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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情潮漫漫-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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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永春逗着她,“你以为呢?”
  她轻唔了声,柳眉微挑。“我以为……是永澜的太极拳最为漂亮。他的基础功夫扎得实稳,往后再练太极剑,定要远胜于你,而绵绵内劲日积月累,总能迎头赶上你和永劲。”
  在“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永”字辈的子弟中,就属年永劲最年长,年永春排第二,两人相差不到半岁,在太极修习上,皆是年家新一辈中的耀眼人物。
  听得她如此分析,年永春怔了怔,随即朗笑——
  “好啊,原来永澜有这许多好处,真个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和永劲不成了。”素袖拍了拍一旁的年永澜,后者残容略显腼腆。
  那笑音离他约莫五步之距,年永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个。
  透暖的清光迤逦在廊下、在木柱和雕栏边、在那小姑娘探出窗的雪白嫩脸上。
  她笑得开心,眼眸灵动秀丽。
  蓦地,年永劲也说不出是何原因,郁闷心绪再次翻飞,就觉自己对他们而言,是个突兀至极的角色。
  收回视线,他转身便走。
  “永劲,去哪儿呀?”年永春忽地唤住他。
  他头也不回地道:“有正事要忙。”意思便是说——他没空暇陪他们在这儿“不务正业”。
  年永春挑眉。“忙啥儿呀?今日杜家武馆的杜老英雄金盆洗手,正式封刀退出江湖,回开封养老,我阿爹相几位叔公、叔伯带着贺礼过门拜会,大宅里平静得很,哪来正事好忙?永劲?喂——永劲……”
  未有响应,年永劲径自跨出檐廊,灰衫身影转出院落拱门。
  “唉,怎么越来越像根木头?”年永春摇头苦笑。
  “啊,我也得回房啦。”凤祥兰忽地抱起自个儿的筝琴,步伐盈盈地奔出。
  年永春一愣。“你回房做啥?”
  “先生教的一篇文章,我还没默完呢。”
  年永春又是叹气。“我才刚来,怎么就全走了?”
  她回眸轻笑。“还有永澜相陪呢。要不,明日你再来,我弹新曲给你们听。”说着,小小嫩影儿已跨过廊下小庭,消失在拱门后。
  年永劲知道,那小姑娘在身后追着。
  因着一股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恶意,他步伐未停,甚至迈得更大,本欲往练功房去,半途却是一转,正打算跃过一排石墙,到大宅后的守清湖畔透口气,后头却在此时传来娇呼,跟着是木材碎裂之声。
  “唔……好痛……”凤祥兰扑跌在庭中的石板地上,抱在怀里的十六弦筝飞了出去,先是砸在一块造景用的大石上,跟着又摔在地面,琴身登时裂开两条长缝,细弦迸弹。
  可惜了一张好琴哪。
  她手痛、膝盖也疼呵,若他再不顿下脚步,那他……他就是可恶!
  忽地,一双素面紫靴出现在她眼前,凤祥兰方寸一软,几要叹出声来。
  她仍维持着趴在石板地上的姿势,缓缓仰起小脸,略带鼻音地喃着:“永劲……我、我跌了一跤。”
  “我瞧见了。”他声微沉,双眉压得好低,似乎对她跌了一跤有些生气,却不知足气她拖住了他,抑或是气她没留心步伐。
  “好痛……”她细致的眉拧了起来。
  年永劲大手提住她的衣领,轻易地将她挟到一旁的小亭里,让她在石桌上落坐,缝着彩缨的绣鞋踏在石凳上。
  如此高度,她的头顶恰及他的颈部。
  “哪里痛?”他问得有些粗鲁,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粗糙指腹抬起她的下颚,对着那雪润凝肤上的一道擦痕,纠结了眉间。
  凤祥兰揉着小手和膝头,瞥向亭外那张“壮烈牺牲”的古筝,好心疼地叹息:“怎么办?琴给摔坏了。那是永春特意托江南一带的制琴师傅做的,一张要好多银两,我……我却把它摔坏了……”说着、说着,眼眶蓦地泛红,也不顾伤口疼痛,便想跃下石桌去拾回那张破琴。
  “给我待着。”他厉眼一瞪,大掌握住她腰间,将她倒推回去。
  “可是琴……说不准能修的。”即便修复,也弹不出如先前清澄的音色,那一掷她可使了全力,琴身一旦出现裂痕,便如废物。
  “到底哪里痛?”他突地又问,发觉她的腰身好小。
  “啊?”凤祥兰怔了怔,腰间感受到他的力道,不知怎地,芙颊竟随着略快的心音浮出一抹秀色,没来由地口干舌燥——
  “我、我撞到膝盖了,还有……还有手心刚才撑着地,也有点儿疼……”
  他脸色着实难看,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柔荑察看了会儿,接着竟欲撩高她的裙襬。
  “永劲?!”她心猛地一跳。
  女儿家到底细腻了些,尽管她身子尚未完全成长,可心思上,早已意识到男女有别。
  他没睬她,也未多想,已一把扣着她的小腿肚,将裙襬撩高至膝。
  见她两处粉膝微微红肿,皆起了瘀青,他抬起锐目瞪住她,彷佛一切全是她的错,语气着恼——
  “永春想听琴,你弹给他听好了,没事追在我身后做什么?”
