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天龙卷-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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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千里哈哈笑道:“多承盛情!可惜董某这身老骨头天生贱命,毒酒没有喝,倒想再试试天南三鬼的喂毒追魂爪。彼此旧识,不必多说废话了,咱们是就地解决呢?或是另觅较宽场所,放手一搏?”
五槐庄主陈鹏抢着接道:“反正是死,何必再选地方?”
董千里怪眼一翻,沉声道:“恕董某眼拙,阁下何人?”
五槐庄主应道:“在下陈鹏,乃天心教鄂州分教五槐庄庄主……”
董千里回眸转问江涛道:“娃儿,你在鄂州被骗译书,以致受困天湖,就是这家伙弄的圈套吗?”
江涛道:“不错,正是他!”
董千里傲然冷笑道:“原来只是个小小爪牙!娃儿,告诉他,就说我老人家不屑与他交谈,叫他给我站远一些!”
陈鹏听了这话,怒不可遏,厉声道:“姓董的老匹夫,死在眼前,还卖什么狂!”
“鼠辈大胆!董千里一声断喝,双眉陡扬,猛地抡拳飞击而出。陈鹏提足一口真气,沉桩翻掌,便待硬接。屠开方急叫道:“陈庄主,使不得——”呼声未毕,双方掌力已虚空相触。只听一声闷雷般暴响,狂飚怒卷,暗劲横飞……
雷神董千里袍服拂动,昂然屹立如故;五槐庄主陈鹏却踉跄倒退了五六步,内腑一阵翻腾,“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刹那间,呼喝连声,人影纷乱;附近门窗齐齐震塌,整栋客栈都在籁籁摇动!
董千里仰面大笑,吟道:“天雷惊寰宇,霹雳泣鬼神——”
吟声杂着惊呼,屠开方和甘平挥爪抢出,双双打算出手。
正在血战将起之际,忽听一声尖叫:“不得了啦!房子要塌了!”一条人影从房中飞奔而出,正是那跑单帮的珠宝商钱胖子。只见他嘴角血迹犹在,披头散发,状如厉鬼;双手挥舞,叫喊着退向店外夺路狂奔。
屠开方横身拦住去路,沉声叱道:“朋友,往哪里走!”
钱胖子叫道:“你别拦我,房子要塌了。人只能死一次,难道还要我再死一次么?”口里叫着,呼呼两掌猛向屠开方劈了过去。
屠开方未料到他掌力刚猛竟不在雷神之下,一时猝不及防,险些吃了大亏。一面急忙挥爪护身,一面连施身法闪避;直被逼得退出了通道口。钱胖子趁机抢出店门,朝外疾奔而去。
董千里心中一动,低喝道:“娃儿,缀着他。”江涛应了一声,扬手发出“赤阳指”,紧跟着也冲出了宏兴栈。
屠开方怪叫道:“甘老二,缠住董老儿;愚兄去追那小辈。”
五槐庄主陈鹏虽然内腑负伤,见江涛脱走,也大感焦急;顾不得调息,挥刻加入战圈,协助“九指无常”甘平双战雷神。董千里傲然不惧,赤手空拳,奋起雄威!一声声霹雳震耳,由店内打到大街;直将甘平和陈鹏逼得走马灯似乱转,剑、爪无法近身;只能苦苦纠缠,不使他突出包围。
那钱胖子出了店门,飞步向西北奔去;一路上头也不回,脚下却十分迅速。眨眼间,已出了村口。江涛施尽全力,始终无法追近;后面的“笑面无常”屠开方又紧追不舍,一急之下,只得出声叫道:“前辈请留步……”
钱胖子扭头一望,顿足道:“我的小爷,你逃你的,干嘛要跟着我?”
江涛道:“前辈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因何故作此态,不屑坦诚相见?”
钱胖子摇手道:“谁是身怀绝技的人?你别弄错了,身怀绝技的是天心教教主和大批高手,转眼将到。咱们无冤无仇,你不要命,何苦连我也拉上?”
江涛骇然道:“天心教教主会亲自赶来,这话当真?”
钱胖子道:“信不信由你。你要是不想再回天湖总教,趁早连红石堡也别去;即使去了,也没有益处。言尽于此,该怎么办,你自己参酌吧!我是见不得人的,不走不行了。珍重,珍重!”说完,调头如飞而去。
江涛方自一怔,眼前已失去钱胖子影踪。
…
第四十八章 临门忽变
那“钱胖子’事先混入客店,临危示警,协助突围,当然不是“巧合”。尤其刚才一番“赠言”,无论语气、口音,都给江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怔之下,脑海中突然映现了一个熟悉人影……“千面幻形”!是他?一定是他!
