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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金田一之八墓村[横沟正史]-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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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田,振作一点。是我,你忘记我了吗?我是神户的诹访律师,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呢!”

  说着说着,他眼泪扑窍籁地掉下来。我一边纳闷着这个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一边开始恍惚起来,终于陷入昏迷之中。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因发高烧而神智恍惚,一直徘徊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极度的恐怖和亢旧,以及洞窟不理想的空气,让我真的生病了。后来听典子说,为了我的病情,新居医师好几度皱着眉头担心不巳呢!

  至于典子,她的情况就比我好多了。她整整睡了三天,而后就一直陪伴着我。

  就这么过了一星期,我度过了危险期。一旦脱离危险期,我马上想到美也子的事。但是,我没有勇气开口问有关她的事,而四周的人好像也想避开这个话题,没有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

  事后我回想起来,震撼八墓村的那个事件好像在那一周之内就完全解决了。不,应该说,在我从洞窟中被救出来的那时,事情就告完结了。

  度过危险期之后,我很快便全愈了。过不了多久,我的身体便回复到以前的状况。

  而后有一天,金田一耕助来找我。

  “你已经完全康复了嘛!很好、很好!对了,今天有人托我带口信给你。”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啊。”

  “是麻吕尾寺的住持,他说等你身体好一点以后想和你见一面,有些事想告诉你,所以请你到寺里去一趟。这次事件他也帮了你很大的忙,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啊……我先前就一直想去拜访他,既然他来邀我,那我现在就去。”

  “我看这样,我和你一起去,因为我现在也要回西屋那边。”

  金田一耕助会提议要和我同行,大概是怕我和村里的人,见了面,彼此都觉得尴尬吧!我十分感谢他的好意,便决定和他同行。

  “你还要回西屋吗?”

  “嗯,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也该退出了。”

  “警官呢?”

  “他刚刚回去冈山,再过两、三天应该还会再回来。对了,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顺便趁此机会向各位道别。”

  因为最近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所以立刻就答应了,然后我们没有特别再聊什么话题。

  “我就陪你到这里,代我向住持问好。还有,不要太过惊讶喔!”

  他说完这句奇怪的话后,便笑着快步走开了。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大概又有什么令人吃惊的事要让我知道吧!不过,在体验过那么多恐怖的经验后,再大的惊慌我也能够免疫。

  然而,我错了!在这个事件的最后,我还是大大受到惊吓。

  长英虽然年迈衰老,但是气色还不错,长了两道福和十足的眉毛,体态也是圆圆胖胖的。虽然说他因为中风使得生活起居有些不便,但是说话的腔调并不怪异,舌头也能灵活运用。

  我向他行礼致意这后,他靠在床招呼我,神情看来相当高兴。

  “呀!太好了,太好了!你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因为我一直不知情,所以没有及时采取对策,真对不起你啊!先前听你生病了,今天看到你能够来一趟,真是太好了!”

  “是的,因为我听说您有话要以我说。”

  “是啊!英泉,你怎么坐立不安?这成何体统!冷静一点!”

  英泉的外表看来像个德高望重、乐于助人的老僧,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老是定不下心,而且更奇怪的一点是,他好像尽可能不往我这边看。

  “辰弥啊!其实我要说的是英泉的事。虽然过去那些时日里,英泉和你发生许多奇怪的事情,可是你们总归要合流的,因为英泉和你有着很深的缘份哟!”

  “师父!”

