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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水火也相容-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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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危机意识向来灵敏。她咬着指甲,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种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
  嗯……费思量。
  这厢一勘验一边为新来人员解要领的杨洛注意到她的安静。
  这是九份之后两个人首度打照面,他料中泼妇骂街的画面没有出现已是一绝,她过分的安静沉思更是其二。
  不是生病就是有问题。工作当头,何夭夭的不寻常让他分心。
  “杨SIR?杨SIR?”新加入的特约法医陈文胜连唤数声,不见对方回应。“杨SIR!”
  杨洛回神,不自在地飘了飘眼睛。“刚说到哪?”
  “肝脏。”
  “好,继续下去,这个部位──”杨洛突然噤了声。
  “杨SIR?”不会吧?又来了。陈文胜心里暗呼。
  “作切片。”杨洛头也不抬交代,手术刀随声落。“给我载玻片,要做十二组比对化验。”
  “呃?噢。”陈文胜不明就里,乖乖配合。
  “报告书暂时不能给你,还需要做毒物化验,所以──”对方没有回应,杨洛顿了声音。
  她在做什么?他看她,发现她凝视远方的两眼没有焦距,显然不是失神就是在发呆。
  嗯……她要怎么做才能以绝后患呢?这厢何夭夭陷入长考,胶着迷离的案情一定会有釐清的一天,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事在人为。
  但是感情就没那么简单,没有脉络、没有道理可寻,只要没有感觉就没有发展出感情的机会。
  孙子兵法能否适用在爱情上?她自问,真是后悔以前错过和姐妹淘沉迷文艺小说的天真烂漫。人家在看爱得天花乱坠的言情小说,为里头男女主角或笑或泪的时候她好死不死迷上艾勒里?昆恩、阿嘉莎?克莉丝蒂的推理小说,错过培养风花雪月的大好机会。
  杨洛对她到底有没有感觉?如果真像喇叭磊说的,杨洛因为她破了许多例,那么她之于他应该是特别的吧?
  但是特别有很多种──特别在意是好结果,特别厌恶是最糟糕的下场,好与坏之间,全赖杨洛的态度而定。
  唉,她不懂他,虽然知道再怎么相爱的两个人终究还是两个个体,所谓的合而为一不过是小说上的形容词,供安慰现实生活明知不可能的读者群,但至少、至少,相爱的两个人总有些默契吧,可以猜出七、八成情人心里的思绪吧。
  她──恐怕连一成都没有。
  杨洛就家清晨的北宜公路──烟雾弥漫,不见五指。
  “小何?”
  昭告天下如何?在他身上贴张“何夭夭所有,生人勿近”的超大便利贴?还是挂上“此物已售,请勿竞标”的警示牌?
  “何夭夭?”
  “不是说不要叫我的──咦?你不做你的事站在我面前干嘛?”
  “我叫了你好几声。”
  “是吗?”她一点汗颜的反应都没有,维持一贯作风─厚脸皮。“我在想事情。”
  “想到如入化境?”
  还是先声夺人好?她考虑……
  “何──”
  决定了!就这么办。
  “杨洛!”她打岔,压下他的抗议。
  他微怔,配合她突如其来的严肃错愕着。
  “我追你好不好?”
