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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夜照青衫冷 by 梓涵 (虐心+古代+推荐+be)-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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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宫女捉住锦瑟手臂,没头没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之后就立起身转瞬无踪。
  “你是谁?”锦瑟张嘴,后知后觉的茫然四顾,最终还是咬牙,今日里第四次去往萧骋所在的奉署殿。
  
  殿内萧骋正锁眉,对着碗鸩酒发怔。
  跟前王公公低腰劝慰:“圣上留他全尸,已是莫大恩德,他假造圣旨私盖御印,不杀他群愤难平。”
  “再等一日吧。”萧骋开口,连声音也苍老了几分。
  “当断不断,我确实不适合做一朝之君。”他苦笑,望住座下龙椅:“你说是也不是王公公?”
  王公公惶恐,跪下身不知所措,那门外奏禀,说是乾靖宫锦瑟求见。
  “你起吧。”萧骋挥手:“去劝她回转。”
  天空这时落下急雨,劈头盖脸应情应景。
  “圣上!七爷!”锦瑟长唤:“锦瑟只有一句,说完便永不再来叨扰。”
  言毕便是长跪,跪到雨住天明殿门微启。
  “进来吧。”门内萧骋垂首:“说完你要说的,我送你回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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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凌波殿天已透亮,锦瑟抱着被褥火盆,手间持有圣上令牌,终于得以跨进殿门。
  “对不住。”她燃起火盆,又拿被褥裹住晏青衫颤抖身躯,边裹边是泪如雨下:“我又去求次七爷,把话都带到了,却还是不曾劝动他。”
  “什么话?你又何必的去求他。”晏青衫抬头,眸里又是片死寂的宁静。
  “怎么?”锦瑟诧异:“月牙湖边他说于你的话,说他曾应承再不让天下任何一人轻你负你,不是你要人交代我带到的吗?”
  “是吗?有人叫你带这句话给他?”晏青衫冷笑,心下明白了十分,裹住被褥再不发一言。
  锦瑟往火盆不住添炭,殿内终于有了暖意时门外响起嘈杂脚步声。
  “晏青衫!”来人中为首的厉喝,将他自被褥里一把提起。
  余下还有三人,各忙各的井井有条,很快就支起琴架长鞭蘸水,左右将晏青衫围住。
  “做什么?”锦瑟张臂,挡在晏青衫跟前:“圣上说他决计不会对我青衫哥哥用刑。”
  “谁说我们要用刑?”来人挑眉:“我们不过来请晏公子奏曲镇魂调,为我家老爷送行而已。”
  “请吧。”她抬手,一指琴架:“还请公子奏曲三日以消我家老爷怨气。”
  “我认得你!你是淑贵妃的人。”锦瑟尖叫,声大而底气不足。
  这当口有人握住了她手,安定而刚强的力量,来自消瘦憔悴的晏青衫。
  “镇魂调我奏不出。”他摇头:“我只得一只左手,又按又弹,不是每个曲子都能奏全的。悲调里我能奏的只有一曲,您看能不能将就。”
  “那好。”来人又是扬手:“请公子下跪亡魂,三日里长奏此曲,若有一刻停了,可莫怪我等冒犯。”
  那持着长鞭之人闻言清咳,将鞭迎风抖了抖,算是示警。
  晏青衫不语,就着琴架前垫毯掠衫跪下,单手按上琴弦,拨出第一个长音。
  琴是好琴,上等梓木掏空制就,毯也是好毯,柔软细密花纹繁复。
  只是弦紧而欠弹性,丝箍的过密,毯下则放置了长针,尖利冰凉。
  曲奏半日时满弦染血,晏青衫五指已失却知觉,那针深扎在他膝下,也早被暖血捂热。
  可曲不曾有一刻停歇,持鞭之人赋了闲,双手环抱几乎便要睡着。
  锦瑟被两人左右架住,只能远远打量晏青衫神色,不曾觉察到他痛苦,却只察觉到他隐约的愧意和心甘。
  
  本来,他是倔强到死的晏青衫,能叫他长奏悲调的,便只有心甘,只能是心甘。


福薄浅(下)
  三
  一日很快过去,案上鸩酒颜色黯淡,萧骋起身,遥遥的叹了口气。
  碗中酒顿时泛起波澜,萧骋扬起衣袖,看着它跌落地面,在青石上染起十数丛褐色。
  一日后还有一日,既然是从没想过真的让他再服次毒,那又何苦来的欺骗别人欺骗自己。
  他推开殿门,门外月色如水,照着他影,这般孤单。
  那孤单指引他举步,往西北凌波殿。
  十丈开外时听到了琴声,微弱低迷的琴声,重复着一个已不太明朗的调子。
  起先萧骋也没曾在意,可在殿外驻足听的久了,却只觉三月春风也有雪意,吹打的满目都是荒凉。
  没有去处,没有暖,无有恨,无有不甘,只有结束,只要结束。
  曲里这般说,奏这曲的人是他的晏青衫。
  他发誓说再不让天下任何一人轻他负他的晏青衫。
  
