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飘飘-云且暂歇-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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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恳求的力气也消失。我只是低低的说:“顾云庭,我恨你。”
我不知道云庭有无听见我这句话。因为玻璃破碎的声音恰好于此时响起。响在我空洞的心上,居然显得很清脆。
“小憩?”云庭在电话那头唤着我。我没有回答,目无表情的把脸抬起来。
大宅的几名保全人员已经站在我的周围几步开外。其中一名理着小平头的男人对我说:“小姐,老爷请你到大厅去。”
“小憩?”得不到我的回应,云庭的声音再从手机里传来。我冷冷的按下停止通话键。
在云庭拒婚的那一天,我以为我心如死灰。
听到云庭不告而别的离开,我再觉得我心如死灰。
要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些,都不算心如死灰。
心如死灰就象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不顾了,就是叫我立刻死也没有什么,反正生无可恋。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温和性子下面藏有这么决裂的情绪。
有人拉起我的手臂把我往某个方向拉。我也就茫然的随他们拉来拉去。
然后,我发现我置身于大厅里。一抬眼,是让我气得脸色发青的母亲,与同样脸色发青的父亲。带我进来的人则退到门边去,把守大门。
母亲走上前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痛,也许。可是什么痛苦也比不上心痛更甚。我看着母亲,神情并不是冷,而是木然,是一切全无所谓的淡漠表情。
母亲让我的表情慑住,然后她恨恨的咬牙,手再度扬起。
“够了。”父亲伸手握住母亲扬起的那只手。
“中冠?”母亲的神情有点惊疑。
“脸打肿了,她怎么去跟秦沧海约会?”父亲怒瞪了母亲一眼。“去,把你相熟的化妆师叫来替她化妆,还有,替她订套晚装送过来。”
我没有作声。一直到我被拉上车,前往秦沧海府上的时候,都没有作过声。
我象没有意识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布。心空了,死了,于是,一切都变得无所谓。
母亲在我的腰上狠狠拧一把,寒声说:“少给我扮出这死气活样表情。呆会放机灵点,懂吗?”
我不理她。她再大力的拧我一下。
“蝶如,住手。”父亲喝住母亲。不过,我并不以为他在维护我,他只是想维护货品的完整美观而已。
不要说我为什么以这样恶毒念头去猜度自己的父亲。实在是父亲的声音,阴冷,冰寒,带着说不出的威吓意思。“你让小憩自己静静的想想。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会识大体的。想想看,不是我莫某的女儿,她就什么也不是!”
我仍然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威胁,有用吗?不就是想让我去巴结某个男人。只要他受得了我这副死气活样模样,只管放马过来。现在,陪谁,我无所谓。
真的,我无所谓。
一直到车子开进秦家大门,我的头没有抬起过半分。
下车时,母亲的手紧紧的拉住我的手腕。拉得那样紧。我麻木的在心里想,也许母亲该去练武侠小说里失传的鹰爪功,她对这个显然颇有天份。
并没有主人在门口欢迎我们。一个佣人带我们进的大厅。
我并没有抬头四下打量,也没有扮出欢容,一直都垂着头,眼睛盯着足尖前面的方寸之地,愀然不乐的样子。母亲大力的掐我也不顶用。时至今日,我发现我的性子里真有几分倔强因子。
父亲已经在笑着与那秦公子寒喧,十分巴结的样子。
他说:“小女一听说要到秦公子府上来用餐,居然紧张害羞得不行。都是我平时家教太严,没让她出入太多社交场合……”
我真替他难为情,这样推销女儿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然后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显然声音的主人是秦公子。他说:“正常呀。既然是千金小姐,那么肯定会有千金小姐的矜持。”
我霍的抬起头来。
秦公子话里面,是明显可辨的讽刺。不过这并不是我抬起头来的主因。我抬头,是因为这把声音,十分熟悉。
我的眼睛,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那真是个玉树临风般的男子,此刻手里端着半杯红酒,斜倚在酒柜边,似笑非笑的向我看过来。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惊愕万分,并且,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怎么会有这么戏剧化的事情发生?这位秦公子,居然是萧杳,当年离奇失踪的萧杳!
