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1888-第1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紧追克劳斯的行踪,但是应该第一个赶到克拉拉房间的人不就是住她隔壁的安娜吗?何况她和克拉拉亲如姐妹。
当然,年轻的贵族千金一旦上床入睡后,是不会随便再出房门的,但是安娜明明还穿着晚餐时的衣裳。如果说她已换上睡衣,听到克拉拉惊叫后又换上正式礼服,又太不合常理,再高尚的贵族在那种时候,顶多再加披一件袍子吧。
但是,安娜的妆扮和晚餐时完全无异,旁人两次要她接受林太郎的诊察,她都拼命地拒绝,好像非常害怕让人进到她房间。
就在这时,林太郎蓦地一惊,环视四周,仿佛听到某种怪声。他侧耳倾听,窗户那边确实传来扣、扣的声音。他倏地紧张起来,略微犹疑后再度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他发现有个东西紧趴在窗边墙上。他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霎时以为自己做了恶梦,惊惧和困惑在他胸中搅起一股激烈的漩涡。
冈本修治正踩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凸台上,整个身体贴着墙壁,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林太郎二话不说,先死劲地把同本拉进房中,然后急忙关上窗户,掩上窗帘。
“你搞什么鬼?这种糊涂事你也做得出来?”
他好不容易压下想大声开骂的情绪,闷声斥责。冈本没有回答,只是抖着发紫的嘴唇直奔壁炉。
他大概待在户外太久,整个人都冻到骨髓去了。看他这个样子,林太郎也觉得他有些可怜。
“森君,对不起。”
等身体稍微恢愎正常后,冈本嘶声致歉。林太郎脸上浮现绝望的表情。
“我是那样斩钉截铁地要你别乱来!瞧你干的好事!”
“我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杀了伯爵?”
“杀了伯爵?他被人杀了吗?难怪刚才这里乱哄哄的。”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我干嘛跟你打马虎眼?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做。”
“你刚才在哪里?”
“这栋建筑面向大湖的地方有个加了屋顶的阳台,我就在那里。……早先还在城堡四周徘徊了一阵子。”
“你到过有塔的那栋建筑吗?”
“绝对没有。”
“你怎么爬上这边来的?”
“我看到你从窗户探出头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找你的房间,幸好门边有棵树,我爬到树上,沿着凸台爬过来。”这栋建筑物的左右两端都有个门,冈本指的是左边的门。
“我再问你,你干嘛来这里?又是怎么溜进堡里的?还有,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杀伯爵?”
“你别一次问那么多问题,你要我发几次誓?我真的没有杀伯爵,只是……”
“林太郎!”一阵甜美低沉的呼唤,霎时让林太郎吓破了胆。通往和隔壁房间共用的盥洗室的门突然打开,他飞快地奔向那扇门。
“我拜托汉斯让我搬到你隔壁的房间,我的房间窗户也坏了,而且有点恐怖……”克拉拉说着探出头来,林太郎想要阻挡,但为时已晚,冈本无处藏身,怆惶失措。
克拉拉也愣在原地,睁大着眼。林太郎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沉默无语。
多亏凶杀案件和宰相一行抵达后堡内使空房变少,克拉拉才能搬到林太郎的隔壁,履行先前的约会。或许她怕从走廊过来引人注意,所以从这边的门悄悄过来。是爱情使她变得大胆而尝试小小的冒险吗?她也许认定林太郎这时还没有入睡。
恋爱使人忘掉戒心。林太郎此刻才清楚知道她那专情的思慕之念。他高兴得想哭,全身血液沸腾。
但——时机实在不对。
“冈本先生!”克拉拉愕然低唤。
林太郎把心一横,到了这个地步,不管后果如何,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克拉拉!”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眸说:“冈本刚刚才从窗户爬进这个房间,我也还来不及问他详细经过,但他发誓绝对与命案无关。他对伯爵是有恨意,老实说,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相信他的誓言,但此刻我只能暂时接受他的辩白。”
