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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致遥远的你 作者:地黄饮子(晋江vip2013-12-05正文完结)-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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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田佳酿都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那天岳苓洋电话的最后告知她:“他们的事不该来问;应该去问黄芪;他甚至比当归本都了解那女生之后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个令她五味杂陈的名字,她的小小八卦心随之即灭。
    黎妈妈的病情全凭中药维系着,可即使是岳老的药方,也只能对症治疗;无法减缓肿瘤生长的迅猛势头。
    恶性肿瘤骨转移的后期;会引发持续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也是肿瘤科病房里阵阵呻|吟声不觉于耳的原因之一。
    她一直认为;她的妈妈是这世上她所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她哪怕发着四十度的高烧,也会不吭一声,从厂里骑自行车回家;哪怕摔倒地膝盖里磕满了小碎石,也不会去医院,自己消毒、自己挑出石头、自己包扎;哪怕年纪轻轻送走了丈夫和双亲,也没有流过眼泪,而是努力地过好接下去的日子。
    黎糯觉得,其实妈妈比自己更适合做医生。
    然而坚强如她,还是受不住病痛无尽的煎熬。由于肠梗阻不断加剧,进食非常困难,中药喝一碗吐半碗,整个瘦到皮包骨头,皮肤萎黄。只消一眼,就理解了书上所说的;典型的“恶液质”。而用麻醉卡配的透皮贴已起不到止痛的作用,接下去唯有注射吗啡才可能起效。
    必须再次住院治疗,刻不容缓。
    于是又是岳归洋的帮助下,妈妈住回了y医院的肿瘤科。
    是日,主治医生明确告诉黎糯:“务必做好思想准备,这次进来可能就出不去了。”
    六月光景,气温已蹿升至三十度之上。大中午的,尚着长袖的黎糯被烤得下意识伸长舌头散热。
    她也不想这种时候往室外跑,可脱的了身的机会实难得。妈妈吗啡的作用下几天来终于首次合上眼,她得趁这空档去次一附院。
    回医院一为交上上月拖欠的病史作业,二为再请一个月事假。
    教办位于a楼4楼,等电梯太麻烦,便直接走上去。
    由于黎糯本就班级里担任些职务,且又是实习小组的组长,和教办里的大部分老师都认识,他们过问了她妈妈的情况,俱表示非常惋惜。
    自己班的临床辅导员正会议中,她自来熟地拖了张凳子坐办公桌旁。坐着坐着,连日陪夜的疲劳激发,伏倒于桌上睡了起来。
    直到电脑传来“叮”的一下将她吵醒。
    她朦胧地抬起头,惺忪的眼睛看到了屏幕上弹出来的一条oa信息。
    “紧急增派援滇员报名工作即时起正式启动。请各位科主任协调好科内各项事宜,于今日五点前将后备名单上交至a24院办。总名额为10,以中级职称以上临床医生优先。”
    黎糯一愣,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为什么要增派?还要十个?那岳芪洋他们干嘛去了?
    身边的老师们不住交头接耳:“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
    “没有……”
    “不会吧,要他们出了事们医院损失也太大了。”
    “也想去,但家不要。”
    “个搞行政的去做什么?组织抢险救灾么?”
    ……
    她的大脑顿时如千百钟齐鸣,猛然“嗡”的一声。
    不管不顾地冲进老师们中间,问他们:“云南那边出什么事了?”
    老师们愕然地看向披头散发的黎糯,有些不明所以为何一个实习生要紧张成这样。
    有调出了更早时候的一条oa通知给她看。
    “接当地政府急电,暂驻扎xx县的院援滇二组今晨五时遭遇山体滑坡,援建点房屋被掩埋,有无员伤亡目前未知,当地政府已启动应急预案,尽全力确保医务工作者生安全。故院决定今日内完成招募增派援滇员事宜以协助当地抢险和救治,请静待通知。并附院援滇二组成员名单:组长:普外三科副主任岳芪洋……”
    她突然觉得,缤纷的世界就这样暗了下去,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y医院。
    走到住院楼前,停下脚步,不自觉伸手摸摸脸,湿漉漉一片。
    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黎糯也不清楚,约莫看了那条oa之后,就失控地跑出了教办,失控地哭了起来。
    再仔细一瞧,原本要交的十份病史还手里握着,被她东抹西抹,蓝黑色的笔迹洇开不少,一团糟。
    这样的状态没法回病房面对妈妈,于是她转身,去了住院楼边的小花园。
    所有都说她开朗,其实她只是怕冷场。所有都说她乐观,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只鸵鸟,不愿面对悲伤,遂编织个美好的笼子让自己住进去。
    就像现,她只能主观地相信岳芪洋没事。
    嗯,一定没事,默念一百遍没事就真的没事了。
    可是念了五十遍,还是住了口。
    她胡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对着键盘一阵狂按。
    “关于为妈求情没睬那件事,其实想说既然讲了对不起,那就原谅了。”
    摇头,删除。
    “云南还好么?一去已近两个月……”
    又删除。
    “岳芪洋欠了多少知不知道!不许死!”