  “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也准备要说出这件事吗?辰弥啊,英泉曾在满州修过苦行,所以整个相貌都改变了,除了梅幸之外,没有人认得出他来。他就是以前曾经在村里的小学当训导老师的龟井阳一老师,和你的母亲的缘份非比寻常。”

  啊!虽然金田一耕助叫我别吃惊,我还真是不得不吃惊,他,就是我的父亲!活了二十八个年头,这是我第一次和亲生父亲相逢。我的身体一直发抖,这是我第一次和亲生父亲相逢。我的身体一直发抖,全身像发烧一样热了起来。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情绪,远远超越所谓的怀念和憎恨。

  我默默无语地凝视着父亲的侧脸,他则不知所措,眼里含着泪,甚至不敢正视我。我不难想像没有人认得出他来,因为这是何等巨大的改变啊!我在照片中所看到的那个俊秀的面容,如令已经不见了,就像一座美丽的青山被风雪侵蚀得变成一座怪石磷的丑陋秀山一样。二十八年的岁月,彻底改变了父亲的相貌。

  “辰弥,看来你也听过龟井阳一这个名字。”

  长英注视着我,我点点头。我想,事到如令与其彼此猜测对方的心意,不如坦诚相见。

  “前阵子我在屏风中发现有人和母亲互相传递的信件,我母亲到现在都还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而且我也看到那个人年轻时候的照片。”

  长英和英泉都一脸惊讶,面面相觑。

  我继续说:

  “那张照片似乎是龟井二十六、七岁时的照片。那张脸孔……和现在的我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大概可以猜出我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了。”

  英泉忽然用两手盖住眼睛,失声哭了出来。长英责备他说:“这成何体统?你也克制一点吧!辰弥啊,我本来不是要告诉你这么多的,可是你既然已经知道最重要的部份了,那我就全部告诉你也无妨。英泉他,不,龟井在二十八年前出事的那一晚因为住在这里,所以才逃过一劫。可是他觉得村子里会发生那种事情,全都是因他而起,于是在万念俱灰之下,就逃离村子出家了。

  他为了修炼最苦的功力,还深入满州内地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战争结束后,他被迫送回来,不得巳才住在我这里,所以,你们的事情我也不能放着不管。不管怎么说,情况就是这样,我看你就原谅他吧!”

  英泉还在哭泣,我也不禁为之动容,终于点了点头。

  “再来就是这次的事件了。英泉听说东屋的双胞胎姐妹找到你并收留了你,非常惊讶。关于你的出生,当时曾有许多的传闻,这一点小梅、小竹和久弥应该也都知道才对。正因为如此,他不知道以前一直放着不管的事情,现在到底该不该去查出真相,心里非常不安。正好那时候他有事要去神户,就顺便调查了你的性情、品行。事实上,英泉也不知道你是谁的孩子,一直到亲眼看到你,才真的一目了然。”

  长英微微苦笑着。

  我听了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我大概都知道了。但是我不明白的是,莲光寺的和尚洪禅先生被杀那时候,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凶手呢?”

  英泉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十分哀痛的表情。他求救似地看着长英,长英于是向前探向说道:

  “这件事我也从英泉那儿听说了。当你来到这个村子后,英泉看到你的脸,马上就知道你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也很害怕,眼看着以前自己造下的罪孽,如今就在跟前,他便心生退缩。

  还有一点令人苦恼的是,他不知道你的人品。因为你不可能不知道二十八年前那件血案,也就是说,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不是要藏的孩子。明明知道不是,而你还若无其事地继承田治见家,这点使英泉感到相当恐惧。你就像是天字第一号大坏蛋,为了侵占田治见家的财产,不择手段地杀害外公、哥哥,而且这么恐怖的怪物竟然是自己的孩子。

  正当他觉得以前自己所造的罪孽,此刻现形来惩罚自己的时候,莲光寺的和尚又在他跟前被毒杀,因此他认定你一定知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怕突然冒出来的父亲会让你改姓,阻挠你侵占田治见家的财产,所以想把他杀掉。这是因为英泉那时候完全不了解你,在极度的苦闷与懊恼中才会把你想成这样,你就原谅他吧。”

  换个角度想,那时候父亲所谴责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过去的罪恶感,这么一想,我也就能够原谅他了。

