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天龙卷-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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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道:“但在下从师之时,却并不知道恩师名讳。”
林素梅不觉讶道:“那是什么缘故呢?”
江涛便借此机会,从就读家塾研习梵文说起;以及后来巧入天心教译书,在天湖总教地牢,无意中见到一位无名老人……等等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林素梅听完,淡淡一笑道:“据少侠猜测,那无名老人会是谁?潇涛道:“在下正为此事而来。假如夫人不介意,在下想请教几件事。”
林素梅道:“少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一定据实回答。”
江涛先致了谢意,略作沉吟,问道:“请问夫人,罗堡主是否有个号,叫做‘孝元’?”
林素梅含笑点头道:“不错。”
江涛又道:“当年罗堡主获传天龙绝学‘擎天七式’剑法,是否曾以梵文将剑谱抄录了下来广
林素梅又点头道:“有的。”
江涛道:“江湖传闻罗堡主去世后,那本梵文剑谱是不是遗失了呢?”
林素梅再度颔首,道:“莫非少侠疑心那天湖地牢中的无名老人,竟是先夫?”
江涛激动地道:“此事乍闻似觉太玄,但细想起来并非绝无可能。据天心教隐示,地牢中那无名老人即是抄录剑谱之人。在下入牢与他谈起剑谱内容,也证明绝非虚假。何况,他精通梵文,又恰好被囚了十八年;除了罗堡主,还会是谁?”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双目炯炯,射出兴奋而迫切的光芒,注视着潇湘女侠林素梅的反应。自忖这番揣测,必将使林素梅惊骇失色,不能不承认自己分析的正确。谁知林素梅端然而坐,脸上平静如常,只微笑说道:“可是,少侠别忘了,先夫去世已经多年了。”
江涛大感意外,征了征,才接着问道:“罗堡主去世时,夫人在侧吗?”
林素梅摇头道:“没有,但事后曾由我亲视人殓。”
江涛紧跟着又问:“因何身放?”
林素梅迟疑了一下,缓缓答道:“是——自找而死的。”
江涛道:“在什么地方自战的?”
林素梅凄然道:“就在这座大厅里。”
江涛一震,脱口道:“为什么原因自战呢?”
林素梅默然半晌,才摇摇头道:“确实原因,连我也不知道。”
江涛道:“罗夫人,请原谅在下妄断一句——假如有人处心积虑先作安排,预先准备一具假尸体,并非难事……”
林素梅苦笑接口道:“这一点,绝无可能。别说瞒不过我,而且先夫逝世时,且曾有人目睹,怎会虚假?”
江涛追问道:“那目睹的人是谁?”
林素梅转头一指罗福,道:“当时,总管罗福就是目击者之一。”
江涛霍地扬目望去;只见罗福垂手站在一旁,神情恭谨,微带悲凄之色。当下心中一动,便含笑问道:“罗总管真的亲眼看见的?”
罗福恭敬地应道:“是的……”
江涛一笑,又道:“当时罗总管目睹堡主自股,竟没有拦阻?”
罗福身躯一震,忙道:“老奴当时立在园门口,虽然目击真切,无奈相距太远,援救拦阻都来不及了。”
江涛注目道:“那么,罗总管是否能将当时变故发生经过情形说一遍呢?”
“这个——”罗福愣了愣,扬起头来,迟疑地望着游湘女侠林素梅;似乎颇感尴尬,不便作主回答。
江涛轻晒道:“莫非罗总管有什么难言的隐衷?”
林素梅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江少使不是外人,罗福你就把经过情形说一遍吧!不过——”忽然回头对小梅姑娘挥挥手道:“梅儿出去一下,叫丫头们准备酒宴,咱们还没有智江少使洗尘哩!”
小梅姑娘正听得人神,低声央告道:“姆妈,您为什么总不让梅儿知道爹爹去世的经过呢?”
林素梅沉着脸道:“小孩子家,不须知道得太多。听话,快出去。”
小梅姑娘十分不愿,却又不敢违拂母亲,快快起身,嘟着小嘴退出厅去。
林素梅又吩咐侍女们道:“你们也退出去,暂时在园子里候着。”
江涛见她突然摒退左右,连女儿也不例外;情知罗玉群之死,必定牵涉甚重。不禁有些后悔探人隐私,忙道:“假如不便,夫人尽可直言。在下纯出挚诚,绝无他意。”
林素梅凄然一笑,幽幽道:“先人之死,非仅关系着红石堡,更牵涉到当年一段珍贵弥坚的友情。我隐忍十余年,一直不愿让这件憾事流入江湖同道耳中;一则为先夫声誉,再则也是怕引起无谓流言风波,更使素受先夭敬重的挚友遭到伤害。还望江少侠听了之后,代为守密,万勿转告他人,以全先夫遗志。”
江涛凛然道:“遵命,但不知夫人所指牵涉之人是谁?”