    再删除。
    删到最后,明明文字已清空,手指还不受控制地按着那个键。
    放弃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仰躺木质长椅上茫然望天。
    她真的恨他,自己苦苦求情未果的时候,她有过冲上去掐死他的念头。所以果断的离婚,果断的再见。
    可喜欢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情感,她嗤之以鼻多少年的又爱又恨居然真的能够共存,而且就自己的身上。
    如此平凡的她,头一回喜欢,竟然上演了场矛盾的戏剧和戏剧的矛盾,呵呵,逼精分。
    黎糯重又拾起手机,翻到那张照片。
    似乎每看一次,心里的怨恨就不小心打了个折,打啊打啊,打到听说他出了事,便赔本清了仓。
    她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至他的号码。
    “活着死了?活着就吱一声。”
    回病房时,妈妈翻看一本笔记。
    “妈,看什么啊?”黎糯突然蹿到床边。
    妈妈吓了一跳,横了她一眼,将笔记塞回枕头下方,道:“没什么。”
    她不依,探手去摸,被妈妈挡了回来。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一些当年跟爸的情书之类的。”妈妈侧过头去,不再看她,说:“要看可以,不过得等死了。”
    黎糯干干一笑,打住了这个话题。
    她们母女之间,仿佛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妈妈掌管着全部,女儿只会一让再让。
    “妈。”她说,“其实跟岳芪洋从来没住一起过。”
    “哦。”妈妈仍旧侧着头,不看她。
    黎糯有些讶异,“不惊讶?”
    “不惊讶。不是一直这样的吗,看着身边不少男性朋友,但他们都不把当女看,一个都不会喜欢上。”妈妈说。
    她愣了好半天,才讪讪笑,说:“妈,吊了几天乐凡命倒是又骂的动了。”
    “不是爸,尽说些文绉绉空洞的话,什么嫁个喜欢的就好了。再怎么喜欢也是有期限的,只有钱才是永恒的,所以要让嫁得好,然后再去喜欢对方不就行了。”
    “嗯。”她轻声说,“这回果然又按铺的路走了。”
    “嗯?”妈妈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
    “喜欢上岳芪洋了。”黎糯坦白。
    换了妈妈呆愣,然后问她:“那他呢?”
