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作者:林和平-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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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永明出去了一会,把陶书远领了进来。陶书远看见书玉头上包着白布,心
疼地道:“书玉!”陶书玉一下从床上起来,扑到陶书远的怀里哭道:“二哥!”
陶书远道:“别哭,书玉,都好好的,别哭!”陶书玉道:“我真怕你被警察打
坏了!”陶书远道:“你看我这不一点事也没有吗!你怎么样,头还疼吗?”陶
书玉道:“不疼了。同学们都怎么样了?”苏永明道:“伤了几个同学,还有几
个同学被抓到警察局,问了问,放了。没有什么证据,他们也没法关人。他们主
要想抓革命党。”陶书远道:“学校让他们封了,暂时就得停课了。书玉,咱们
回家吧,大太太又捎来信,说老爷的丧事这几天就要办了。”陶书玉下了地,道:
“那好吧,回家。”陶书远道:“苏永明,你要小心,警察要抓的就是你,要不,
你跟我们走吧,我们家比较安全。”陶书玉道:“对了,苏永明,你跟我们走吧。”
苏永明道:“我去不了,有些事情没办完,我得留在这里,陶老师你们走吧。”
陶书远道:“你多保重!”苏永明道:“你们也保重。”陶书玉道:“警察要是
抓你,你就往我们家跑呀。”苏永明道:“好!”陶书远道:“再见,多联系!”
苏永明道:“再见!”苏永明把陶家兄妹送出了院子。
大太太心情不好就总拿丫环小福子出气,小福子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
大太太吩咐小福子去盯梢四太太,却没盯住,这让大太太很恼火,用鸡毛掸子狠
狠抽打小福子,边抽边道:“我打死你个白痴,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小福子不敢叫,只能硬挺着,眼泪豆一样往下滚。
三太太进屋看见了,道:“大太太,息怒息怒!息怒!小福子,还不快给大
太太跪下,跪下!”小福子哭着给大太太跪了下去。大太太道:“跪下我就不打
了呀!”三太太道:“大太太,大太太,您坐,您坐!小福子,怎么惹大太太生
气了?”小福子哭着不敢说。大太太道:“这个白痴,什么事也办不了!中午时
分,四太太出去见六爷,我叫她跟着去看看四太太和六爷有什么勾当,可她没跟
上,你说她笨不笨呀。你笨得像鳖呀!我看你就是个白痴!”大太太还要上去打,
被三太太拦住了。三太太道:“算了算了,她一个奴才,能精明到哪里去,大太
太气伤了身子不值当!小福子,你还不滚出去,让大太太看着你生气!”小福子
赶紧起来走出去。大太太道:“这个笨蛋,哪有你的那个大梅子好用!”三太太
道:“大梅子年长嘛,小福子才多大?大太太找我来,有事吗?”大太太道:
“老三,老爷的几个女人中,数你最精明了。”三太太道:“大太太哪好这么夸
我呀,其实谁也不傻!”大太太道:“精明就是精明嘛,也不是说你心眼坏!老
爷这一走,不少事我心里没有底呀,你可得帮帮我。”三太太道:“大太太是最
有主张的人,又是咱们陶家的当家人,哪里用得着我来帮呀!不过大太太有用得
着我的地方,我愿效犬马之劳!”大太太道:“老三,你说说,那个仪萍,她到
底是不是五姨太?”三太太道:“大太太不是说,她是五姨太吗?”大太太道:
“我说她是五姨太,她就是五姨太吗?”三太太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大太太
为什么要说她是五姨太呢?”大太太道:“那是因为呀,她和我说了一些事。”
三太太道:“什么事?”大太太冷笑。三太太道:“大太太,您笑什么?”大太
太道:“要想知道这个仪萍到底是不是五姨太,‘只有一个法了。”三太太道:
“什么法?”大太太道:“那就是验证一下,她说的事到底有没有。”三太太道:
“大太太还没说,她说了些什么事呀?”大太太道:“她说我,二太太,你,四
太太还有大少爷,都干了违犯家规的事情!”三太太惊道:“还有我?”大太太
道:“对,有你!”三太太道:“大太太,别人的事我不知道,可说我做了违犯
家规的事,那可是冤枉我。我从迈进陶家大门的那天起,就一直规规矩矩做人,
不惹是不生非,从没做一件出格的事情,大太太和老爷一直对我是满意的,这怎
么突然就说我做了违犯家规的事情?……”大太太道:“我也希望是冤枉了你,
如果你没做违犯家规的事情,那就说明五姨太是假的,如果你做了,那她就是真
的五姨太了!老三,你还是好好想想吧,等老爷的丧事办完,我再来处理这些事
情,到时候,你主动和我说了,我也就不计较了。你带个头,大伙都干了些什么
事,都说出来,不就知道五姨太是真是假了吗?可你要是有事就是不讲,他们也
一样,我可就要一个个地收拾了。陶家的家法,你们心里可是清楚的,看谁能熬
得过去!”三太太道:“大太太您放心,我要是有事,我一定讲,不会瞒着您的。”
大太太道:“那就好呀!”
