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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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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玉越说声音越小,头越埋越低,我毫不怀疑,他在偷笑。
  “多谢玉公公,我……我这就回去了。”
  我笨手笨脚的从榻上爬下来,身上缠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被子。
  哗的一把掀起,脸色通红的僵站榻下。
  刘玉立马去接,“苏大人可不敢呦——”
  他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将那明黄的一团抹平,叠好,小声的埋怨,“这可是皇上小憩用的……恩旨啊,奴才特地从紫徽殿捧过来的,就是娘娘们,那也不敢用上的……”
  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进去。
  我仰天长叹,今天这脸,彻彻底底,丢尽了……

  投石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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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石探路 第二天恬着脸去中书省转悠,一想到昨天的事,就羞愧无比,以至于在中书令付梓辛大人身后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我也没有记住他在写的文。
  好在付大人老迈,没注意到别人在他身后反复逡巡,终于第四次,我又找了个机会,再度站过来。
  结果付大人忽的仰头一阵咳嗽,直接撞上我探过去的头。
  “咳咳咳,咳,哎呀,小苏啊!”
  “付大人,得罪了,得罪了!”我揉着鼻子忙道歉。
  “你怎么站这么近啊……”
  “实在抱歉,下官早闻中书令大人文采斐然,当年殿试钦点头名,太宗曾说‘此子一出,我朝无人矣’,下官一直敬仰大人的文笔,实在是,实在是……”
  我压低声音解释,看看四周,好在时近午后三刻,昌平殿里都走得差不多了,寥寥数人矣。
  “哦,呵呵,那都是往事了……”
  老大人摸摸胡子,笑起来,“老夫在写给老友湖州知府的信,就是平常问候,也没什么内容。”
  我的天,家信他怎么在这写啊,差点害死我。
  腹诽千遍,嘴上马屁还是照拍,“中书令大人谦虚的往事,可都是下官从小就耳熟能详的翰林逸闻啊;怎能不心怀仰慕?”
  其实也不全算是马屁,付大人三朝元老,也是我朝硕果仅存。
  “老夫看苏大人少年英才,才是好得很啊。”
  “中书令大人实在抬举下官了,下官侥幸入仕,哪及得上您老当年独中鳌头,那真才实学的万分之一。”
  “呵呵,呵呵,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大人,这以后还不都是你们的啊。”
  “下官只求以您老为楷模,鞠躬尽瘁,两袖清风,为皇上分得一份忧。”
  老大人眉开眼笑,我暗自抹汗,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苏大人啊,你年轻聪明,却知道谦虚忍让,我看皇上这回啊,挑得可比上回好。”他说出一句我似懂非懂的话来,兀自拈须得意,“到底是有所长进了,哈哈哈。”
  还来不及追问,他又开始咳嗽个不停,只好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端茶递水,尽一份后辈孝心。
  从昌平殿出来,付老爷子的话还在心头萦绕不去,到了弘文殿台阶下,站班侍卫还不及通报,却听见外间一声传报。
  “尚书令大人到——”
  我退在阶下,躬身垂首,低头望着外门。
  弘文殿大门霍开,皇帝亲自出迎,郭怡,顾文古躬身立于其后。
  然后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在当今覃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周肃夫。
  出生江南世家,二十岁成名,与罗放,白燕鸿,陈荀风三人合称江左四俊,二十三岁殿试头名,二十七岁升吏部尚书,三十三岁任左仆射,四十三岁因拥戴四皇子登位有功,而擢升虚位十年的尚书令,当朝首辅,一品国舅。
  现在就在这殿前。
  他穿着黑袍,看起来朴实无华,袖子上却用金线绣着滚滚云边,而他的背后,一只绣金麒麟踩着火珠,腾空而起。
  这人的面容一点不似景元觉的俊朗,甚至也不像周子贺的洒脱,狭长的脸上线条刚硬,有一双上挑的眼睛,颧骨微凸,瘦削的鼻子再加上薄唇,看起来就像是一支沉默的鹰隼。冷峻如斯,阴沉如斯,自然入眼就深刻难忘,偏偏又很协调……让人觉得此人就当如此,别的样貌,好似都配不上那份冷冽的气质。
  也真是难怪年轻时,当得江左俊才的盛名。
  其实即使现在,他依旧可以称得上是美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脸上因为长期不动声色的缘故,除了眼角额头处微有几道皱纹,岁月在这位大人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明明年近半百,看起来最多不过四十。
  只不过,可惜了。
  可惜了一张保养良好的面皮,可惜了一点也没走样的身材。
  因为有一种人,不论先前是俊美儒雅,还是桀骜不群,随着年华的增加,一番气质都会化成叫“威仪”的两个字。就比如现在这位尚书令大人,他的人站在那里,唯一能让人体会到的,却是浑身散发的那种威严气度,冷漠而严酷,让我在几丈之外,就心生寒意,不敢接近,不敢仰视,根本无暇,去分心欣赏他过人的风采。
  尚书令大人周边的一派肃杀之气,拂掉了我的后辈敬仰之情,不过显然,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影响。
  景元觉就是一例。他几步上前,拉起周肃夫的手,一边作搀扶状,一边亲切的问话,“舅舅,半月不见,身体可好些了?”
