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之八墓村[横沟正史]-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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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胞胎的小梅和小竹姑婆并没有给我喝毒药,只是在茶里加了让我睡觉的安眠药,也就是说,她们不希望有人知道她们进入储藏室内,所以要我睡着。但是,她们两个人在三更半夜里到储藏室做什么?
我打开电灯,轻手轻脚地走到储藏室外面。我早就料到里面会很暗,便先打开储藏室外墙上的灯,让多一点光线进入里面。
“姑婆!姑婆!”
我轻声叫着,其实我不期望得到任何的回答,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回答我。
这时我打开储藏室内的灯,两个姑婆果然不在里面。
这个储藏室除了我进来的门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出入口。北侧有一个小小的窗子,但上面有窗框,而且窗子又关得紧紧的,还从里面锁住,所以姑婆们不可能由窗子出去。
这时我开始感到害怕了。
毫无疑问,这间储藏室一定另有出人口。
平吉和其他人所看到的闯入者,一定是从这个秘密出口离开的,唯有这样的解释才会合理。
平吉说他在隔壁房间睡觉时,觉得有人在偷窥,一定是从秘密出人口进来的人,在进入卧室前从能乐面具的眼睛偷窥室内的情形。
我走向漏出光线的墙壁,看到那里有一面镜子,我把镜子取下来,只见墙上出现一个圆圆的小孔。我将眼睛对着小孔望过去,果然整个房间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是谁设置这个孔呢,这个问题等以后再来想,我要先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出人口,我环视了储藏室一圈。
墙壁旁边放着三个边缘包着铁皮的古式橱柜,另外还有五,六个葛笼,以及其他杂物。这些东西无法吸引我的注意,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储藏室中央放置的长箱子上面,因为刚才我听到一阵盖子关上的声音,所以马上联想到长箱子,箱子上面的锁扣已经损坏了。
我打开长箱子,里面有两,三个夜壶,当我打算拿起夜壶时,我听到我的脚下传来脚步声。”
我猛吸了一口气,是不是姑婆她们回来了?
我急忙将灯关掉,回到房间内,并且将房间内的电灯也关掉,同时睡回床上。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储藏室传来箱子的盖子被打开的声音,能乐面具的眼睛又射出微弱的光线。
两个人提着灯笼马上进入房间,我赶紧将眼睛闭上,接着她们又拿着灯笼照我的脸。
“你看,辰弥不是睡得好好的吗?储藏室的灯那里有亮过?小竹那是你的错觉。”
“是的呀!唉,我到底怎么了?刚才我真的吓了一跳。”
“那是因为今天发生大多事情了。除了佛陀以外,有谁会知道那秘密出人口呢?”
“那不是我的错觉,我们把灯笼熄掉时,确实有人从我的旁边走过。”
“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吧!要不然辰弥醒过来就不好了,回去再谈论吧!”
两个姑婆拄着拐杖,沿着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我深深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切,好像不是发生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第四章 夜探秘道
第四个牺牲者
我的身旁又出现许多我不能不做、不能不去思考的疑问。
首先我得去追查出那个秘密地道究竟在哪里。还有,小梅和小竹姑婆为什么要在深夜背着人家进入地道,而利用地道潜进这座宅邸的人又是谁,来人到这座宅邸有什么目的?这些都是我非查清楚不可的事情。而且这些工作都必须靠我自己一个人秘密进行,因为姐姐好像根本不知道有地道存在。
可是,那天夜里,我身心力面都疲累得像松软的绵絮一样,再加上小梅和小竹姑婆所下的药发生效用,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小梅和小竹姑婆前往主屋后不久,我就睡得像个死人一样。
第二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还是觉得沉甸甸的。大概是安眠药的效力太强了,我只觉得脑袋好像罩上了一层薄皮似的,一片混浊,手脚好重,全身充满倦怠感。一想到今天警官们可能还会来找我,心底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郁闷。
可是,我也不能因为脑筋沉重、全身懒懒就坐在房里发呆。对!今天早上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那就是去拜访梅幸尼姑。
梅幸尼姑好像知道某些跟我有关的重大事情。我不知道那些事情对解决这次的事件有无助益,但是对目前的我而言,那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救命绳索。等到警官们一来,或许我就出不了门了。对,吃过饭后就立刻出门吧!
正当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时候,姐姐来了。姐姐一定对昨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的招待感到怀疑,她看到我时好似松了一口气。
“啊!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谢谢您,对不起,让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是吗?那太好了!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哟!不要想太多。”
“喂,谢谢。我想我会慢慢习惯的,请您不要为我担心。”
我打算暂且不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姐姐,要不然一定会对体弱多病的姐姐造成相当大的震撼。
“姑婆他们今天早上怎么了?睡过头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吧!”
当我跟姐姐两个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姥的事情。
姐姐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反问我姥怎么了?于是我把昨天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给姐姐听,姐奶很惊讶地睁大眼睛。
“啊,梅幸尼姑……她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啊?”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跟我有关系的事情,我都想听听。等警官们一来,我就不好出门了,所以我想趁他们还没来之前先出去。”
“哦,也可以,不过……真是奇怪啊!梅幸尼姑会知道什么事呢?”
姐姐的声音里隐含着些微的不安所以我便问她梅幸尼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姐姐的回答大致是这样的。
不知道梅幸尼姑为什么会当尼姑,不过她原本是这个村子的名门之后。打从姐姐懂事以来,她就是个尼姑了。麻吕尾寺的住持长英先生好像也很信赖她,常称赞她虽然是一介女子,却能虔心修行。因此,跟同样出家为尼的浓茶尼姑那种疯狂的行径不同,梅幸尼姑颇受到村子里的人们的尊敬。
“可是梅幸尼姑会有什么话要跟你说呢?”