江涛一阵激动,方欲拔步再追,暮闻冷笑之声入耳,一条人影曳空而至,竟是“笑面无常”屠开方。此人心狠手辣,却天生一张笑脸。这时,他那“追魂爪”已经掣在手中,目注江涛,阴侧恻笑道:“小辈,老夫看你还能逃上天去?”
江涛剑眉斜挑,冷然道:“你想怎么样?”
屠开方笑道:“咱们在天湖曾有数面之缘,算来亦属旧识,至于你偷录剑谱的事,跟老夫也没有切身关系。彼此无怨无仇,若非受命行事,老夫并不想为难你……”
江涛不耐地道:“说了半天废话,你究竟意欲如何?
屠开方四顾无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你已参悟了擎天七式,这话可真?”
江涛哂道:“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
屠开方咽了一口唾味,嘿嘿低笑道:“老夫素来爱护晚辈,而‘擎天七式’又妙绝人寰;如今虽然传遍江湖,资质所限者,未必便能参悟其中奥妙。所以,老夫的意思是——嘿嘿!你是聪明人,想必不需老夫再细说了。”
江涛鄙夷地道:“你是说,假如我愿意把练习剑谱的诀要告诉你,你就不惜背叛天心教,私自纵放我这个‘要犯’?”
屠开方欣然道:“话不是这样讲法,老夫也实因爱借你的资质胆识;不欲你被擒回天湖,去受那诸般惨刑折磨。”
江涛冷冷一笑,道:“听了你这些话,令人不禁感叹——”
屠开方征道:“感叹什么?”
江涛沉声道:“感叹人之无耻,何其太甚!世上贪婪匹夫,何其太多!
屠开方为之语塞;刹那间,颈颊尽赤,老羞成怒,冷哼道:“娃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你自寻死路!”声落手动,追魂爪一式“厉鬼招魂”,挟着刺耳锐风,当胸挥到。
江涛深知“天南三鬼”名列十三奇,功力不可轻侮。脚下疾转,展开“九转迷踪步”
法,一闪身到了屠开万左侧;扬手一指,暴点了过去。屠开方暮地一声怪啸,追魂爪顺势一带,反挥而出;庞大魁梧的身躯,却如怒箭般前冲两三丈,堪堪避开了一记“赤阳指”。
江涛屡次以“赤阳指”出手,莫不应指克敌;想不到屠开方应变竟如此快捷!一指点空,顿生警惕;连忙凝神蓄势,不再贸然出手。
两人一触即分,彼此都不敢大意轻敌。屠开方一手倒提追魂爪,一掌斜护胸前;掌心微微摆动,一步一步迫了近来。每一举步,地上就留下一个深达寸许的脚印,显然已将毕生功力提聚到十二成以上。
江涛自忖内功修为远不及屠开方深厚,假如以快招相搏,或许仗着身法灵巧,还不致落败;如果硬拼硬接,自己手无寸铁,难免吃亏。心念电转,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当下故示怯意,也缓缓移步向后倒退。退了六七步,脚下踏着一截枯枝,发出喀嚓一声轻响。江涛假作失惊,急忙低头察看。屠开方果然趁他心神微分之际,晃肩疾扑了过来。
江涛正是要诱他近身;低头察看的时候,脚下已暗踏子午。觑见屠开方挥爪扑到,突然一拧虎腰,就地一个疾转;左掌斜拨,避开了追魂爪;右手却竖掌代剑,闪电般攻出一招“长虹射日”。
这招“长虹射日”,本是“擎天七式”的变化之一;假如运剑出手,原应剑尖向上,凌空飞射。但江涛却把招式调换了方向;不仅以掌代创,而且掌尖下垂,变成了华山剑法中的“拨草寻蛇”之势。
其实江涛并不会华山剑法,他之所以如此变换剑招,有两个不得已的原因:其一、手掌不如长剑,罡气无法及远;其二、屠开方老怪成精,不能不另藏后着,以备万一。
事实果然全如所料,屠开方一击扑空,已知不妙!未容江涛掌招近身,猛地一式“死人提”,整个身子凌空纵起;同时挥臂拍出一掌,以进为退,预阻江涛追击。这一来,江涛那一招“拨草寻蛇”,自然也落空了。
屠开方武功确非庸手,应变也不谓不快,可惜的是,他碰上了江涛。
江涛早有成竹在胸,“长虹射日”变化招式正为了防他应变脱身。这时,屠开方一心在求自保,出手自然不会施出全力;而江涛却由被动化为主动,正可乘隙蹈虚,全力出手。就在屠开方情急心怯、腾身欲遁的刹那,只见江涛一声大喝,两足定桩屹立,双臂如飞抢动;掌影漫漫,攻出了“擎天七式”中第二式“双剑横空”。
这一次,江涛力贯掌尖,臂如锋镝,全力而发,再也不是虚招了。掌风过处,砰然一响,正中屠开方左后肩。直把个赫赫一世的“笑面无常”,劈飞四文开外。
屠开方硬挨了一掌,肩骨碎裂,摔落地上;兀自拿桩不稳,踉跄又退出十余步,才发出第一声呻吟。如今,“笑面无常”再也笑不出来了。咬牙切齿,满脸都是痛苦、惊骇、忿怒、怨毒的复杂表情。
江涛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面色平静如故,毫无傲矜之色,缓缓说道:“假如你还不认输,可以调息一会,咱们重新再来…·”
屠开方恨恨道:“小辈弄奸使诈,侥幸得逞,何足夸耀?”