三太太离去的时候,脚步迈得很慢,大太太看着心里想:这也没什么,她平
时就这样慢的……
二太太的小气是出了名的,陶家大院里没人能从她那里占到一分钱的便宜。
听人说自己把钱看得比命都重,二太太就嘟囔:“你们算说对了,没有钱,你还
有命吗?像要饭一样地活着,我看活不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了!”
二太太一觉醒来,坐在那儿抽烟,丫环小玉在擦桌子。二太太道:“小玉呀,
我头晌给你八角钱买香,是不是剩了两角钱呀?”小玉道:“剩了,我放在案子
上了。”二太太道:“怎么能放在案子上呢,拿给我。钱不是别的东西呀,得放
好呀。”小玉把钱递给二太太,二太太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包,打开,把两角钱放
好包起来,重新揣到怀里。
这时王宝财进来。王宝财道:“二太太,您找我有事?”二太太道:“啊,
没什么事。王管家,你坐,坐。小玉,沏茶!你坐呀!”王宝财受宠若惊地坐了
下来,道:“哎哎!”小玉沏了茶,端过来。二太太道:“王管家,你喝茶,喝
茶!”王宝财欠了下身子:“哎哎!”二太太道:“小玉,你先出去,我和王管
家有话要说。”小玉应了一声出去了。
二太太站起来转了身,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了几块大洋,有些心疼,本来拿到
手十块,又放回去两块,道:“王管家,听说你爹病重,我也没有太多的钱,这
八块大洋就是个意思,你拿着,给你爹看病。”王宝财站起来:“哟哟,不敢不
敢,奴才怎么敢收二太太的钱!”二太太道:“拿着!我的钱脏呀?”王宝财道:
“不是不是……”二太太道:“不脏你就拿着!”王宝财只好接了,道:“那就
谢谢二太太了!”二太太道:“王管家,我听说,你去了永康钱庄了?”王宝财
一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二太太冷笑道:“王管家,你是不是在调查我
呀?”王宝财道:“不不,不是我!”二太太道:“那是谁呀?”王宝财犹豫了
一下,道:“是大太太。”二太太还要问什么,王宝财却道:“二太太,我那边
还有事,我回去了。谢谢二太太赏钱,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吩咐。”
王宝财退着出去了,二太太道:“你小心点,别绊倒了!”
进得大门来,陶书远立刻感受到一阵肃杀之气,看看身边的陶书玉,倒显得
一副轻松的样子,不像是回家奔丧,倒像是回家过年。
大梅子和小玉几个下人迎接到大门口。大梅子道:“哟,二少爷、大小姐回
来了!”陶书远和陶书玉道:“回来了,回来了!”大梅子道:“也不言语一声,
用马车把你们接回来呀!”陶书远道:“接什么呀,这不回来了吗!”小玉道:
“哟,大小姐这头怎么了?”陶书玉道:“没事,上体育课摔的!”
一群人往前走,走到院子里,陶书远突然站住了。仪萍从对面走来。陶书远
看着她,被她的容貌气质吸引。仪萍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她,微微低下了头,
走了过去。陶书远道:“这女子是什么人?”大梅子道:“说是老爷的五姨太。”
陶书远道:“她就是老爷的五姨太?”陶书玉道:“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妖里妖气的!”陶书远道:“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她?”陶书玉道:“你见过她?