林太郎又继续说:“站在我的立场,此刻我不能见死不救,如果冈本在这里被捕,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那点自白恐怕没人会接受。当然,你和别人不同,但是很多人都认为东洋人野蛮古怪,尤其是警察,一定会像野狼看见小绵羊般好好整他。”
克拉拉沉默不语,但眼中没有责备,林太郎得到鼓励,继续说:“我对他也有责任,等我问清楚以后,若有不合理的地方,我一定会采取适当的处置。我发誓一定会尽一切努力查明真相,弄清是非黑白。此刻,就请你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走廊那边的门突然响起敲门声,林太郎感觉自己脸上血色尽失。就在此时,克拉拉迅速采取行动,她牵着茫然呆立的冈本,迅速奔回她刚才进来的那扇门。
“森君,是我,开门哪。”门外传来日语呼唤,是村濑康彦。林太郎浑身冷汗直冒,如果这个小心眼又官僚气十足的家伙看到冈本,别说什么同胞爱,一定会大闹一场。
林太郎无限感激地目送冈本随着克拉拉消失后,才从容开门。
“谁在这里啊?”村濑康彦一进门就贼溜溜地环视屋内,他可能听到刚才的谈话声。
“你自己看到啦,除了我还有谁?是我在自言自语啦。”林太郎暗自松了口气。地板上还残留着一些溶化的雪,是冈本留下来的,希望村濑没发现。
“是吗?”村濑康彦低声说,但没有继续追究。
“森君,宰相阁下请你马上过去。”
“宰相找我?”
“是的,我刚才想到一件事,就去告诉阁下,之后他要我来请你过去。”
“你想到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村濑康彦皱着眉说:“我总觉得玛丽安奴这个女人很有问题,伯爵似乎对她颇有兴趣,史密诺夫也在走廊强拉着她不知说些什么。”
他那若无其事的支吾口气,让林太郎不知该相信多少。不过,这番话本身可信度应该不低,如果是真的,大概是皮耶在楼下图书室时发生的事。
但是,村濑告诉俾斯麦的只有这些吗?继续追问,恐怕徒劳无功,何况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是这样吗?那好,我现在就去。”
林太郎说着,和村濑一起走出房间。他当然担心冈本,但若再磨蹭迟疑,恐怕会引起村濑的猜疑。此刻只有寄望克拉拉好人做到底了。
在走廊上和村濑分手,他下楼去,正好碰到史密诺夫从客厅出来,和他擦身而过。史密诺夫板着脸,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就连林太郎向他点头招呼都没有察觉。
交错
拉丁谚语有谓:
断讼之人必须倾听原告及
被告两造之言。
——德国日记
“森先生!”
俾斯麦一看到林太郎,就把酒杯放回桌上。客厅里面只有缪勒还在。
“在远来贵客面前发生这种事,我觉得很遗憾,希望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你对我们德意志帝国留下恶劣的印象。”
“绝对不会,任何国家都会发生不幸的事情。”
“嗯。森先生,我认为日本将来会成亚洲大国,总有一天,日本会和德国紧密携手合作,我衷心希望到时像你这样有为的青年,能够成为两国沟通的桥梁。”
“实在不敢当,阁下。”“你的思路相当细密,刚才有关那条布片的推理,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想听听你真正的想法。你和这里其他的人都没有特别的利害关系,当然,克拉拉另当别论,无论如何,我相信你的立场公正。”
平常遥不可及的人物竟对自己寄予如此信任,林太郎心中颇感愧疚,光是藏匿冈本这件事,就说不上是立场公正了。
“森先生,别客气,你坦白说,谁最可疑呢?”
“我不知道,在密室问题没有解决以前,怀疑任何人都毫无意义。”
“的确如此,不过关于这一点,某人……”
俾斯麦说到这里,突然住嘴,因为玄关外面突然骚动起来,不久汉斯从大厅那边奔跑过来。
“鲁道夫先生和欧根·贝克督察长刚刚抵达,另外还有几位警官随行。”
“警察长?他从柏林赶到这里,未免快了一点,立刻迎接他们!”
俾斯麦做个简单的手势,像是对林太郎说你留在这里。汉斯退回大厅,换了鲁道夫领着一位五十多岁、灰眸且鼻梁高挺的人进来。
“辛苦了,上尉。你就是贝克督察长?”