  他迈进殿去,这一步跨的并不如想象中艰难。
  殿内众人失色,持鞭的情急只好将鞭拢进袖筒,这些萧骋都没察觉。
  他只看见晏青衫抬起头来,目光一如当日清澈,能将他灵魂洞穿。
  “我放弃。”他开口,数不清第多少次输给这双琉璃色眼眸:“我放弃做贤明圣主,你起来吧青衫,回乾靖宫或去你想去任何去处。”
  锦瑟闻言欢呼,声音尖削只差把屋顶揭翻,踩人一脚后又赶忙凑到萧骋跟前告状。
  “他们都是淑贵妃的人。”她噘嘴,绝对小人得志立马清算旧帐:“刚才……”
  “扶我起来吧锦瑟。”
  那端晏青衫开口,比琴音还飘渺的声响。
  锦瑟忙上前握住他肘,使力扶他站起。
  立刻有人心虚将跪毯翻卷收拢。
  萧骋上前,将手按上了琴弦,满耳响起了方才曲里的绝望,绝望到他也开始绝望。
  
  “你到底要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为什么我不能叫你欢喜?无论如何也不能?”
  晏青衫沉默,唇紧闭垂下眼去。
  锦瑟想起她还没告完的御状,将眼一扫高声继续:“他们刚才……”
  “他们刚才迫我奏曲给我齐宣镇魂。”晏青衫接过话头:“这没什么锦瑟,做人要识得时务,扶我回乾靖宫吧。”
  言毕就往前,虽然膝下受创行动不便,但也一步步挨到门口。
  门外响起急促脚步,是齐楣得讯后穿着孝衣来见。
  “圣上若不赐死这贱人,就请赐死奴婢,让奴婢和家父团圆。”
  她跪地,神色坚决恨意似铁。
  “你回吧。”萧骋抬手,无限疲累:“好好料理齐将军后事,来日里封了后,记住不要动不动以死相胁。”
  “封后?”听闻这两字后齐楣冷笑抬头,目光灼灼,也有其父几分刚烈:“家父冤死,凶手逍遥,这等代价换我入主东宫,圣上以为奴婢会睡的安稳吗?”
  言犹未尽时晏青衫已经离去,缓慢却坚定,瞧也曾不瞧她一眼。
  身后传来齐楣彻骨的绝望,那声音悲切,满含失落愤怨。
  “圣上!”她叩首长唤:“请三思后行,您这样做,怕天下寒心可不止我齐府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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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晏青衫元气才稍稍回复,左手伤口结了痂已无大碍,也可以服些软烂的稀粥。
  可太医说他膝盖毁了,今后阴雨天里再别想下地行走。
  这之间萧骋不曾来过,虽然遣御医来探,但他不曾踏进乾靖宫半步。
  死的那位是他生死之交,要说原谅,远不是那么轻易。
  乾靖宫顿时冷凄了,锦瑟端着碗,调羹触碰瓷器,那声音因为安静而分外清明。
  “真是不来了吗?”她引颈:“这都十天了。”
  十天里她一直守着晏青衫寸步不离,眼圈已然漆黑,活脱脱一只熊猫。
  晏青衫伸手抚住她发,也不答话,只是催她去睡,也不知是催了多少遍。
  “我不睡。”锦瑟噘嘴:“御医说你膝盖要记住换药,半点马虎不得,我看这里宫女一个也靠不住,指不定哪个就是齐楣的人。”
  “那好。”晏青衫拢住她肩:“你趴这里睡,我讲个故事哄你,到时候唤醒你换药。”
  锦瑟闻言伸个懒腰,将脸埋在晏青衫腿间,由着晏青衫轻轻拍打她背,一如多年前无数个寒冷恐惧的夜。
  “你故事讲的最烂。”她打着哈欠:“总是什么呆子孔融,大梨不吃吃小梨,真正是脑子有病。”
  晏青衫莞尔,打头又开始重复:“从前有个小小儒生名叫孔融……”
  锦瑟淬他一口后喃喃睡着了,脸孔晶莹象个无暇的婴孩。
  “青衫哥哥。”
  许久后她捉住晏青衫衣袖梦语:“齐楣要封后了,你要小心。不过也别太恨她,最多咱们也拿针戳她,别要她命,这样才象我的好好青衫哥哥。”
  “好好青衫哥哥……”
  晏青衫顺着她话头重复,许久心绪不得平息。
  最终他唤来宫人,将锦瑟抱去她自家床铺,一路锦瑟打着微鼾,眉头不曾松过。
  “放心吧。”晏青衫自语:“你的青衫哥哥该当不会去为难一个女人,一个名叫齐楣,却一辈子也无望举案齐眉的女人。”
  
