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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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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客气的功夫。咕嘟咕嘟往下咽了几口,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吏部侍郎大人,跟我扯?瞧见么,我现在可比您有价值。
  李仲恭黑着一张脸甩袖而去。
  “想通了?”下车跟着到了火堆边,木赫尔从围坐的人群中抬起头,粗犷高凸的颊骨上,是一对不相称的冷静眼眸。
  “你们公主出嫁的队伍,已过函关。最迟后天,我要赶上他的进度。”他就着手上的兔腿指了指我的胸口,“到时,要带着你的消息。”
  是么。
  我瞥了一眼对面黑脸拨柴火的李仲恭,等着他身边一个酒足饭饱的狄人提着酒袋让开位置,贴着木赫尔坐下。
  这个轮廓粗旷却又神色沉静的狄人,等候的时候,习惯一言不发。一直看我坐下,才伸出他的五指,“过去五天了。”
  是啊,我明白。
  是数着日子在过。
  “五天……”木赫尔却显然觉得,还有再加提醒的必要。他歪过头,眼珠定定的徘徊在我的脸上,像是这样才能把说的每一句话,刻进我的心里去。“你守忠,你们的皇帝,未必在乎——我说过,你肯说,就放了你,不会食言。”
  一个外族人,深谙中原历史悠久的挑拨离间、威逼威逼……
  世风日下啊。
  我冲着他挤出个算是笑容的东西,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可是,他不明白罢了……景元觉若是不照旧嫁了惠恬公主,我还坐在这儿,干吗?都在预料之中,都在意料之内——只是不能说穿。若有唯一一点不在预料之中的……是为什么说好初五,那头,推迟了一天。
  这时候追究这点微末枝节也无用。算了。现在那边人也嫁了,送亲队伍也出发了,无论如何,一个前送亲使臣的身份,说起来再无足轻重……这时候我为了活命再讲出的每一句话,便都顺理成章,便都真实可信。
  究竟转完了一点小小的心思,我捡了个小枝,在自个脚边雨后湿润的土地上一笔一划,慢慢描划起来:
  你怎知,我知内情。
  木赫尔看了字迹,瞅着我,皱起两道锋眉。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冲着对面招手,出声唤,“李大人。”
  李仲恭于是拉着脸拍拍屁股过来,照着地上的字,原样念了一遍。
  “我听说,和亲之计是你所谋。”木赫尔听了先摇头,尔后文绉绉来了一句,“再问别人,岂非舍近求远。”
  我心里痛骂了一句混蛋。看来这李仲恭,还真是把知道的什么都跟他的主子说了,生怕有一点遗漏。
  在地上又划道:
  临事改计,常有之理。
  李仲恭念完先嘎嘎的笑起来,“是临阵弃将吧?苏鹊。”
  “既如此,”木赫尔却未理会旁人的嘲笑,赞同似的冲我地上的字缓缓点头,露出唇下的一排白牙,“又何妨一说?苏大人。”
  ……此人不若李仲恭,不好对付啊。
  想着要小心,要步步为营,要滴水不漏,心里自然着恼。不自觉伸手到后脑去挠了一下——被那处毛躁的尾端刺了回来,苦笑。这估计要他们一路落脚的地方再多下去,再揪,再丢,再丢,再揪……我这毛发,就要有斑秃的可能了。
  ……生生淬了一个月露水松香啊,再脏污成泥,也一定要被禁卫灵敏矫健的狗儿闻出,不避千里,知得行踪。
  要快。
  “告诉我,你们的皇帝,为何派定襄王去北邑?”
  一番时间不长的等候之后,木赫尔终于沉不住气了。
  掂量他的焦急,我也不隐瞒,在地上大开大阖的挥洒一通。
  “督城。”
  木赫尔听了李仲恭的解释,拿着啃剩的兔骨,在那两个字旁边戳,平添了一个难看的坑。“景元胜是你们皇帝的心腹,只是督城,不必遣他。”
  说的不错。可诏令上,就是这么写的:边境督城,偃息军事,以备和谈。
  木赫尔偏头,学生求知似殷切的望着我。我摸摸忍了。低头撂了树枝,抬头对着火架子上残缺不全的兔子骨骼咽了口口水,解惑般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身旁两位大人,一阵难堪的沉默。
  过后,木赫尔用眼神剜着李仲恭,李仲恭伸手从旁边他一个手下手里,夺下了块还没碰过的兔肉。
  兔肉太涩又粗糙,没有意料中的易下咽。但有的吃总比没有的好,我露出一副满意的样子嚼咽,踩平了划花的地面,顺手在其上龙飞凤舞,新覆了四个大字:
  相机行事。
  狄人不好对付,不若跟他实话实说。
  “可笑。”许久,才听得木赫尔的一声冷笑,“难道是怕我们收了女人和礼金,再翻脸不认账不成?”