  第三者手上一盒载玻片应声掉在地上碎成千片,增加震撼的背景音乐──
  匡、匡,锵──
  被倒追的经验杨洛不是没有。过去在医院担任外科医生,不管是女病人的倾心,还是年轻护士的钟情,他多少都有过经验,毕竟外科医生的职业象徵将来不可限量的远景和不必为家计奔波的富裕。
  再加上当时的年轻和不算差的长相,更是想找长期饭票或可靠肩膀的女人眼中的极品。
  私底下的羞赧告白、办公桌上的情书毛衣,甚至是最过分的自动献身──传统的方式虽说乏善可陈、千篇一律,但也是女人所能鼓起的最大勇气,他看多了,也习惯用一贯的淡漠拒绝。
  然而,以上所叙之经验谈,都没有何夭夭对他的告白来得惊天动地。
  论天时不对:正在必须绝对严肃的办公时间;论地利太差:在森然刚冷、人人望之怯步的解剖室;论人和尴尬:不久前才刚针锋相向,何况还有第三、第四者在场。
  就她何夭夭敢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不佳的情况下爆出一句以威吓开头,问号结尾的告白。
  她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从错愕中清醒的杨洛先是把姓何的不定时炸弹丢进办公室,其次完成未竟的工作,接着请走见习的新同事,最后则是回到办公室面对那颗随时都能爆发又马上回复成未爆状态等待下一次空降引爆的原子弹。
  何夭夭推翻他了以往对女人的认知。
  如果不是感情空白的这五年女人已经进化到他无法想像的地步,就是何夭夭的行为举止异于常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先声夺人。”可能也顺便召昭天下了吧,她想。如果那个新来的见习法医是个大喇叭的话。
  反正──做都做了,既然决定要做,她就不曾去想后果如何。
  八卦随人说,谣言任人传,她还是她,不会变。
  先声夺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他找不到适当的字眼,只有用懊恼转身背对她的动作代替。
  一股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的无力感和因为她的告白隐约得意的欣喜矛盾地在同一瞬间出现,与感情绝缘多时的杨洛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想过很多方法了──”她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写情书,你还没看之前大概就先撕掉丢进垃圾筒了吧。亲手织毛衣表达心意,等下辈子吧,我的家政成绩是老师看我可怜才让我六十分低空飞过,而且就算我真织得出来你也绝对不会收。”她太了解他了,早看透他的冷淡功力已臻化境。“再说这些行径完全不符合我的作风,真要是做了,你会有什么反应?不是看到鬼就是以为我中邪,如果想等你开窍回头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得了吧,恐怕我等成白骨娘娘也不见你有什么动静,考虑了很久,只有这个方法最适合我和你的状况。”
  这么有自知之明是该称许还是该叹息?
  “你就不担心结果不是你想要的?”
  “做了不一定失败,不去做一定失败。”他会这么说恐怕情况不乐观……何夭夭搬出失败时的心理A建设:失败为成功之母,一次不成就来两次,两次不成就再来一次……“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一旦确定就不容许自己后悔,人生是不断向前走的,回头只会浪费时间。我别的本事没有,死心眼跟钻牛角尖的功夫出神入化,我既然认定你就非追到你不可。”
  “法医的待遇并不高。”
  “我要是想找张长期饭票就不会找你。”拜托!检察官虽然工作很忙,薪水也还算可以,她不用靠他养。“杨洛,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不是你的钱,那种东西少是有点麻烦,但多了也是累赘。再说公务员的薪水虽然勉强过得去,但是福利却好得没话说,将来两个人的退休金加上老人年金,只要再作点小投资,支付生活所需的费用也是很简单的事,我有朋友在作理财师。”
  两个人──他们已经进展到合并算退休金的地步了?他好像还没有回覆她的告白吧?
  “还没确定是否买到车票,你就已经在研拟到达目的地之后的行程?”
  “我一向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
  “不必徵询我的意见?”
  “我刚才不是问了吗?”他有健忘症啊?
  她让他想起那场石破天惊的告白。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装傻,心下却暗喜。
  会问为什么就代表他有那么一丁点的在乎,冰山已然敲出裂缝,离崩溃碎裂的日子就不会远。
  心理A建设暂且收回放晾一旁,还不用太早安慰自己再接再厉,有志者事竟成。
  “你很清楚我要问的是什么。”
  把问题丢回给她。“真狡猾。”
  “是你起的头,充其量,我只是无辜的──受害者。”姑且这么称之并无不当之处。
  受害者?何夭夭一双杏眼含火怒瞪。
  他是哪里无辜、又怎么受害了?从头到尾受苦受难都是她!
  “回答我。”
  “以物易物,用你的答案换我的。”
  “这场交易里占上风的人是我,你不说我也无所谓。”
  “你!你你你──”
  “不送。”他摊手,看起来毫不在乎。
  实则──也在等待,等待一个让自己下决定的答案。
  若不是参透她的脾气,他不会放手一搏。
  又、又给她耍冷!死──不对,臭杨洛!