自然,他也变了,神情之间成熟许多,眼睛里多了一抹冷厉光芒。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此刻他脸上的讽刺笑意更深,唇边带上一丝不屑意味。“齐小姐,为什么这么吃惊?是不是我说话粗鲁不文,吓到了你?”
“怎么会?秦公子真爱说笑。”父亲抢着说。
“秦公子,您象是认识小憩?”母亲也同时发问。
萧杳敛起唇边那抹冷笑。“认不认识齐小姐……这个要待齐小姐来说吧。否则要是我擅自说认识齐小姐,齐小姐觉得我丢了她的脸,怎么办?”
我失神的看着他。他对我仍有这样深重怨气?嘴头上的刻薄功夫又日见高深。
父亲呵呵的搓着手笑。“原来秦公子跟小女是旧识?那再好没有了。小憩,你跟秦公子好好聊聊,我跟你妈先回避回避。”
我没有作声。倒是萧杳在说:“不用了饭再走?我知道我的社交礼仪上有点欠缺,怕怠慢了贵客。”
我在暗地里抿抿唇。萧杳何必如此刻薄?他语气里的讽刺我听得明明白白。若他老是以这样一副脾气在商场里做事,只怕难以拓展人脉。
自然,一时半会间,这些影响看不出来。特别是,他说话的对象,是需仰他鼻息做生意的下游厂商。如父亲。
父亲陪笑说:“怎么会?我也知道年青人在一起时有个老人在旁边,叫年青人不自在。我是老了,这点眼色倒还有。”他拉起母亲,“走吧,咱们两个老东西也出去叫份二人晚餐去。”他笑呵呵的拉着母亲退场。
其实我与父亲不熟,也没有看到过他交际的情形,最多不过看到他与顾伯父在一起时,有些唯唯诺诺的。可是刚才看到他对萧杳这样好脾气,心里突然有些感喟。象父亲这样的生意人,在外面交际,除了手腕圆滑处事玲珑外,在某些人面前做低伏小,也是常有的事吧?
第一次我站在父亲的立场替他设想了一下,原来挣钱,就算对于父亲这样的一个小有资产的人来说,也是不容易的。
而我,我让他衣食不缺的养了二十余年,只不过在他的那一头家里受了一些闲气,也许尚属幸运。
我这么想,并非对父母今天硬迫我来应酬的事情表示赞成,这只是临时想到的一点感触。不过,这样想,也有助于把自己从自悲自怜的情绪中解脱。
亏我之前还认为,我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比我不幸的人比比皆是。在这个世上,谁不需要看人脸色做事?
某些时候,人真的似商品,端看标价高低。
“哑巴了?还是打算继续装陌路人?”萧杳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分别经年,他何以对我有这么大的不悦?
我默默的低下头去。
真讶异,最初见到萧杳的惊诧过去后,我心里并没有涌上欢欣感觉。
我只是突然回想起午间与云庭那通电话。原本急着要赶回来帮我的云庭,听到父亲要我见的人是“秦公子”时,何以突然改变立场,现在,我想我全数明白。
云庭,是早知道秦沧海就是萧杳吧?我回想起云庭几次说起秦沧海时的反应,心里几乎已经确定。
难怪他不肯来帮我。想来在他心里面,萧杳,正是可以带给我幸福安定的人。甚至他还不必担心我的感情生活是否如意,因为他十分明白,之前的我对萧杳有着深切感情。
很多不明白的事仿佛一下子有了方向。我猜云庭拒婚,除开生母带给他的阴影外,还有一点因素,他——是真心替我打算的。
他多半是觉得他目前并无资产,而秦沧海只要得到遗产便一跃成为城中新贵。那么我不嫁他而嫁秦沧海,只怕更为风光一些。
心里,有点隐隐作痛。我想我的猜测,应该已经接近真相。云庭……我怎么会以为他就此放弃了我?由小至大,他甚至比我自己还关心我自己。
若不是为着我,他怎会去关心萧杳化身成为了谁?我猜想他一直在暗暗替我收集萧杳的讯息。也许是怕我一直心里放不下初恋情人。
他替我设想太周到。怕萧杳没有得到遗产,他守秘之余,不忘提醒我,不要搅进秦家争产的是非圈子里。发现我与宋乘风过从亲密,他再隐忍,不告诉我萧杳的讯息,切切的探听我对宋乘风存着的是什么意思。到父亲与顾伯父提亲,他还想要成全我与初恋情人,自己一个人承担起拂逆长辈的罪名,把我一手挡在风雨外,那个时候仍想不让我获罪于父亲。
也许我自恋成狂,一厢情愿认定云庭都是为着我如此。可是不这样想,如何解释云庭拒婚时,望向我那矛盾又缠绵的眼色?