  他也知她追得辛苦吗?既是如此,为何不肯稍停片刻?凤祥兰忙着脸红心促,又忙着恼他、怨他,小腿轻踢了踢,吶吶地道——
  “你……你先放开啦。”绣鞋上的彩缨跟着晃动。
  一瞬间,年永劲也意识到了什么,教那滑如凝脂的肤触烫着掌心似的,他倏地撤手,就见她忙将裙襬拉下,雪颜难掩轻红。
  老天!他思绪竟走偏了,净想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足足长她八岁,他已及弱冠,她尚是个奶娃般的小姑娘……莫不是疯了,竟觉她眉眼有情,漫漫如潮?
  暗咒一声,他使劲甩开那荒谬的念头,沉声道:“在这儿等着,我让永泽过来帮你瞧瞧。”
  年永泽虽是十八少年,五岁起便跟在“年家太极”里精通医术的年四爷爷身边习医,颇有青出于蓝的能耐。
  见他又要拋下她,凤祥兰一急,小手伸去抓住他的衣袖。
  “等等,别走,别急着走呵……永劲,你、你陪我说说话,好不?”
  年永劲怔了怔,身影一定,眉峰成峦。“要找人陪你说话解闷,永澜和永春不都空闲着?你不找他们去,偏追着我跑?”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自然不一样。”她轻嚷了声,“我天天和永澜说话,时常弹琴给永春听,可就是你……你好忙、好忙,总忙得没丁点闲暇同我说上一句。”
  他深邃的五官微凝,轻易地摆脱她扯着灰袖的小手,冷淡地道:“我和你不同。”
  “是,当然不同啦。”她凤眸瞬也未瞬,鼻音又现:“三伯伯和『年家太极』里的许多长辈一古脑儿把大小事情全往你身上堆,你是大忙人一个,办的全是正经事,而我啥儿也不是,就是只养在深宅大院里的米虫……我心里知道,你、你总是讨厌我、瞧不起我的……”
  又是这一句。年永劲左胸一抽。
  他遭她质疑过好几回,不管真正想法如何,答案却是千篇一律——
  “我没有。”
  “可你连话也不想同我说,不是吗?”她咬咬丰软的下唇,明眸轻敛,盯着自个儿在裙褶里绞弄的十指。
  他深吸了口气,死盯着她的发旋。“我没有。”
  “那么……你是愿意陪我在这儿说说话、谈谈天了?是不是?永劲……”秀容陡扬,眸与唇透着期盼。
  年永劲忽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他双目细玻В换岫诺溃骸澳阆胨凳裁矗俊彼胨苡惺裁椿翱伤担
  凤祥兰眨掉眸中轻雾,露出笑来。
  “就随便说说,什么都能说,永劲……你有想说的话吗?”
  “没有。”他言简意赅。
  她可爱且无奈地逸出一声叹息——
  “怎会没有呢?你常在外面走踏,接触的人多如牛毛,见过的世面不知凡几,定遇过许多有趣的事,你不想说吗?”
  他抿唇不语,峻颊微捺,明摆着不愿意。
  他固执,她犹胜他三分,只是她心灵机巧、见微知着,天生善于察言观色,明白拐着弯有时比直来直往易行。
  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她轻启朱唇,软声问:“永劲,你什么时候要离开这儿?”
  这会儿,那张严峻的面容总算起了几丝变化,挺直鼻梁下,两边鼻翼微微翕张。他瞪着她。
  凤祥兰粉颈轻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平裙褶,径自说着——
  “永劲,这些日子,你肯定也听见风声了……三伯伯拟定五年后要卸下『年家太极』掌门的重担,打算早些与族里的长辈们一起议定第十九代的接班人,瞧,他也累了,等卸下掌门之位,三伯伯和三伯母便有许多闲暇时候,他们在一块儿,怎么都是开心的……”
  那两道略嫌粗厉的眉拧了起来,他双臂抱胸,冷道:“那又如何?”