  “不说就回地检署,法医室不欢迎闲杂人等妨碍公务。”
  又是这招!可恶!“算你行!我说就是!”她认栽,瓜子脸染上两圈淡淡的红云,娇态顿生。
  就不知道这是他气红的还是因为她接下来要作的告白──
  “之前说过我当交警的时候认识了阿皓,那小子跟你不一样,很吵;但是我们很有话聊,他很爱说话,也很会说话,相当健谈。”
  “是吗?”记忆中,他和杨皓面对面聊天的次数少之又少,不得不开口的时候多,但最多不会超过五句。
  同父异母的间隙是他走不出的阴影,也是酿成五年来自责内疚的主要原因。
  “嗯,他常常到我执勤的地区找我,反正我是被打入冷宫的交警闲着没事干,跟他聊天倒成了一种习惯,他常常提到家人,尤其是你。”
  “我有什么好提的。”他自嘲哼笑,表情也跟着忆起亡弟转冷。
  “我说过了,他以你为傲。他最常说的就是他没有你那么聪明,从小就是优等生一路到医学院毕业,甚至公费出国留学,将来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名医;而他大概就是玩玩车,做个黑手,如果能开家修车行就是他最大的成就了吧;但是如果让他赚了钱,他一定要参加车队,因为他想做赛车手。”
  何夭夭一股劲地说,没发现自己提起杨皓的往事愈多,杨洛的脸色愈难看。
  也或许,她是故意的,因为下一秒,她扳过他四目相对。“我说这些是要你知道阿皓有多崇拜、多尊敬你,并不是想增加你心里的内疚。我不知道你对他究竟是怀念多还是内疚多,但后者不必要,真的不必要,阿皓很善良──虽然有点皮,我知道他不会怪任何人,尤其是你,你是他最敬爱的哥哥。”
  “我知道。”杨洛点头,也许一时间无法不介怀,但比起以前,他是比较──原谅自己了。
  “以上是关于阿皓的部分,接下来──”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咽咽口水,眼神四处飘。
  “继续。”这个女人扯远话题的功力和发脾气不相上下。
  这男人难道不懂人会有害羞的时候吗?可恶!俏红飞上双颊,何夭夭又是咬牙又是切齿,最后还是决定大刀阔斧──她,她豁出去了!
  “他把你形容得像是个完美零缺点的男人。要知道女人,是意象的动物,很容易从言辞形容中去想像一个人的模样。他说你身材修长精瘦、五官英俊出众,虽然性情淡漠,但这是男人专有的沉稳内敛,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像大嘴磊那样活跳虾的男人──”
  哈──啾!坐在刑事局里的江明磊没来由地打了个大喷嚏。
  “总之,他只差没拿你当神来拜,满眼的崇拜就像青春期少女看见偶像那样,一次两次三次耳濡之下,要我不去想像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也很难。人总是为难自己的,愈是在意就愈好奇,阿皓过世之后,我还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用来形容你的每一个词句。
  “后来,我遇到你,在他过世不久,我抓你市区超速,可惜你不记得;但是对我来说,该怎么说呢,抽像的想像化成具体,虽然和我想的多少有出入,可是──”
  “可是什么?”他追问。
  到底是个男人,摆脱不了亲耳听见一个女人剖白时的得意,追问下去的理由是为了增加自满的程度,也是想更明白她对他的感情何时萌芽又怎么深植到──不惜死缠烂打的地步。
  坦白说,她的招术的确是最差劲的开门见山法外加死烂打。
  “一见钟情的感觉就是那么没有道理,突如其来,我也防不胜防。”愈说脸愈烫,可以拿来煎蛋了。
  平常再怎么大剌剌如她,到这个节骨眼也免不了脸红心儿跳。“本来一见钟情的感觉是可以不予理会、过几天就忘的,偏偏你好死不死把行照跟驾照丢给我就跑,害我拿着你的照片看了三天。哼!到刑事局把证件还你的时候再见倾心,想后悔都来不及。”停顿一下,哀怨的眼神瞥向他。
  如果不是他的嚣张行径让她印象深刻到不行,怎么会有今天的一切。
  当然她喜爱冒险犯难的天性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但人嘛,总是难免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好过责难自己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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