘之女,再许另嫁可能会再次引起与建州的冲突。然而布扬古为了拉拢吉赛,学建州那般实行满蒙联姻政策,故而任意为之。
  七月,在布尔杭古护送下,我换上一身簇新的大红嫁衣,坐上了去往喀尔喀草原的送嫁车辇。然而车队方行数里,便受阻停歇半道,据前方探哨回报,竟是发现建州努尔哈赤率兵三千人,屯驻南关旧地,阻挡住了去路,蓄势待发。
  布尔杭古惶然失色,带着送亲队伍仓惶逃回叶赫西城。李永芳见形势危急,为防止建州吞下叶赫,势力坐大,便多方调兵,同时出面进行调解。
  七月中,努尔哈赤为形势所迫,只得暂时息兵,退回建州。送亲队伍最后在明军的庇护下顺利成行。
  在离扎鲁特尚有半日的行程时,车队停了下来,整装休息。我揣测这多半是在等迎亲队伍,果不其然,没过半个时辰,便听马蹄阵阵,吆喝欢呼声响彻一片。
  我坐在车内捏紧了帕子,紧张得满手冷汗,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过没多久,便听一个粗犷的嗓音高声唱了起来:
  “黄金杯里斟满了清凉的奶酒,捧在洁白的哈达上敬献给你。遵照兄辈商定的婚事,你把宠爱的妹子许给了我——白银碗里盛满了圣洁的奶酒,放在长寿哈达上敬献给你。遵照先前预定的婚约,你把美丽的姑娘许给了我——骑上雪白的骏马并肩驰骋,亲爱的姑娘哟请体察我内心的隐情,践守前约咱俩同返故乡吧,愿我们同甘共苦永远和睦——骑上黄骆驼相依而行,亲爱的姑娘哟请接受我炽烈的爱情,遵照前约咱俩回转家乡吧,愿我们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歌声嘹亮,我咬着唇忐忑难安,车帘子嗦嗦打起,陪嫁嬷嬷的声音靠了过来:“格格!一会就到了,您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黯然摇头,红色盖头随之轻摆。这是车外忽然马蹄阵阵,像是有人骑马在围在车辇绕圈子,我下意识的绞紧了手帕。
  “格格莫担心,只是额附骑马绕车兜了三圈!”陪嫁嬷嬷心细,一边抚慰我,一边轻笑,“这是蒙古人迎亲的习俗……格格要没什么吩咐,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我点了下头,帘子重新哗啦响了下。没过多久,车轮再次滚动起来,我郁闷难当的吐了口气,伸展开已经发麻的四肢。
  就要到了!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车辇最终停下,车帘子完全掀起,我感觉有凉风呼呼的灌进车内,陪嫁嬷嬷在我耳边小心叮嘱:“格格,额驸家的四位福晋过来敬酒,您小心接着,别洒了……”嘻笑声中,我接过酒盅,却不敢真喝,将酒水含在嘴里,趁人不备,用宽袖掩着,尽数呕在了帕子上。
  “格格!该下车了!奴才扶您……”
  我心里一颤,身子紧绷着从车里慢慢腾挪出来,脚下完全没有着地的实在感,感觉像是踩在云端里,轻飘飘软绵绵的。
  一会进了一团香气扑鼻的地儿,脸上盖头突然毫没预兆的被揭了去,我吃了一惊,只见满眼亮堂,刺得我眼眸一时难以视物。
  面前站了个年纪五六十岁的老嬷嬷,慈眉善目,穿了身鲜亮的蒙古长袍,正笑吟吟的望着我。
  我惊魂未定,那边陪嫁嬷嬷已小声的对我说:“格格!这位是您的分头嬷嬷,以后您也该管她叫‘额吉’……”蒙古人管母亲叫额吉,这我事前已听说过,但却不知这位分头嬷嬷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正迟疑间,分头嬷嬷已然笑道:“新娘子!让额吉给你绾头!”说着将我的把子头拆下,熟练的梳成蒙古妇人的发髻,然后在我脸上罩了成半透明的鲜红头纱。一会儿上来两个嬷嬷,替我更衣,脱去我鲜红的女真嫁衣,换上件桃红色的桃红色的蒙古袍,腰扎宽阔的绿绸带,脚上的寸子绣鞋也除去,改蹬长统马靴。
  我被动的任由她们摆弄妥当,末了分头嬷嬷绕到我面前站定,打量了半天,满意的笑了:“我的闺女当真美若天仙!可以了——”
  我正不明所以,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哄笑声,吉赛那独特的嗓音又开始在门口唱道:“成吉思汗传下来的婚礼,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让我们在辽阔的草原上,纵情歌唱,幸福万年长——”
  此刻我最怕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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