……”陶书远没有回答。
回到了家,难免寒暄一阵。二太太、三太太、大梅子、小玉陪着陶书远和陶
书玉来看老爷。他们进了屋,站在那,个个神情紧张。那具尸体上还是盖着黄绫
子。陶书远道:“娘,这是我爹吗?”二太太道:“说是吧……”‘陶书远跪下
来给老爷的尸体磕头。三太太道:“书玉,你也给老爷磕个头吧。”陶书玉看了
娘一眼,不动。三太太道:“听话书玉,磕吧。”陶书玉也上前跪了下来磕头。
二太太道:“走吧。”三太太道:“书玉,走吧。”几个人离去了,只有那具无
头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吃完晚饭,大太太把众人都召集到议事厅,仪萍也被叫来了。议事厅里的烛
光有些黯淡,那些雕刻精美的红木桌椅,在这样的光线里也就看不出什么品质了。
不过,陶家大院人人各怀心事,这样的光线倒也恰好能掩饰他们某一瞬间的表情。
大太太坐了下来,看了众人一眼,道:“书远、书玉也回来了,陶家出了这
么大的事,谁的心里也不好受。可难受归难受,咱们大家还是商量一下,老爷的
丧事什么时候办?眼下天这么热,也不能再停了。”陶书利道:“可谁知道那死
的倒是不是老爷呀?”二太太和四太太跟着道:“就是呀,不好说呀!”大太太
道:“不是怎么办?不是就那么放着吗?”陶书利道:“那总也得闹明白Ⅱ巴!”
大太太道:“怎么才能闹明白?”陶书利道:“那、那谁知道呀!”大太太道:
“闹明白肯定是要闹明白的,可老爷的丧事不办,人心不得安宁,什么事也得耽
搁着。再说,天这么热,也不能再搁了。是不是老爷,也得把事先料理了。王宝
财!”独眼管家应道:“在!”大太太道:“张罗灵棚、棺材吧,后天早上出殡!”
这时账房吴先生进来。吴先生道:“大太太,有件事,不知能不能说?”大太太
道:“什么事,吴先生?”吴先生递上一份单子道:“大太太,您看看这个吧。”
大太太接过看,突然站起来,暴怒道:“大少爷!”陶书利道:“什么事呀?娘!”
大太太道:“我看你是活够了!”
众人惊愕地望着他们。
第三章
陶家大院里突然起风,细密的沙粒打在窗棂上,其声凄厉。室外天空阴云密
布,不见一丝星光。人们在这样的傍晚里,感到了莫名的沉重。
看到大太太火冒三丈,陶书利佯装糊涂,故作镇定,道:“娘,您火什么呀?
我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大太太道:“你把印染厂和乡下那五百亩良田输了,
我还不太信。你这个逆子……你、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陶书利道:“谁说我
输那么多呀,谁说的!”大太太道:“你还嘴硬!油坊的于老板把你写的押单都
拿来了,你自己看吧!”大太太把那张单子摔给陶书利。陶书利从地上拣起来看。
二太太和四太太交换了下眼神。大太太道:“这是不是你写的?”陶书利道:
“是!”大太太道:“马桥的印染厂和乡下的五百亩良田,你是不是都输了?”
陶书利道:“输了!”大太太道:“你这个败家子!来人啊!”丁大牙道:“在!”
大太太道:“把这个逆子绑起来,家法侍候!”丁大牙应道:“是!”几个家丁
一起上,绑起了陶书利。二太太和四太太对视了一眼,赶紧站了起来。二太太道:
“大太太息怒,大少爷输了家产,是该罚,可是老爷的丧事没办,就对大少爷动
了家法,大少爷是长子,他还怎么披麻戴孝呀!”四太太道:“就是呀就是呀,
长子呀,披麻戴孝呀!”
三太太坐在那平静地看着。仪萍也毫不动容。
大太太道:“你们俩什么意思?是不是为他求情,到时候自己的什么事情犯
了,也好从轻处罚?”二太太道:“我们、我们有什么事情呀!”四太太道:
“就是就是,我们能有什么事!”大太太道:“就是个屁!都别给我装好人!行
呀,你们一个个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什么屎都敢拉,欺负我是妇道人家吗?你这
个逆子,我今天就拿你先开刀,带到祠堂,家法侍候!”
傍晚,在陶家祠堂内,三太公、六爷和族里的人都落了座。家法的器具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