  李仲恭思忖半天,瞥了眼木赫尔,小声嘟嚷。“……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木赫尔没有说话。
  我在心里慢慢的数着数,从一数到十,便见他的面孔完全阴暗下来。扔了兔骨,在胸口拍了拍,等到了他们聚来的目光,又在地上一边划开:
  密旨。
  “你的意思,”木赫尔听得解释,蹙着两道扭曲的浓眉,盯住那两个字不放,声音陡的沉下来,“是说景元胜,携了一道密旨出京?”
  “说!密旨上写的什么!”
  李仲恭又习惯性的提溜起人来卡脖子——好在时间不长,他就被迅速站起的木赫尔大力扭住臂膀,一把推到身后去。
  “你说,什么内容。”
  在肚子里问候了李仲恭三代祖上,我呼呼的喘了好几口气,才又一屁股朝里向里坐到火边干些的地方,找着了方才滚落的树枝。
  在方才还清晰的,现在则已被三人凌乱的脚步踩得不太分清的地方,直敲原地四下:
  相、机、行、事。
  木赫尔的脸色瞬间就阴下来。“你是说,你们的皇帝让景元胜,有权在北邑相机行事……”
  我点头。
  “他凭什么?”李仲恭难以自制又一次站起来,脸色比木赫尔还要难看,干脆是大吼,“他凭什么得这么大权力?就算是以防万一,何需用到密旨授权,相机二字,不等于是将北邑数郡的军政大权悉数——”
  这个莽夫。
  “别说了!”木赫尔恶狠狠地回头喝道,打断了他的咋呼。
  我不去理会他们的内斗,在地上快速的写:
  送亲使节,现任?
  木赫尔蹲在地上,看着我画完他并不能懂的字迹,听了念白,抬头,细细端详着我的脸,等了一会,低声仿佛咬着牙关。“你猜,是谁?”
  我昂头想了一会儿,低头在地上划给他看:
  定、国、神、策。
  看着他的脸色便能确定。
  ……是齐鹏。
  “啪”。木赫尔摁断了他手里那只兔骨。避开那截断骨侧边抬头,正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熟悉的刺冷感——
  断开的记忆似乎都连上了。
  想来可叹,那个腊梅花开的下午,尚书令府的青石道口,侍郎大人的卫官队伍,一道冷冽的寒光。
  ……
  兜兜转转,原是故人。
  过日子,常常就有这种意外的惊喜。譬如木赫尔给我的,也比如我硬塞给木赫尔的——才不致沉闷无聊。
  这个道理如今深刻。
  “一开始,只是反对和亲的缘故,抓你。”木赫尔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锋锐的目光,直对上我的眼睛,“现在看来,你却有用的多……”
  他忘了说,还曾因为试探和亲的缘故,意欲杀我。不过没关系,我度量本大。我并非真想和亲,他怕更是一点不想真的和亲。说来覃臣帮派众多,狄人里也有主和主战之分,可想不到我们在这一点上居然有相同的认识……
  难能可贵。
  可惜,木赫尔和我所怀的惺惺相惜之意大概并不一样。他转头无言的看了一眼李仲恭,后者正站在他身后,不知为何,只消他传递过去的一个眼神,肥胖的身子如同鸣钟,瑟瑟抖个不停。
  “这个你事先知道吗……李大人。”
  这个凶狠的狄人,声音温和的都能舀出水来。
  “不,不。”
  李仲恭急忙辩白道,“我怎会知道,景元觉有这么大胆。这、太丧心病狂了,他怎么会敢,他不是真的敢……”
  “不!你错了。你们的皇帝敢,他的确敢……可他一直不曾动手,为着你们说的权衡,为着,他忌惮的多……”
  木赫尔说到这里,突然和李仲恭商量好似的一起扭头——刹那,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凶狠的豺狼和粗莽的黑熊,一齐盯住了同一个猎物。
  “是你这个、这个卑鄙的……”
  李仲恭指着我,舌头都在颤抖。
  呵,抱歉。苏鹊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以前说的做的表现的,让李大人有了什么误会,那也只能说一句……你活该。
  “阴险、狡猾、大胆的奸徒!”