  “蒙皇上惦记,老臣现已无碍。”恰如其人的冷淡声音,透金属般的坚毅。
  “那可好了,这个月朕要批的折子太多,实在不胜其扰啊。”景元觉笑着说话,那脸上表情之温良,让人看了,都不由侧目。
  “皇上不是刚微服回来,也该在弘文殿坐上几日。”
  “朕知道朕是爱玩了些,这不是仗着还有舅舅看着嘛。”
  周肃夫面无表情的应声,“老臣垂垂老矣,替皇上看不了几年朝政,皇上也该收起玩心,多放些心思到正事上。”
  “舅舅,外甥不就那么点心思,知道好日子总有尽头,难得跑出去一次,才不敢虚度光阴,到处看看转转,也算体察民情嘛。这次时候是长了点,让您操心了,等过几年,外甥心思自然也就淡了,怕是连宫也懒得出了,就在这弘文殿老实安坐一辈子,不让您劳心……”
  ……
  几句话过后,景元觉要拉尚书令大人进殿,周肃夫目光淡淡扫过他身后的郭怡顾文古,“这两位,是皇上新选的学士?”
  “哦,没错,前些时候皇叔替朕挑的人。舅舅眼光好,看看可是人才?”
  郭怡顾文古伏地叩首。
  “臣郭怡,顾文古,拜见尚书令大人。”
  周肃夫看着他们,还是面无表情,只挥手道,“起来吧,廉王送来的人,自然应该不错。”
  他说完顿了顿,转而又问景元觉,“老臣记得,有三个人?”
  我立刻跪下。
  “臣苏鹊在此,不敢打扰皇上与尚书令大人相叙。”
  立刻感觉,头顶有道冷漠的视线射来。
  “也起来吧。”
  我起身,微微垂首而立。
  尚书令大人的目光在脸上扫过,感觉像利刀割过一样锋利,好在,他并没有停留多久。
  “舅舅别站在外面了,快进去说话。”
  招呼打完,景元觉不由分说,将他拉入弘文殿。
  入弘文殿聊了几句身体安好的闲话,周肃夫坐在特意搬来的太师椅上,淡淡的问了一句,“三位学士的正职,皇上想好了吗?”
  我朝体制,遴选擅长文词的朝臣入居翰林,起草诏制,供职者称翰林学士,本身无品秩,以原品入值。也就是说,翰林学士本为朝臣副职,而我们入朝即以文散官任翰林学士,并未封朝内实职,是例外。
  而且我们入朝按的是正四品下秩,如果分封正职,也须在四品以上,而四品以上官员的任职,须经过尚书令的认可。
  “封不封正职的不要紧,现在这样他们得空陪外甥,挺好。”景元觉笑着回答。
  “那就等皇上想好了再说吧。”
  周肃夫不置可否。
  “也好,舅舅还不知道这三位有多难得,他们加起来,天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精华,怕是尽在朕这小小的弘文殿了。”
  “是吗?”