江涛笑道:“不错,我承认这句话。但以你天南三鬼名声,尚且在酒中下毒;我只运用了诱敌之计,又算得了什么?”
屠开方羞愤难抑,却又无辞可辩;气得一顿足,调头如飞而去。江涛并不追赶,整了整衣衫,转身仍回村中,准备接应雷神董千里。讵料返回村口,却听不到一丝搏斗的声息。整个回回村一片宁静,只有偶尔一两声鸡啼,使人知道时间已过子夜了。
江涛暗吃一惊,忖道:“莫非董老前辈已经……”他深悉雷神董千里脾气,假如顺利解决了“九指无常”甘平和五槐庄主陈鹏,一定会随后追出村外找寻自己。如今一路未见雷神人影,村中又不闻搏斗声音,会不会是天心教主真的率领增援高手赶到了?一急之下,立刻加快脚步,迅如风驰电奔,急急向“宏兴栈”奔去。
及待奔抵店门口,目光所及,竟使江涛愣住了。客店门前,寂无人迹,地上也看不见一具尸体。“九指无常”甘平和五槐庄主陈鹏都已不知去向;店门敞开着,厅中一盏孤灯,伴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店主马回回,正缩在屋角发抖;另一个,以肘支颐,默不作声呆坐在一张方桌前,两眼直勾勾望着桌上油灯发愣,正是雷神董千里。
江涛疾步奔入客店,先打量董千里身上衣衫——完整如故,毫无苦战或负伤的痕迹。
董千里听见脚步声,缓缓从灯蕊上收回目光,转向江涛淡淡一笑,道:“回来了?”
江涛点头道:“是的,晚辈回来了。”
董千里仍是懒洋洋地,又道:“人没有追上?”
江涛道:“追上了,可是他不肯吐露姓名,只劝晚辈不必再去红石堡。又说天心教主正亲率高手赶来应援,要咱们趁早离开…·”
董千里木然颔首道:“难为他一片苦心。可惜这话说得太晚,也说得太早了些。”
江涛目睹雷神怪异的神情,耳闻矛盾的语句,不由心生寒意。诧问道:“老前辈,您是——”董千里不待他说下去,迳自抢着又道:“先坐下来,折腾半夜,该吃点东西了…··喂!店东,别呆在那儿,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没有?把那些没下过毒的酒,开上整坛来,咱们要痛痛快快喝几壶再睡。”
马回回颤声答应着,不多一会,果然搬来菜肴和一整坛还没开过封泥的烈酒。
董千里抱起酒缸,展掌如刀,连封泥带缸颈一并削去;举缸就口,“咕噜咕噜”猛喝了半缸多;然后横袖一抹嘴唇,把酒缸向江涛一塞,大笑道:“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来!娃儿,放量喝吧!醉死了反无烦恼。”
江涛捧着酒缸,心里却骇诧不已,忍不住又试探着问道:“老前辈,这儿……发生过什么事吗…··,”
董千里挥手大笑道:“没事!什么事也没有。九指无常幺幺小丑,手下败将!那姓陈的更不值一提,吃老夫一顿霹雳神拳,还有不望风而逃的道理吗?喝!喝酒,喝酒!”
江涛越看越觉得不对,却又不便再问;只得浅浅倾出一杯酒,仍将酒缸递还雷神。董千里捧缸牛饮,淋漓满身。顷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