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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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久了,总觉得这画说不出的诡异。
……明明是生机极盛之际,却无物亭亭而立。
掌柜端详半天,眼光流转,转到我身侧的垂挂。
半晌,他喃喃道,“我自灼然不佩玉,瑶池尽碧亦无双……”
我松一口气。
难为他,这两天必定是费了劲的到处打听过。
李掌柜即时长身一揖,“李某今日,见到真人矣!”
这下动静太大,搅得那些之前光明正大看这边的,偷偷摸摸看这边的,此时都直愣愣的看过来。
我站起身,扶起掌柜:“掌柜好生折煞苏鹊。”
接着看向周围的眼光,露出温厚一笑,收起折扇,取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今日不便再叨扰,他日有空,再来相聚。”
……戏演完了,可以走人了。
李掌柜把我送到楼下,问我宿处,我也不相瞒。
转过一个巷子,后面的视线再看不到,抬头望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苏公子,您的信笺。”
掌柜敲门,送上当天第三沓信笺来。
“您看,不一会又来了这么些。”
掌柜殷勤的递上来。自从那天从酒楼回来,这种状况就一直持续,已经三天。
“有劳。”
我打开看,何员外家女儿满月,请我去喝满月酒;董将军家娶媳妇,请我去喝喜酒;桐庐公七十大寿,请我去喝寿酒……
扔到左手那边一叠。
杜府尹家姑娘即将举办茶会,张氏米行大小姐要秋游苗圃,行云绣庄庄主妹妹不日要以文会友……
扔到右手那一堆。
斜眼看看,始终还是家里有女要出阁的那一堆,高度略胜一筹。
我很有做女婿的前途嘛。
唉……可笑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我是何人,听了外面几句传闻,就敢来凑这个热闹,甚至不惜不顾自家女儿妹妹的锦绣人生,邀个陌生人去站接绣球的队伍。
拿过桌上茶盅喝了,细看手上挑拣后剩下的两张。
内务府张大人仰慕已久,请白莲公子过府一叙。
记得在荣卉斋听过,这个人买了我的罗氏仕女,还表示对我的其他画作有兴趣。潜在的买主要着力拉拢,放进中间一沓。
最后那张拿在手上,不由得哈哈大笑。
——廉王府中秋花灯会,故人相邀,敬请八月十四戌时光临。
灯会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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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会迷局 八月十四。
廉王府在京城东北角,东莱客栈在南,雇了辆马车,酉时过半动身,近戌时方才抵达。
上得台衙,看见门前知客,还没递帖,知客便道,“这位公子随我进来便是。”
便跟了进去。
进门不久,我心中暗叹,廉王果然不愧是当今皇朝第一王,称号虽“廉”,府第却是诺大一座,就我所走过的路径来估算,堪堪可比四座广平郡王府了。
知客停在中庭外门,向内一指。
“公子这里进去。”
“多谢。”
我谢过知客,跨进厅门。
然后就愣在那里。
一眼望去,二十丈见方的中庭,中间撑起了十丈的藤架,那些稀疏的枝枝蔓蔓下,零星挂着十余个小巧精致的花灯,各形各色,在晚风中左右摇摆出不同的温暖灯影。
这情形看起来确实是花灯会,只是……
花架上下零散坐着、站着的人至少有二三十个,有的锦衣华服,有的粗布棉衫,可细细看了,竟清一色全是楚楚公子,青年才俊。
那些人中有人在研究花架下彩灯上的灯谜,有人在独自苦思冥想,有人在和旁人说话,我进来,只有个别抬头看了一下,并没人多加注意。
这还不算,诺大的场上,除了这些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年轻人,没有一个看起来像主人的人,甚至没有仆役丫鬟。
我呆住,这是什么场面?
正疑惑间,有人摘一船形小花灯,走上中厅台阶,对着前殿里紧闭的门扉高声说道:
“谜十七,夜深留客——请神容易送神难。”
有好些人发出“哦”、“妙啊”、“高明”之类的应和之声。
红漆雕花门开了,摘灯人趾高气昂的看了下面众人一眼,迈步进去,门在我们眼前再次合上。
我胸中明白几分,向旁边坐着一书生施礼:“兄台,请问可是以谜解谜,方可进去?”