  “正是,就拿着郭怡来说,朕和他对弈至今,十战九败,就那一胜,恐怕还是他特意放的水……”
  周肃夫并没有在弘文殿呆多久,前后一共说的几句话,句句合情,字字在理,和所谓当道佞臣的飞扬跋扈,绝不沾边。可是当他终于告退,看那略显苍老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我看着那顿显空荡的外庭,心情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如释重负。
  “三位爱卿,”有人在身后开口,冷冷的打破沉默,“回神了吗?”
  尴尬的回头,才发现一殿的静寂,郭怡顾文古望着外面,一头一脑的冷汗,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咳,今日一见,臣以为尚书令大人老成稳重,睿智英明,实乃我朝之幸。”郭怡开口,率先打破殿里浓重的沉闷。
  景元觉抄手而立,看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郭爱卿只看一眼,就知道国舅那么多了?”
  “……”
  说也错,不说也错,郭怡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大概从没有这么窘过。
  我叹,他也看明白了。那周肃夫城府之深,心机之重,在这血腥之地浸染多年尤立于高位,我们几个在他眼中,恐怕就如同要蚍蜉撼树的黄口小儿一般,自不量力。可是身为皇上的党羽,我们不被人家放在眼里,也就算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自己又怎么说的出口?
  景元觉仍旧看着郭怡,直到他脸上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最后冷汗涔涔而下,仍然抄手立着,不发一语。
  顾文古看看不忍,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转头看我,我摇摇头,他阖了阖眼,咬紧牙关,抿白了唇。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景元觉收回盯着郭怡的目光,平静的吩咐,“两位爱卿报备完了,先下去吧。”
  “是,臣等遵旨。”
  郭怡顾文古离开,剩下还没报备的我。
  景元觉自行坐上书案,往下扫我一眼,“你刚刚也怔住了,回神还能制止顾文古多嘴,倒是反应快。”
  聊天般的语气间,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恍不似刚刚炯炯盯到郭怡冷汗直下的那人,可惜,他明明就是。
  不好答啊。
  “皇上明鉴……微臣也是个俗人,见到皇上与尚书大人甥舅情深那样感人的场面,怔一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面前的人龙颜不抬,“这说得好,比起郭怡那通昏话,不知多了多少历练。”
  我暗自垂汗……
  推脱不过去了。
  郭怡说错,顾文古不敢说,我有什么高明之处,非要我说?
  身为九五之尊,却忍受别人处处制肘,不动不发,一两年,人家还说是吾皇年幼,动心忍性,以待时机——如今四年有余,皇上也二十有二,忠良口中的忍耐,也变成了苟且偷生,负我山河。
  一个人隐忍至此,甘苦自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何况,天子乎?
  就是知道这个道理,凡真的事关天子的脸面,我们心中可以理解,行动可以配合,嘴巴一向都是牢牢关上,不敢有丝毫的逾越。这项沉默认知,是一种主子和属下的默契,本来相安无事,可惜随着今天周肃夫的亮相,如同一颗小石子打破一潭深水——沉渣泛起,君臣之间,要现底了。
  “……臣只是知道,能让皇上打点精神应付的,决不是寻常人物。”犹豫半天,我说了一句。
  用眼角的余光看听的人,只见他吸一口气,双手交叠,十指交叉,表情平静的看着前方的某一点。
  然后,出口极为爽快。
  “的确。”
  没有怒气,没有怨愤,只是认可事实。
  不由得佩服。我试探了,他承认了。两个字……包含了多少气度,理性,隐忍,也不知道折了这个人多少的骄傲,才能如此爽快的说出。
  张了张嘴,往常的如簧巧舌,此刻重若千斤。
  “……皇上,中书省今天的文案,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河南瘟疫的……”
  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顾左右而言他。
  “——不用细说了。”
  景元觉打断我,推开手边寥寥无几的奏章,那是由三省六部每日里直接呈给他的,无关痛痒的少许。
  他看着我,一道剑眉,高高扬起,“怕他吗,朕的舅舅?”
  淡漠的语气,轻轻的问,明明白白的试探。
  我怕……我如何能不怕?
  即使我相信他终究不会放过周肃夫,那也是在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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