“是的,阁下。”这人立正行礼。
“我恰巧在半路上碰到督察长一行人……”鲁道夫解释道。
欧根·贝克接着说:
“我目前负责逮捕思想犯,今晚正好出动在这附近抓人。”
“是吗?由督察长亲自带队指挥,一定是个大角色。”
“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位叫克鲁泡特金的俄国无政府主义者潜入我国,要和这边的社会主义者秘密取得联系,情报来源有些疑点,我们也半信半疑,但是……”
“克鲁泡特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是俄罗斯最高贵族出身,却倾心危险思想,参加共产国际,在西伯利亚过了两年流放生活。前年亡命英国之后,与欧洲各地的不法之徒取得联络,筹划恐怖活动,阴谋颠覆当地政府。”
“我想起来啦,他那一派也包括巴克宁一伙是吧。”
“是的,阁下。”
“但是我听说那一派和我国马克斯思想的继承人意见不尽相同,就我的立场来看,应该热烈欢迎才是。你是说他们已经携手合作?”
“不,目前还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有一部分人蠢蠢欲动,要组织第二次共产国际,克鲁泡特金可能就是来和本地的社会主义者协调意见的。”
“然后呢?”
“根据我们秘密侦察的结果,他们可能在柏林郊外召开秘密会议,今天正好又有一位社会主义者拒捕往市郊逃走,于是我们紧急出动,展开搜捕工作。”
“那你们抓到了克鲁泡特金和社会主义者那帮人吗?”
“很遗憾,情报可能有误,虽然彻底搜查过这一带,但是并没有发现召开秘密会议的痕迹。不过,拒捕逃亡的社会主义者确实潜伏在附近。这家伙也不是重要角色,不劳我亲自指挥,正准备收兵回署。”
“幸好上尉及时赶到求援,非常谢谢你尽快赶来。”
“我很荣幸能为阁下服务。我目前虽然专门逮捕思想犯,但以前长期参与一般犯罪案,颇有些心得。”
俾斯麦听了贝克充满自信的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嘲讽。
“上尉已经告诉你整件事情的经过了吗?”
“是的,阁下。现在我想去查看一下现场。”
“你有抓到凶手的自信?”
“多少有一点。”
“谁是凶手,你心里也有谱?”
“是的,阁下。”贝克一副我是专家的表情。“在揭露谜底以前,我有一事拜托阁下,为了慎重起见,请准许我派人搜索一下城堡内部。”
“可以,就说是我的命令,尽管搜查。”俾斯麦当场同意。
贝克走出客厅,向部下宣布刚才的命令,林太郎惊惧交加,万一冈本被发现该怎么办?可是,林太郎此刻也束手无策,他很想去通知克拉拉,但这么做反而启人疑窦,如今惟有祈祷克拉拉能够把事情掩饰得天衣无缝。
不久,贝克回到客厅。林太郎心系冈本,对他要揭露谁是凶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凶手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行凶的?”俾斯麦迫不及待地问。
贝克狐疑地看了林太郎一眼。
“在座的都是我信任的人,你不必介意,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督察长似乎喜欢吊人胃口,他用力清清嗓子后说:“大家都忽略了一个单纯的事实绝对没有人能在雪上行走而不留下脚印。如果在风雪吹袭中行走,脚印或许有可能消失,但是两声枪响时风雪已经完全停息。”
“督察长,请你长话短说……”
“您别急,只要认同我刚才的说法,谁是凶手就相当明白了。现在不是完全没有脚印,雪地上确实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
“你说秘书克劳斯是凶手?”
“正是,阁下。”
俾斯麦的表情有些失望。“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个吗?督察长,克劳斯往返的脚印只有一组,如果他是凶手,脚印应该有两组才对,因为枪声响起后,克劳斯确实来过克拉拉的房间,然后才去通知古斯塔夫。”
林太郎暗表同意,他是考虑过克劳斯的嫌疑,想法也和俾斯麦一样。
“汉斯也作证说克劳斯曾在克拉拉房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