  之后夜便深了,窗外落起细雨,晏青衫数着那点滴声终于入睡。
  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站在床前,影影绰绰的正盯住他脸。
  “谁?”他转身,看见张平淡不过的中年女子脸孔。
  “奴婢素心。”那女子垂首:“今日才来乾靖宫伺候公子。”
  声音平静端凝,并不像一般宫人畏首畏尾。
  晏青衫应了声“哦”后又转身睡去。
  那女子在他床前静默,叹了口气后突然又幽幽发声。
  “他果然不舍得杀你。”那声音道:“他果然是优柔寡断不适合在乱世为君。”
  
  四
  晏青衫即时醒了,他望住眼前这名叫素心的女子,女子也回迎他,目光深邃莫测。
  “你是谁?”晏青衫发问,蹙起眉尖为终于见到了黑暗里的这双眼。
  素心垂首:“我叫素心,是谁公子自然明了。这番来是问公子一句话,很要紧的一句话。”
  “问吧。”晏青衫起身,摊开手盯住窗外夜雨。
  素心还是垂首:“主人想问公子一句。要齐宣那厮性命,有很多种法子,下绊子使阴功不胜枚举,可公子为什么要用这种笨法子,造圣旨盖御印,未免是太过张扬。”
  晏青衫还是盯住夜雨:“既是笨法子,自然是因为人笨想不出聪明招数。”
  “笑话!”素心终于抬眼,在夜里发出犀利光亮:“公子九岁时就名动朝野,聪慧老成无人能及,说是愚钝,怕是谁也不信吧?”
  夜雨这时缓了,敲打窗棂犹如细数故去岁月。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呢?”晏青衫回身,心内有些疼痛,为着太过光鲜的过去和太过污鄙的现在。
  素心复又垂首:“只怕是公子畏难不想活了,想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做个了结,早忘记曾应承过我家主人些什么。”
  言语间森冷无情,除却责怪还是责怪,没半点体恤了解。
  “笑话。”晏青衫仰首冷笑,左手紧握伤口处渗出血来:“我做什么不想活,这里锦衣玉食快活的紧,我只需床上云雨一番就要风得风,还有什么不顺心的要做什么了结,您还真正是会说笑。”
  笑声轻却凄洌,是比痛还深的无望。
  素心抬眼,神色不改端的是郎心似铁。
  “是吗?”她低声反问:“这么说公子便是要我带这句话给久候的主人吗?如此素心告退。”
  言毕就真的躬身后退,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
  晏青衫心间起了波澜,那柔软处触动掩盖了辛酸,叫他败下阵来。
  “等等。”他道,身子斜倚失却气力:“你转告你主子,青衫自有分寸,让他勿需担心。还有让他莫要过于急进,他脾气焦躁,若肝火旺盛总是对身子无益。”
  素心止步应了声是,过片刻转回身说了最后一句。
  “公子。”她道,语声缓慢一字一顿:“你记住我一句话。良心,是这世上最大而无当的东西。”
  那言下别有深意,可不待晏青衫回应她已没入黑暗,无声无息仍做她黑暗中窥探的一双眼。
  晏青衫在床间久坐,看着窗外阴云渐去星子满天,渐渐的也盹着了,人靠在床角,因为清瘦而几乎不能得见。
  
  萧骋从西门进来,起先看见风打床幔,烟色床纱里一道浅淡的青影,走近时才发觉晏青衫已经盹着了,人斜斜靠着,黑发拂动脸颊,锁骨间一粒胭脂色的痣。
  萧骋在床角落座,听着他呼吸吞吐,那声音悠长,每个尾梢里都似藏有一声叹息。
  许久后萧骋起身,扶住他颈想将他放平,却发现他已睁了眼,眼内浓浓倦意。
  按照本意萧骋应该转身离去。
  来时便对自己说,不过是瞧他一眼,不过是暗处打量他是否安好。
  可这刻他一双手却象是不由自己,为抚平那叹息缓缓拢成了一个怀抱,内里是晏青衫微凉的双肩。
  怀抱里晏青衫闭起双眼,肩微收身子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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