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作者:林和平-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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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钱呀!”陶书利道:“不借?”二太太道:“不是不借……”陶书利道:
“得了!借就借,不借就不借,别说那些屁话。你们没有钱,鬼才他妈的信!我
不是和你们要,我和你们借,等我捞回来,我还给你们,给你们利,行不行?”
二太太道:“大少爷,你就别捞了,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知道了你在外面赌,
能饶了你?”陶书利一惊,道:“老爷要回来了?谁说的?”四太太道:“你还
不知道?今早上来的信,说马上就回来过六十大寿!”陶书利目瞪口呆,道:
“这个老东西要回来了!……”四太太和二太太看着陶书利,二人幸灾乐祸地互
相递眼色。
二太太在屋里数钱的那个时候,三太太雅芝躺在自己屋里的躺椅上,摇呀摇,
闭着眼睛想事。三太太在陶家是个很受人高看一眼的女人,陶老爷当年最宠的也
是她。因为她不仅知书达理,而且人长得也耐看,皮肤好,胸高高的,眼睛里总
像有一汪水,那汪水让男人看了心就跳。可是跳也是白跳,三太太矜持得很,从
不正眼看男人,让男人在她面前总觉得缺胆。三太太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所以就
很傲慢,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女佣大梅子为三太太轻轻地拿着肩,小心地问:
“三太太,你说老爷这次回来,能待多少日子?”三太太摆了下手,不想回答这
个问题。大梅子知趣地闭了嘴。三太太道:“大梅子,你把壶里的凉茶倒了吧。
昨晚上的剩茶,我刚才喝了一口,味儿怪怪的!”大梅子道:“是我不好,忘倒
了,我现在就去倒。”大梅子端了茶壶开门要出去,却一脚又回来了,有些惊慌:
“三太太,你快看!”三太太从躺椅上起来,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她看到独
眼管家王宝财装着浇窗台上的花,耳朵贴在二太太的窗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三太太诧异地道:“这个独眼龙,他想干什么?”大梅子道:“他对大太太,可
是忠心耿耿呀!”三太太道:“老爷也很信任他呀!当年,老爷为了表彰他,专
门给他订做了一枚金镏子,上面还镌了个忠字,赏给了他。”大梅子道:“这个
人平时话少,不知道他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三太太道:“老爷这一回来,大
院里要出事呀!”
七月初八说到就到了,这天一大早,几个太太起来得都挺早,梳洗打扮着,
都想把自己搞得光鲜些。人靠衣裳马靠鞍,姨太太们都懂这个道理。老爷六年没
有回家了,她们都想让老爷看着喜欢,心中惬意。
二太太的丫环小玉从柜子里拿出二太太的衣服熨着。二太太坐在一旁吸水烟,
道:“把这几件都熨烫平整了。”小玉又拿出一件,道:“这件虽然不是新做的,
可您穿着最合身了,老爷还没看见您穿过呢。”二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小玉道:
“您穿这件衣服显得又苗条又年轻。”二太太的眼睛在烟雾中眯缝起来,问:
“我,年轻?……”
四太太在自己屋里照镜子化妆,对凤妹子道:“老爷后娶的那个五姨太,也
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凤妹子道:“哼,什么样也赶不上四太太。四太太一化妆,
就像是戏里的小姐,什么样的女子能赶上你!”四太太道:“那可不好说。听说
老爷后娶的这个五姨太是读过书的人,人又漂亮。哎,没有这个五姨太之前,老
爷最喜欢的人可是我呀!”凤妹子道:“五姨太再好,总在他身边,常了也就不
新鲜了;四太太总不在老爷身边,冷丁一看见,还不得把您喜欢死呀。不是说,
新婚不如久别吗!”四太太道:“你个凤妹子,哪学的这些话!可话又说回来了,
老爷喜不喜欢的,有什么用呀。就是喜欢你了,又能怎么样?腻了的时候,把你
像旧衣服似的一扔,一辈子就完了。唉,女人呀,就是这命了!……”
三太太平时都是大梅子给梳头,今天她自己在镜子前梳头,她不断在镜子里
端详自己,很自信的样子,道:“大梅子,老爷回来,我就梳这个头,好不好看?”