  反而是木赫尔,青着一张异族的脸,用了一串连贯的中原说词,精准的描述了我的品性。
  正闭了眼,等待着意料中会劈头盖脸落下的痛楚,却意外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当头倒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疯狂的响彻在荒原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很久,才有嘶哑的接续。
  “覃人,哈哈……不可相信的覃人……哈哈哈……我一直说,狄族的男子,生来就是要在马上驰骋的英雄,天有多高,就飞多高,地有多远,就跑多远——”
  说到这里木赫尔的声音转到高昂,旁人都手足无措,住了声。也同李仲恭和我,都不自觉住了呼吸。
  “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凭自己去抢,去夺——这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只有皇廷里那些老到迈不动步子的昏庸,才指望躺在床上,等着别人送到口里的食物——也就指望到了,闯进门的豺狼!”
  头一回听他一口气不停,说了这么多。也头一次看见了有人愤怒到生生通红的双眼,在荒野的夜晚里,映着火光,熊熊燃烧。
  “都给我起来!站起来!”
  木赫尔尖着嗓子向着四周吼叫起来,一脚踢散了火堆,霹雳哗啦溅起一串惊人的火星,“站起来!连夜走!快连夜走——我们不能再耽搁!”
  就像是要呼应他的呼喊似的,南面,东面,次续响起了陆陆续续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夹着响鞭破空的呼啸,愈发大声。
  场地忽然就静了下来,我对面李仲恭的脸,白的像一张生宣。
  还是刚才就在发狂的人第一个行动起来——飞快的踩熄了火堆,拾起了刀剑,嘴里吐出一串听不懂的狄文,命令着驱赶着其他人丢弃了狼藉,迅速跨上马背。
  混乱中,我忍不住从心里发乐,越是急迫,越是奔忙,越是狼狈,越是控制不住的开心。直到被人拦腰扛上马背,仍是义无反顾的咧着嘴,吃进一路马蹄飞奔卷起的土灰……
  乐啊,真乐。
  比想的还要早。比想的还要快。
  这下不用担心不多的毛发,提前斑秃了罢……

  一箭双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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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箭双雕'一' 直到第二天清晨,随着黎明晨光的乍现,才摆脱了身后好似永远也甩不掉的追击。
  损失了六个人,全是李仲恭的手下兵士。追击的人训练有素,毫不留情,将这些前一刻还在火堆边围坐的熟脸绑匪们,迅速的压折在翻倒的马腹下,淹没在远远的惨叫中,消灭在我们一路上不得不留下的断后里……再没有出现。
  我面无表情的坐在青苔斑驳的老树桩上,看着他们打来泉水,包扎伤口,清点折损,啃咬冷硬的干粮,重新分配剩余不多的物资,然后在这处不见人烟的深山老林里,用司南对着羊皮地图,试图确定此刻的方位。
  心里平静无波。
  倒是能冷酷的面对他人的死亡了,好像这些日子以来,愈发没有心肝。
  “胳膊,你。”
  我抬头看着木赫尔,看着他递过来还算干净的布条,一动不动。胳膊上只有沿路被草木划伤的创口,经过一夜的风干自然结痂,不是什么大碍。夜里身后追击不断的箭矢,像黑暗里睁着眼睛的蝙蝠一样,一支也没有逼近过他带着我的坐骑。
  其实来人不该这么心软,连带着让这个匪首,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布条在我直白的漠视下最终收回去,主人还没有来得及对沉默抵抗的俘虏发泄渐渐聚起的怒气,身后就传来了其他的声音。“木赫尔,我们要谈一谈。”
  “你说。”
  木赫尔顿了一顿,转过去面对李仲恭。
  他们两人离开我几步远,在一旁的树后才开始谈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有了避讳的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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