林素梅缓声道:“少侠且听罗福说完经过,自然就明白了。”
江涛点点头,感慨地道:“罗总管,事关重大,盼你择要述说,倘有不便之处,尽管略去。”
罗福躬身道:“老奴不敢隐瞒只字片语,只求江少侠听完后能慎密勿地,就感恩不尽了。”
江涛凝容道:“这是自然,你放心吧!”
于是,罗福开始娓娓话说从头。至此,一件是疑达十八年之久,曾经震撼天下武林的巨变奇案,总算才微微揭开了一层神秘的帷幕……
…
第五十章 往事达从头
故事应该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神剑双英名满江湖。自从巫山神女峰上一场盛会,侠誉之隆,实已驾凌“十三奇”之上,被武林目为字内两大奇才。
双英原是异姓兄弟,偏巧又娶了两位堂姐妹。大哥穆字凡籍隶湘北,早年娶妻林氏秀娥,号“泪罗仙子”,恰与“萧湘女侠”林素梅是远房姐妹。由于这层关系,促使连襟二人关系更深,联袂仗剑行道江湖。其后又同时获授“擎天七式”剑法,双剑映辉,传为佳话。
盟兄弟二人虽然一居三湘,一住晋西,但因亲谊两固,往来颇密。每当双英并辔江湖,两位姑嫂兼姐妹,总是聚在一起切磋武艺,比论女红;不是林素梅到湘北看望姐姐,便是林秀娥北上晋西探视妹妹;闺中亲密之情,竟较双英毫无逊色。
那一年,湘北穆家先得梦熊之兆;次年产一群儿,尚未周岁,妹妹林素梅也有了身孕。
彼此都不便出门,交往遂稀。偏偏就在这一年,发生了巨大变故……
双英每次行道江湖,例必预作安排——或穆宇凡往红石堡,或罗玉麟南下湘北邀约,然后联抉畅游天下,拢剑诛恶,仗义除奸。这年也不例外,轮到红石堡会齐出发。谁知就在会晤之期前三天,红石堡堡主罗玉磷忽然接获一封怪信。信中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罗玉娥接信之后,却神色惨变;立即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严令无论任何人都不准惊扰。
整整三天,罗玉磷粒米未进,也没有走出书房一步。第一天,还能听到房中不时传出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到第二天,竟毫无声息了。林素梅不放心,曾亲自到书房门外探问;罗玉磷却在房中回答“正练一种内家玄功,不许打扰”等语。
武林中人偶因练功人定闭关,三数日不饮不食,原属常事。是以,林氏夫人既听得丈夫的声音,便不虑有他,放心地回到内室去了。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双奖会面的那一天,罗玉鳞忽然自动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神色虽已恢复平静,面容却萎顿键怀不堪!竟较三天前消瘦大半,恍如大病初愈的样子。很显然,三天以来,他绝非闭门练功,而是在承受着一场可怕的精神折磨。
罗玉膀从书房出来,就没有再返回内室;迟至园中正厅,吩咐排置酒席,等候与大哥穆宇凡会面。酒席从午间就备妥了,一盘盘佳肴都端上桌子。由午至暮,穆字凡却迟迟未至。
罗玉磷木然坐在厅上,两眼直愣愣望着园门;半天过去,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厅中随传仆妇丫环,见他神情大异往常,都不敢出声。席上酒菜由热变冷,由冷凝成冻块;满桌冰冷,也没有人敢上前问一句。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厅内外一片死寂。随待在侧的总管罗福终于鼓足勇气,趋前轻轻问道:“堡主,天已经黑了,酒菜也凉透了。要不要掌灯?叫他们把酒荣先撤下去热一热呢?”
罗玉群未置可否,却反问道:“什么时辰了?”
罗福忙道:“已经快到申牌,只怕大爷今天不会来啦……”一句话没有说完,罗玉麟突然怒目叱道:“胡说!你什么时候见大爷失过信?”