大梅子道:“好看,老爷准喜欢。”三太太道:“太旧式了吧?”大梅子道:
“不不,朝廷没了,老爷还没看见过您的新发式昵,他肯定喜欢。”三太太道:
“可老爷新娶的五姨太不知什么样?有了新的,他还能喜欢旧的吗?”大梅子道:
“那不一定,像三太太这样有味道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呀!”三太太道:
“这么说,你也希望让老爷喜欢我?”大梅子道:“老爷喜欢您,那是您的福分!”
三太太道:“哼,福分!是,福分呀,真是福分!……”大梅子道:“三太太…
…”三太太道:“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呢!……”大梅子道:“这是他的家,
他早晚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院里突然有人高喊:“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三太太一愣,“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大梅子,道:“他回来了?!
……”大太太推开门,惊异地问道:“老爷回来了?”二太太、四太太和大少爷
推开各自的门,都一脸的惊恐:“老爷回来了?”王宝财站在院子里喊:“老爷
回来了,马车就在大门外!”大太太道:“怎么这么快呀!走,快去迎接!”大
太太急急忙忙往外走,边走边理头扯衣服,众人都跟了上来,几个姨太太也都边
走边收拾着自己。大太太领着众人走过一道门,二道门,绕过影壁,迈过门槛,
站到台阶上,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门口青砖地的街上停着两辆马车。
大太太道:“老爷呢?老爷在哪呢?”前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了,缓缓走下
一位青春貌美的女子,看样也就十八九岁,她身穿孝服,脸上有伤。众人惊异。
那女子走到大太太跟前,问道:“您就是大太太吧?”大太太道:“你是谁?”
女子道:“我叫仪萍,我是五姨太。”众姨太太上下打量五姨太。大太太惊疑地
道:“你是五姨太?”仪萍道:“对,我是五姨太。”大太太道:“那老爷呢?
老爷在哪呢?”仪萍道:“老爷在那辆马车上。”大太太领着众人走到另一辆马
车跟前。大太太挑开车帘,车里卧着一个人,身上盖着黄绫子。大太太掀开黄绫
子,大吃一惊。
众人惊叫起来。黄绫子下躺着一具尸体,血肉模糊。大太太惊恐万状,众人
也吓得浑身直抖,大太太半天才放下帘子,走回到仪萍跟前,众人都跟了过来。
大太太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那车上的人是谁?……”仪萍道:“那
车上的人是老爷。”大太太道:“老爷?他、他怎么会是老爷!……”仪萍泪珠
滚滚,道:“老爷说领我回家过他的六十大寿。我们在钱镇下的火车,坐马车往
回赶,走到黑云滨的时候,遇上了土匪。他们抢走了钱财,杀了老爷,还、还糟
蹋了我……我念老爷生前对我恩重如山,我才把他送了回来。该我做的事儿,我
做完了,陶家大院我不想进了,我走了。”仪萍转身想上车。大太太道:“你站
住!”仪萍站住。大太太道:“老爷是在上海娶了个五姨太,这我们都知道。可
我们谁也没见过,你说你是五姨太,我们就信了吗?你说车上的尸体是老爷,我
们就信了吗?他已经血肉模糊,谁能证明他是老爷?”众姨太太附和道:“是啊,
是啊。”大太太道:“对不起,没搞清楚这些事情,你不能走!”
在陶家一间偏房里,陶老爷的尸体停放在屋子中间,上面盖着黄绫。大太太
站在旁边看着。王宝财进来道:“大太太,族长三太公,还有六爷和姚镇长他们
来了!”大太太赶紧往门口走。二太公和六爷还有姚镇长一行人进来。大太太道:
“三太公,六爷,姚镇长!”三太公道:“出这么大的事?!”三个人走到陶老
爷尸体旁站定。六爷道:“看看吧!”大太太道:“王管家,把黄绫揭开。”王
宝财揭开黄绫,众人看,都不忍目睹。姚镇长道:“这哪还能认得出来了!”三
太公道:“作孽呀作孽呀!”六爷道:“盖上,盖上吧!”王宝财盖上了黄绫。
大太太道:“三太公,六爷,姚镇长,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呀!”三太公道:“咱
们陶家祖辈以来,没出过这样的横祸呀!”六爷道:“这事一定要查清了,这是
不是陶济世呀?大太太,县保安局的老阎和咱们陶家交情不浅,请没请他来?”