    “至少不讨厌吧。”
    “好,死能瞑目。”说完,又侧过头去。
    “死了以后,们好好过。没有这个累赘,们应该会轻松一些。”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许是说多了话,气力用尽,艰难地咳了两下。
    黎糯忙拿纸巾替妈妈擦擦,心中苦笑。
    一定好好过,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病房八点开始发放躺椅。黎糯用十元押金换了个老旧的临时床铺,熟练的放下,洗洗刷刷准备睡觉。
    身边的妈妈断断续续又说了她一通后,药物作用下睡去。
    而她睡不着,捏着手机,一秒都没松开过。
    这间病房是三间,床与床之间的空地不大,也只有黎糯这样的小女生才能安心躺进去,别的家属尤其是男性家属,都横七竖八地占据着其它公用地方。
    她睁着眼睛,把黑暗中所能看清和听清的东西都数了个遍。
    例如床栏中镶着的杆子。活着,死了,活着,死了……
    再如护士姐姐半夜寻房的脚步。死了,活着,死了,活着……
    数着数着,困意渐渐袭来。
    手机却毫无预兆地震动了两下。
    她差点从躺椅上蹦起来,抖着手点开来信,然后捂着肚子冲进厕所,关门狂笑。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
    “吱。”

☆、中卷4

不由自主地按下通话键;接通了;“嘟”声响了两下。
    被她自己挂断。
    黎糯没经历过地质灾害;只电视里依稀见到过山体滑坡的影像。隔开半个中国的距离;那头想必还是一派忙乱的景象。如果不幸有员受伤的话,他一定会坚守第一线。
    过了几分钟;短信进来;来自岳芪洋。
    “放心,五官端正,四肢健全。”
    她噗嗤笑出声,赶走了所有的紧张和担忧。
    “没担心……”
    发完顿时发觉;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病房的公用厕所里寻出一只防滑凳;轻轻坐于其上,就着头顶昏暗的灯光和门外此起彼伏的鼾声;她托着腮帮,傻傻的,又静静的,等他的回信。
    又过了半晌,震动响起。
    他说:“知道。”
    三个字,仿佛把她带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黎糯记忆中,那年的冬天特别长,太阳懒得现身,雨季贯延了好几个月。
    爸爸出事的那天,离她四岁的生日差十整天。
    年末总是繁忙的,交流汇报、年会、会议、总结,无休无止。她爸爸这天从浙江回沪,第二天一早又得出发去另一个城市。
    爸爸电话里提议说,不如把囡囡的生日先提前庆祝掉吧。
    于是妈妈给她挑了个雪白的生日蛋糕,烧了大排骨面,点上四支蜡烛,等待爸爸回家。
    过了他们预估的时间,左等右等还不来,妈妈说要不她们先吃吧。不想话音未落,家中铁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小黎糯被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妈妈推门,门外全无影。
    就这时,家中座机铃声狂作。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很吵闹,吵到躲桌子底下的她都听到了大概。
    那头有个男声嚷:“这里是黎庆余家吗?是黎庆余的家属吗?现他出了事,已经送往xx医院急诊,病情况非常不好,请们家属快点过来……”
    当妈妈抱着她冲到医院的时候,扒开群,看到的不止有盖着白布的爸爸,而是一字排开的、盖着白布的三具尸体。
    第二天,报纸上就出了新闻:昨晚六时左右,浙江至上海国道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轿车与集装箱货车相撞,除司机幸存外,车上的三名乘客送往医院后死亡。经确认,三名死者的身份皆为c大遗传学专业教师,其中两名为教授,一名为讲师。
    两名教授指的是岳芪洋父母,那名讲师是黎糯的爸爸。
    后来她回想起来,当时急诊抢救室赶到的群中,肯定包括了岳老、岳归洋的父母和岳苓洋的父母,可她只记得岳芪洋。
    不仅因为同为孩子她本能地关注他,还因为他们同时躲一幕帘子后方,对着帘子前面抱头痛哭的亲们瑟瑟发抖。
    这是继城隍庙之后黎糯生的第二个记忆,而第三个记忆,还是关于他。
    他们亲的大殓仪式由校方出面办理,由于事发时属于出差时间,算作因公殉职,又碍于岳家的因素,大殓办得异常隆重。
    那天龙华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挤满了前来送别的家、亲属、同事、朋友和学生,甚至还有媒体也来凑一脚。
    媒体的目光永远聚焦特别的地方,比如孤老、遗孀和可怜的孩子。
    黎糯还小,不懂事,套着黑色的棉袄,亦步亦趋跟妈妈后头。妈妈鞠躬她亦鞠躬,妈妈抹泪她亦抹泪。
    她只是寻找了一下掉地上的手绢,再一转身,妈妈不见了。抬头,只看到两名陌生的叔叔向她走来。
    “小朋友,能告诉叔叔叫什么名字吗?”其中一位问道。
    “黎,黎糯。”她怯怯地答。
    那名叔叔对旁边一位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很好,死者女儿。”
    然后又弯下腰问她:“爸爸死了不难过吗?”
    “什么叫难过?”她不懂。
    “难过就是,再也见不到爸爸……”
    “乱讲,爸爸不是睡那里嘛。”黎糯小手一指前方,“为什么见不到?”
    叔叔笑笑,说:“小朋友,爸爸睡那里就是死了,死了就是见不到了,的爸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仪式结束后他就会化成粉末。”
    这些家里没和她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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