罗福惊得倒退了一大步,急忙俯首道:“罗福是说,大爷也许还要再晚些才能到。堡主先进点饮食,不必如此苦候。”
罗玉磷摇摇头,口里低声自语道:“不!我一定要等他,我要当面问他——他若还有结义情份,就不会避不见面……”
罗福听了不解,忍不住问道:“堡主等候大爷,难道有什么重要大事?”
罗玉群不答,却挥手道:“掌灯!撤席!再派人出堡探望,他也该到了。”
仆妇们巴不得有这一声,七手八脚点燃了厅上“八角琉璃灯”。灯光一亮,才发现罗玉麟的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和嘴唇也不住颤抖。
罗福见情形不对,正待私下嘱人快去后院内室禀告流湘女侠林素梅。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接着,门园口高声报道:“大爷到了!”罗玉麟精神陡振,霍地站起,大步迎出厅外。
片刻,蹄声止于园门,一身飘洒儒衫的双英大哥穆字凡含笑过了花园。
两人一对面,穆宇凡吃了一惊,未及寒暄,失声道:“贤弟,怎会消瘦如此?”
罗玉磷淡淡一笑,拱手道:“一言难尽!大哥先请八厅,再作详谈吧!”那笑容,竟颇不自然。
穆字凡并未留意,亲切地执着义弟手臂,并肩走进大厅。他一面坐下,一面解说途中耽误,以致晚到的原因;并且从肩上取下一个小包,解开来,里面全是婴儿用的小衣小裤。笑着道:“算口子,弟妇快要临盆了。你大嫂为这些小衣服,连赶了几个通宵才完工,叮嘱愚兄先带了来;稍迟几日,她再赶来跟弟妇作伴。”
罗玉麟漠然接了过去,看也没看,顺手放在桌上;也无一句感谢之辞,却回头向罗福和仆妇们喝道:“你们都退下去,谁也不难留在园中。未得我令谕,任何人增进大厅十丈以内,立斩不赦。”
等到仆妇人等全都退去,罗玉瞬才转对穆字凡道:“小弟恭侯大哥已久,今夜有几句肺腑之言,必须面陈。但在话未出口之前,小弟也有两件东西,要请大哥过目。”
穆宇凡诧道:“货弟,你我谊属金兰,情同手足。有话但说无妨,为何如此客套?”罗玉麟冷冷一笑,却未答话,探手入怀,取出了两件物事。那是一只锦缎精致小匣,和一封已经拆阅过的信函。
罗玉麟光将锦匣启开,木然问道:“大哥可认识匣中之物?”
穆宇凡注目一看,原来匣中衬底白续上,插着一只长约三寸、通体碧蓝的小外,不觉失惊道:“这是有名的‘碧芒毒外’,贤弟由何处得来?”
罗玉鳞笑了笑,反问道:“大哥也识得此针来历和毒性吗?”
穆字凡毫米思索,应声道:“碧芒毒针原出苗疆,据说是从前‘千毒门’所制;毒性奇重,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罗玉磷点点头,随手拈起毒针把玩,笑道:“大哥不愧阅历渊博,但不知这种毒针若刺中一个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其功效是否也如传闻所说的厉害?”
穆字凡脱口道:“贤弟休要大意,这碧芒毒针非同小可!任是功力再高,只要针头见血,最多半个时辰,也一样无法救活。”
罗玉麟忽然凄笑道:‘好!咱们就试试看!”话声未落,飞快地转过毒针,竟向自己左臂制了进去。
穆宇凡坐在对面,见他语气异常,顿生惊觉;罗玉磷毒针才举,连忙闪电般疾探右臂,一把向他肘间扣去,失声喝道:“贤弟,快住手——”那知手指尚未触及罗玉麟,眼前人影一闪。罗玉娥突然长身而起,向后缩退三尺,堪湛将他五指避开;紧接着,针尖透衣,已打入臂内。
罗玉麟脸上一阵抽动,猛一咬牙,又把毒针拔了出来;掷在穆宇凡面前桌上,颤声道:
“大哥请看,针尖有血没有?”
穆宇凡隔了一张桌子,略迟片刻,欲阻无及,顿时惊得变了颜色。骇诧莫名地道:“贤弟,你这是为了什么?”
罗玉鳞嘴角含着一抹凄凉的惨笑,低声道:“为什么?难道大哥还不明白?”
穆宇凡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