大太太道:“请了。”
王宝财过来道:“大太太,阎探长来了!”门开了,阎探长带着几个警察进
来,大太太上前迎接。大太太道:“阎探长!”阎探长道:“大太太。哟,三太
公,六爷,姚镇长,你们也来了。”众人点头。六爷道:“老阎,你看看吧。”
阎探长走到尸体前揭开黄绫看了看,放下道:“无法辨认呀!”
老爷死了,虽说不敢认定就是真的,但必定还是拉回了一具无头尸,陶家大
院笼罩在一片惊恐之中。可是在这人心惶惶的表面下,却有着一份轻松和安定,
大家不免偷偷松口气,无论怎么讲,无头尸虽然吓人,可总比威严的陶老爷站在
他们面前让他们好过些。二太太跪在佛龛下,双手合十,唱似的念道:“阿弥陀
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二太太正在念佛,独眼管家进来站到了二太太后
面。二太太一惊,回头,站起来很不乐意地道:“王宝财,你来干什么?”独眼
管家的一只眼睛里光很亮,道:“二太太,您的事瞒不住了。”二太太道:“我
的什么事儿?”独眼管家道:“我不愿意说,可您心里明白。”二太太道:“王
宝财,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心里明白什么!”独眼管家道:“二太太,我不是诈
你!”二太太道:“你不是诈我,你这是干什么?”独眼管家道:“好吧,二太
太,那我就点您一句吧,永康钱庄和您是什么关系?”二太太一惊,道:“你什
么意思?”独眼管家道:“陶家的家规您是知道的,除了老爷,任何人不许在外
面做生意,何况您的数额如此巨大,钱是哪来的?……”二太太道:“王宝财,
你想怎么样!”独眼管家脸上一点表情没有,道:“二太太,我不想怎么样,我
就是想告诉您,您要小心点。”说完,王宝财走了。二太太一脸惊悚。她又跪回
到佛龛下,再次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太太毕竟出生于乡绅之家,出嫁前还是见过一些世面,虽说家中出了这等
奇事,但她在众人面前还是没有显露出多少惊慌。
在陶家议事厅里,六爷在看信,看完给阎探长,道:“老阎,你看看,这封
信看不出假来,济世的字我认识!”阎探长看信。大太太道:“信是前天早晨到
的。”阎探长看罢,道:“六爷说得对,这信看不出假来,陶老爷的字我也认识。
说明老爷要回来,这事属实;老爷要带五姨太回来,这事也属实。可问题是,车
上的尸首,是不是老爷,来的这个女子,是不是五姨太?”大太太道:“对对,
这事情搞不清楚呀。那具尸体一片模糊,哪里还看得清是不是老爷了?五姨太谁
也没有见过,怎么知道这个女子就是五姨太?真让人心里没底呀!阎探长,您得
帮我呀!……”阎探长道:“我会尽力的。老爷哪年娶的五姨太?”大太太道:
“来信说是前年。”阎探长道:“那女子当年多少岁,叫什么名?”大太太道:
“当年可能十七岁,叫什么……仪萍。”阎探长道:“仪萍?这么说,现在她应
该是十九岁?……”六爷道:“一个十九岁的女子,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冒充五
姨太呀!”大太太道:“您这么说,五姨太是真的了?”六爷道:“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敢肯定呀!老阎,你说呢?”阎探长道:“不好说。”三太公道:“说不
准,说不准!”姚镇长道:“真难说!”阎探长道:“如果不是五姨太,她有必
要把老爷的尸首送回来吗?就算把老爷的尸首送回来是为了证明她是五姨太,可
她冒充五姨太想干什么呢?”大太太道:“这谁能知道呀!”阎探长道:“还是
先审审她吧。”大太太道:“你审?”阎探长道:“六爷,您说呢?”六爷道:
“三太公,您看谁审好?”三太公道:“老六,你做主吧。”姚镇长道:“六爷
您做主!”六爷道:“我看呀,还是大太太你审。这是你们家的事情,你审比别
人要审得明白。我们在一旁听。”大太太道:“那好吧!”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三太太屋子里倒显得很平静,三太太在绣花。大梅
子几次要和三太太说话,都没敢出声,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