那人抬头:“正是如此。”
“不知可是随便选一个灯谜即可?”
“是。那左边挂的奇数灯笼是求字的,右边挂的偶数灯笼是求成语的。求字的好解些,现在没剩几个了。”
那书生甚是好心,一一为我解说。
我想了想,接着问:“解谜可要有什么对仗吗?”
“没说,可自然是越雅越好。”
“你怎么现在才来,那柱香就要烧完了,烧完就结束了。”旁边站着的一人插嘴说,指指广场的一边。
我看向那处他所指案台上燃着的香,在风里颤颤巍巍立着,还剩不到一指节。
就在我看着的时候,一截烧白的香灰,突的落下。
心中恶寒。
廉王府做客的门槛,还真高。
恶寒未过,怒火已腾的窜起,甩手上前,自花架上取下一个没人要的兔子灯笼。
“谜三十二,弃女,打一成语。”上面写着。
扫一眼,我提着灯笼越过人群上前,冲着紧闭的门扉朗声说道,“谜三十二,弃女——注重!”
重门“吱呀”一声洞开,一个丫环在里面屈膝福身。
“公子请进。”
把灯笼丢给她,我大步跨过门槛。
几步带过,竟然又是一个小厅,竟然又是十几个人站成一堆。我冷哼,看看厅中除了一群书生,只有两位丫环。
心中怒意更盛,捅了捅前面的人。
“兄台,现下是什么节目?”我冷冷的问。
“对对子。”
那人示意我看前面。
中堂上挂半截对联,写的倒是行云流水。
“普天共赏中秋月,月中天,天中月,上下团圆好聚”
天月缠,上中下,好刁的上联。
这时其中一位较年长的丫环看看案几上燃的香,施然说道:
“各位公子得罪,掀联了。”
她说完取了墙角晾衣的长钩,踮脚去勾那吊在横梁上半副对子的竖帘。帘子取下来,丫环小心的卷起,我正看着,忽然听见身边众人不住的哀叹,看看都是落寞不甘心的样子,一愣,又是这套!
疾步走到那无事的丫环面前,长揖一礼。
“请问姐姐,小生进来晚了,不知这对子是要当众说出,”我故作惶恐的问,“还是要……悄悄告诉你们呢?”
说到最后一句,我嘴角上扬……
勾成一个招牌的微笑。
那丫环有片刻愣神,然后脸腾的红了,她和那取联的丫环对看一眼,冲我娇羞一笑,唇边现出两个小巧的酒窝。
“还有点时间,公子若是想好了,请自去那边写好,奴家……替公子送进去。”
她葱指一点,我看见旁边原来有桌子,有文房四宝。
人一生气,真是两眼昏花,这么明显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多谢两位姐姐,这就好了。”我说,忙到桌边铺好宣纸。
沉下心思,吸一口气,再提笔。
不然,真要把字写得飞了。
“浮世自知寒暖心,心在世,世在心,出入寂寞难分”
递给那位丫环,她略一看,笑道:“公子不必等了,跟奴家一起进去便是。”
我应声不语,心中暗暗吃惊,廉王府上,连个丫环都有这般学识。
送我来的丫环领我到了里进,道了个万福,红着脸给我开门。
冲她笑笑,我迈步进去。
大概是个茶厅,还有七八个人站着。
我现下已经不生气了,气过了。我倒是要看看,这番把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可是进来远远看见了几个棋盘,心中多少一凉。当年学琴棋书画,别的都好,就是那一手烂棋,不知被骂了多少次,被罚背了多少本古今棋谱,还是不见精进。
不明不白弄到这个份上,如今就这么出局,怎么可以忍受?
正在兀自惊疑不定,听见前面的一个绿衣的书生在和人理论:
“……定襄王殿下,请恕我直言,府上此局要求,未免太过了吧?”