  她微微一笑,童嗓仍是一贯的柔软:“永劲……你真不争这个掌门位子吗?”
  “争什么?!那是永春该担的责任,别想推给我。”他粗声反驳。
  纵使“年家太极”掌门之位在江湖上拥有何等地位,他年永劲却从未有过这等心思。
  再者,他亦听闻了,族里过半的长辈其实是属意永春的,关于此点,他无丝毫异议,永春性情温朗,一向广结善绿,的确较他冷厉峻傲的外表强上许多,由永春接掌“年家太极”,那是再好不过。
  凤祥兰一双妙眸静凝着,女儿家的心思混沌难明,笑涡忽隐忽现——
  “我知道了,你说过,总有一日要拋下这儿的一切,走得远远的,你不想接掌『年家太极』也就作罢,可是永劲……你好不好等我长大?别这么快就动身呀,我也想跟着你看山、看海,一块儿玩去。”
  他一怔,眉峰蹙得更紧。“姑娘长大自然得嫁人,怎可能让你跟在我身边?”是了,他忽地记起,等永春接掌年家,眼前这小姑娘便是“年家太极”第十九代的掌门夫人。
  他暗暗作了一个绵长的呼吸,胸中郁闷陡升,好没来由。
  凤祥兰一时难以回答。
  方寸泛起涟漪,如轻潮拍打,她尚不懂那样的感情,却是明白了,若能与他一辈子相对,即便双双无语,那也很好。
  静沉了半晌,她微微又笑——
  “怎地不成?年、凤两家世代交好,我跟在你身边一块儿玩,你护着我,我也护着你,彼此有个照应,不也挺好?”
  “我不陪你玩扮家家酒。”年永劲嗤了声,见那对明眸水汪汪的,满是期待,有着近乎依恋的情感,他左胸一紧,冲口便出——
  “别跟我提什么世代交好,年家是年家,凤家是凤家,凤家捅出来的事若能自个儿担起,永澜也不会为了守住那个该死的藏宝秘密,而被毁去脸容,还被、被——”他语气一顿,脸色铁青,胸膛急速起伏,终没能将年永澜去年夏所遭遇的凌虐全盘托出。她仅是个小姑娘,不会明白的。
  凤祥兰定定瞅着他,却幽幽地叹息了。
  “永劲……永澜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我知道的,自去年夏出了事,你一直很为他心疼,在年家里,你向来和他最亲,现下……你、你说这些话,永劲……我想,你其实真正恼恨的是自己,你气出事当时,没能保护好永澜,没能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唉……你怎能这样苛责自己?”
  她的瞳底如澄镜、如明湖,婉婉地映出两个他。
  年永劲忽觉额心沁凉,竟在不自觉间渗出一层薄汗。
  她凭什么这样以为?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凭什么口无遮拦地胡下定断?
  胸口绷得发痛,他锐目细玻В佳沟眉停还煞绫┱杆偌帷
  “永劲……”她唤了声,心中跟着叹气。她把他给惹恼了,这下子,要激得他离得更远。
  “别这样看我。”他由齿间迸出话来。
  恶意陡生,他想也未想便道:“我真讨厌你那对眼!”清澈的、无辜的,瞧得教人好生厌烦,他头一甩,再次申明:“听清楚了,我真讨厌你的眼。”
  字字清晰地灌进凤祥兰耳中,一时间尚不能反应,她仅是动也不动地瞅着那张严厉峻容,待得脑中意识到他的话意,那张雪容顿失血色,朱唇更是惨白。
  她掀了掀唇,没能说出话来,却先挤出一朵笑花。
  也不懂得为什么要笑,她心里难受呵……
  他讨厌她的眼,可那是她外貌最美、最好的地方,旁人赞她眉目佳姿,他却是瞧不惯吗?往后,他怎肯带她遨游山川大漠、五湖四海?那两两相对的梦,一辈子也难实现吗?
  “不要笑!”年永劲沉声道。
  不仅她的眸光教他烦躁,就连笑也一样,楚楚可怜的,彷佛带着一丝怜悯,他憎恶那样的感受。
  凤祥兰抿了抿唇,听话地敛容,思绪百转千回。
  她不是遇事退缩的性情,外表尽管柔弱年轻,心志却是坚强。
  或者,此时此际的她,尚不明白为何要对年永劲执着,只是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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