姐姐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恐惧感,好像很不想让我去面对梅幸尼姑似的。尽管如此,不管发生什么事,善良的姐姐从不会勉强我做什么。啊,事后想想,如果那个时候姐姐阻止我外出的话,或许我就不用去面对那种震惊和恐惧了吧!
姑且不谈这个了,我是在九点左右离开家的。大家都知道田治见家人称东屋,位于村子东部,而拥有庆胜院的姥则位于村子西侧,其间的距离人概有半里。我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便走后山的小路。
今天是七月三月,梅雨应该还没结束,可是很难得的,天气却相当好,小鸟们在树梢上吱喳争鸣,好不热闹。我低头看着脚底下绵延开来的村落,只见水刚刚插好秧苗的田里一片育翠,路上到处可看到牛只趴在地上打盹。
我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已经可以看到—座大大的院落了,那就是被称为西屋的野村家。虽然野村家的规模无法跟田治见家相比拟,不过也有几栋大型的仓库和牛庙,和其他的人家有很明显的差别。
美也子跟在东京以来就一起生活的老婢女住在野村家的离馆里。从离馆开始,路会经过野村家的后面通向村子。
美也子会不会在那边呢?我一边想这件事,一边走过野村家的后面。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喂!你去哪里?”
话声一落,有个人从小路上跳出来,挡住我的去路。是浓茶尼姑妙莲。
我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浓茶尼姑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看到我却像在夸示胜利一样,将身体略向后仰。
“回去!回去!回去!你不能离开东屋一步,你所到之处必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次你要去杀谁啊?”
看到她那从兔唇里露出来的泛黄而参差的牙齿,我的心底油然涌起一股怒气。我将全身的憎恶感觉集中在双眼里,睨视着她,同时企图从她身边走过。可是浓茶尼姑却摇晃着她那包大行李,我往右她就往右,我往左她就往左,像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不让我走过去。
“不行!不行!我不让你走过这里一步。回去!回去!回东屋去!收拾你的行李离开这个村子!”
由于过度劳累和睡眠下足,当天我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一股怒气往我的脑门直冲,我突然撞开浓茶尼姑。就这么一撞,她整个人摔到野村家的围墙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背上的行李还发出喀啦喀啦的奇怪声音。
浓茶尼姑大吃一谅,兔唇不停地颤动着,随即突然哇哇地哭起来。
“杀人……来人啊……这个人想杀我!来人啊……”
听到浓茶尼姑的叫声,五、六个看来像是赶牛人的年轻人纷纷从野村家的后面栅门里跳出来。年轻人一见到我,都像吃了一惊似地睁大眼睛。看到他们眼里带着无言的抗议,我心中暗叫不妙。
“各位,抓住这个人!把他交给派出所的警察!他想杀我!啊,好痛!好痛。他想杀我。”
赶牛的年轻人们聚过采围住我,一副就要扑上来的样子,汗水从我的腋下不停地冒出来。我并不懦弱,可是如果对方是有理说不清的人,事情就难处理了。
我本想说些语,可是舌头却僵住了,一句也说不出来。男人们又往前逼近一步,浓茶尼姑还是像小孩子一般边哭边闹,使我尴尬万分,进退两难。
这时候,有人从野村家的后门趴达趴达地跑出来。是美也子。
美也子—看到现场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发生了,她跑到我身边护卫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想对这个人做什么?”
一个年轻人濡动着嘴巴,可是我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
美也子好像也不是很懂,她回头看看我。
“辰弥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简短地把事情说给她听,美也予随即皱起眉头。
“我早就猜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这么说来是浓茶尼姑不对。现在各位置经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既然真相大白,就请回去工作。”
年轻人们对看一眼,有点犹豫,但又无可奈何,只好缩着脖子从后门的栅门进去了。浓茶尼姑大概是没了同志就胆怯起来,急急忙忙逃也似离开,一路走还一路哇哇哭着。
“啊,吓了我一跳。原先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害我大吃一惊!”
美也子松了一口气地笑了。
“你到底要到哪里去?”
于是我便简略地把梅幸尼姑的事情说给她听,美也子皱起眉头。
“唔,她说有话要跟你说,到底会是什么事?”
她想了一下,又说道:
“算了!那我就送你到庆胜院吧!没关系,我会在外面等着,因为我实在无法保证不会再发生刚才那种事情。”
此刻我反倒非常感激美也子跟我来。
庆胜院距离野村家大约一百多公尺,与其说是尼姑庵不如说是个小庵室还比较贴切一点。篱芭里是一户小而整齐的草屋,进门走三间左右,有一个嵌着及腰高的纸门的玄关,玄关的左边有两间附有狭窄走廊的房间。窗子是开着的,但是窗纸干净得好像最近才刚刚贴上去一般,扫得干干净净的前庭里只有一株枫树。
有一件事让我说得很不可思议,因为纸门里的电灯是亮着的。一来今天天气这么好,二来房子里也不阴暗,怎么会需要点灯呢?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及腰的纸门打招呼,但是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因应。
我又叫了两三次,还是没有回音,于是我走进玄关内,瞬间,好像有人从头上浇了我一盆冷水似的,我吓得当场呆立。
纸门是洞开的走进玄关内就可以瞧见里面那间六个榻榻米大的僧房。梅幸尼姑俯趴在僧房地上,榻榻米上还滴了几滴黑色的斑点,田治见家送过来的餐盘翻倒在尼姑的枕头旁边。
我吓得膝盖喀喀作响,喉头一阵干渴,充满恐惧的双眼只觉世界瞬间变成一片漆黑。
“你所到之处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刚刚浓茶尼姑的叫骂声像闪电一般画过我的脑海。
是的,她说的没错,这里又有一个人被杀了……我茫然地走出门,美也子立刻靠到我身边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铁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