我的心,酸楚的拧起。是我以前给云庭的印象太强烈,他认定我爱萧杳,所以一发现萧杳身份改变条件适合,认定我与萧杳由不可能又变了有新的可能,他便一心要成全我。
只是他算漏了一点。原来人的感情,也会起变化。原来以为会刻骨铭心的爱情,如今缥缈似烟,淡去无痕。而心里,早换了另一个人。
云庭只怕不肯相信,我真的爱上了他。
所以坚守着亦兄亦友的那道防线,不肯让彼此情感过界。
那么,会不会……之前云庭那样坚决的拒婚,除了原有心结以外,另外掺了许多“为我好”的原因?
我被这个想法震慑,原以为如同死灰的心重新复燃,一点含着希望的小小火花在灰烬里跳跃。
云庭待我用心良苦。这些情谊里面,真的不含一点爱情迹象?我不信。
也许还是要找机会与云庭碰头,当面说明我的心意。我在心里下了决定。
生平第一次,我有那样不顾一切愿望,想要全力去争取一个人、一个结果。我的身子甚至因此而激动得轻轻战栗。
萧杳不悦的声音响起,把我起伏的思绪拉回原地。
“一见我就发呆?想什么需要这么出神?”他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呆相。
我抬起头来,温婉的笑。“没有什么。萧杳,我没有想到,秦沧海居然是你。”
虽然分手,往昔在他失踪之后,我也真的切切的担心着。如今看到他物质优渥意气风发,我代他高兴。
其实,也只怕是我突然想通了云庭最近疏远我行为之后的原因,所以荒冷的心里重新注入生机,我现在有情绪与萧杳叙话。
虽然萧杳唇边一丝讥诮笑意,我仍是诚心说:“萧杳,你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恭喜你。”
萧杳冷冷的神态,象一块拒绝融化的冰。他说:“原来有钱与没有钱,得到的待遇差别这样大?齐憩,你不愧是莫家的小姐。”
我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那份讥讽?完全与以前相处时说话的风格一脉相承。可是目前,我并没有动气。
原来你不再在意某一个人,他说话再夹枪带棒,也对你没有杀伤力。
难听的话我还听得少了?不说莫三莫四现在偶尔碰上时,都还会冷嘲热讽几句,就是我自己的母亲,对我说话也往往好听不到哪里去。
我只是笑一笑,说:“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我真遗憾。”
可是我这样平和的语气也不能让他释然。他生气,伸手握住我手臂,大力摇晃:“不要装出这副清高样子。在我面前扮有教养?晚了,我一早看过你虚荣的一面。”
我让他摇得头晕。同时不明白,他若真这样痛恨我的虚荣,何必要求再与我相见?终于我挣开他的掌握,说:“够了!”
萧杳也安静下来。低头看看他的手,仿佛为他的失控有点难为情。
不过这样表现只是刹那。跟着他便一整脸色,说:“哦,忘了招呼齐小姐。齐小姐这边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