  “我知道了。当我知道自己不是田治见家的人以后,不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该来这里。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经常从洞穴里偷偷跑到离馆来的是你吧!姐姐捡到你掉落的洞穴地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点仍是由长英开口说明:

  “辰弥啊,人类不管是累积了多深的修行,仍有许多抛不开的烦恼。英泉自以为忘了以前的一切,才回到这个村子里来。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的心情愈平静,愈是想起一些事情,你母亲的事。你母亲将信贴在屏风里,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当他一知道那个屏风遗在离馆中,马上迫不及待地想穿过地道去找屏风。那时你正好回来,住在那个小屋里,这更勾起他的怀念之情,使他一直流连在地道中。

  对了,有一次他被你和春代及典子在“天狗鼻”撞见了。那次也是一样,他因为想念你而徘徊在洞窟中,后来听到一声恐怖的惨叫,一时胆怯,手脚正想走开,就被你们看见了。这一切举动都是因为他很想念你,你就不要再怀疑他了。”

  我回想起睡在离馆时的某一夜落在我脸颊上的热泪,忽然觉得眼睛又热了起来。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是要来寻宝的。”

  “啊。不是。”

  这是英泉第一次开口,然后他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的确曾经很热中寻宝。那个画有奇怪地图和写着诗歌的纸张传到寺里时,我也曾经向师父抄了一份,然后拼命在洞窟里到虚探寻宝藏。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以我现在的年龄,也已经不适合再作那种梦了。”

  “不,那不是梦,洞窟中的确有宝藏的。”

  长英大声说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转身面向我。

  “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子辰弥和典子被困住的地方,或许就是‘宝山’。……我听那些要去掘出周先生和吉藏的尸体的人说,那附近以前也曾经山崩过,留很多人骨,人骨旁边还散落着水晶念珠,他们还猜测那些人骨是不是僧人。把这件事和传到寺里的那首歌(那首劝想进入“宝山”的人要知道‘龙颚’的可怕的那首歌)联想在一起的话,山崩的地方说不定就是‘龙颚’。这样看来,你们被困住的地方不就在“宝山”的附近吗?”

  我虽然对长英满怀歉意,仍然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


案情剖析之二

  春代姐姐过世后的第三十五天,我们在远离东屋的独栋小屋中召开集会为这次事件做出最后的总结。

  与会者有金田一耕助、矶川警官、新居医师、西屋的主人野村庄吉、麻吕寺的英泉、慎太郎和典子两兄妹,以及刚好又回到八墓村的诹访律师,再上我,总共是九个人。

  因为今天姐姐作五七,我特别预备了一些小酒菜,爱酒的人便喝酒,不爱酒的人使用菜。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和大家这么和睦地聚会。

  金田一耕助看来和我一样不能喝酒,一杯啤酒下肚就满脸通红,开始胡乱地搔着头,后来在矶川警官的催促之下,才开始结结巴巴地开口。

  “工和警官先生共事不只一、两次了,但是都没有遇到过像这次的事件这么棘手的案子。

  不是我谦虚,我敢说这次的事件中我一点忙也没有帮上,因为最大的理由就是,就算没有我这个人在,这次的事件也会自然地平息,凶手也一定会自然地受到惩罚。话虽如此,不过我可是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在辰弥的外公丑松被杀时,我就怀疑凶手是森美也子了。

  我这们说,你们或许会以为我自吹自擂,其实不是的。知道这件事的不只我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人也知道,他就是在座的西屋主人野村庄吉先生,也就是美也子的丈夫的哥哥。”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西屋主人的脸,而野村庄吉只是闷不作声。

  “至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村庄,接受西屋主人的照顾呢?只要我从这件事开始说起,你们马上就能了解我刚刚所说的话。

  庄吉对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美也子的先生达雄的死因,抱着很大的疑惑。达雄在太平洋战争的第三年死亡,病名是脑溢血,但是庄吉认为这个死因很可疑,他怀疑达雄的死是不是他杀?是不是被毒杀?而那个凶手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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