“不好意思,让这位公子觉得为难了,来人啊,领这位公子去账房支了赏银,消消火。”
一个人坐在上面太师椅上,面对激愤的绿衣人无动于衷。
那绿衣人气势不减:“定襄王,在下只是想要个解释,相信此屋中其他的人也是一般的想法。”
“呵呵,人有所长,你怎知他们和你一样觉得为难?小王这道关卡高,也不是没漏过一只能飞的鸟,只是这位公子前面耽搁太久,进来得晚了,才没看到吧。”
太师椅上的人声音不高却说的毫不客气,直把下面的绿衣书生气得浑身发抖。
“送客。”
他干脆的说,一挥手,两个下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架着还要说话的绿衣书生就走,室内顿时凉意陡升,剩下的几人面面相嘘,一片寂静。
“谁想好了就上来,不必客气……”
那人看看噤声的人群,却跷着脚好心的劝慰大家。
我摇首,好个嚣张的定襄王啊。
那眉眼那体态,和那老四真还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人比四公子年长些,没有他高,也比他更壮实。封袭定襄郡,他不是世子元凛,而是素有豪放不羁之名的老二元胜了。
再看他跷着脚等着人上去对搏的,却不是棋盘,而是沙盘。
疑惑的看看四周,之前我心惊以为是棋盘的,原来也是沙盘。
不是下棋?
我已经学乖,直接转向身边的丫环,客客气气的问:“姐姐,这一局是什么规矩?”
丫环福身答道,“公子,这一局是沙场博弈,效法当年的勃山战役。”
心中一喜,沙场博弈,好过棋局太多了!
“那不知定襄王爷,是持神威军还是持罗阳军?”我接着问道。
丫环嘻嘻一笑:“我家二公子平生最崇拜武德皇帝,公子您说呢?”
我点头,原来如此,景元胜要在沙盘之上,代太宗消灭罗阳军呀……
刚刚萌发的一丝喜意霎时荡然无存。
抬眼看看站在我前面的几个人,有人去摆弄着边上的沙盘,有人闭眼仰头沉思,有人负手来回踱步……俱是满脸痛切之色。
“公子与定襄王博弈前,可以用旁的沙盘演练。”丫环好心指点。
我明白了厅中为什么要那么多沙盘了。走到附近一个探身观看,果然,那上面罗阳旌旗往北,勃山山谷之中,一块方寸之地,凶险异常。
王府富贵,沙盘制作何其精妙,一山一岱,一沟一堑之间,隐隐千万伏兵,藏而不发。
那连环劫,生死门,还有那三万罗阳军尽数覆灭的踏溪地,都与兵书图阵中记载的位置丝毫不差。
额上渗出密密冷汗。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须知天罡阵不是太宗临时起意的创造,而是他毕生心血凝聚之物,自勃山一役闻名天下,从此兵策论伏,经典不二。今日小小茶厅游戏,盏茶的功夫,竟要人破解绝阵,这玩笑,真的开得太大了!
定襄王兴致盎然的坐在上面,俯视我们这些绞尽脑汁的人。
心中不住的咒骂,那个该死的,诓我来此的骗子。
借着怒气我昂首上前施礼,全不顾身后射来的那些灼热目光。
“定襄王殿下,我愿一试。”
“哦?”
定襄王高兴的看了我一眼,浓眉一挑,分明是说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冒头了。
他放下脚,我在他对面坐下。
一个丫环过来,在我们身后垂下一道厚布幔帐。敢情,怕被别人偷学了去。
“请。”定襄王道。
“定襄王请。”我说。
两人各自插上旌旗。在这种沙盘游戏里,兵卒都是用旌旗作数的。
神威军有四方阵,他插了四面蓝红白黄的小旗子。罗阳军三万人,史上是一万人一队,分别由正副队长带领,可是我没必要尊重史实,只拿起一边放着的一面黑棋,抬手插在罗阳城的旌旗旁。
“好了。”
我说。
定襄王略带惊奇的看我,我也看他,这人眉眼极重,像刀刻上去的一般,和闻哥那种俊逸正相反,却也是神气洒脱。
“一日一动,还是三日一动?”
他很爽快,直入主题。
“三日。”
“九月十七。”
定襄王边说边把蓝旗移动到勃山东侧,红旗移动到勃山之中,从他的方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