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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络新妇之理(下)-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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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脚,是人的脚。裙摆卷起,一边的鞋子不晓得掉到哪儿去了,白色的袜子松弛,变得漆黑肮脏。双手抓着枯草,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可能是曾经扒抓过地面吧。
  ——是谁?
  美由纪拉高视线,从腰部移到胸部。白色的蝴蝶结松开,邋遢地垂下。浑圆柔和的肩膀线条,延伸上去的纤细颈脖……
  一片赤黑,仿佛要被拧断似的。
  然后是……
  “小夜子……”
  小夜子……
  “不……”
  小夜子被杀了。
  “不要……”
  那是小夜子的尸体。
  “不要……”
  眼珠几乎要蹦了出来。
  “不要、不要……”
  脖子几乎完成直角。
  “不要!”
  黑圣母……不是小夜子的手下吗?
  难道……这是诅咒别人的报应吗?
  “不要啊!——小夜子……小夜子……”
  几乎就在美由纪尖叫的同时,某个不明物体“咚”一声掉落下来。不明物体拨开草丛和枯草,一个回转,发出沉重的声音,反弹似的跳上空中。
  ——水鸟的……
  是女人的和服。
  和服极为缓慢地翻动着布匹,倒在地上。
  美由纪看见后仰倒下的漆黑脸庞。
  白色的眼睛。
  “啊……”
  说时迟那时快,和服被一起掉下来的另一个东西给盖住了。“呜噢噢!”咆哮声响起。和服扑向了什么东西。
  “住手!”
  地面的黑块叫道,和服再一次被撞开,翻了个筋斗倒下去。是黑块把他推倒了。就在和服重整旗鼓站起来之前,黑块分成了两边。分开的另一个发出分不清是尖叫还是呜咽的吼叫,慢吞吞地移动并停下来。那是……
  ——是海棠。
  另一团黑块敏捷地跳起来,撞向再次袭击过来的和服——黑圣母。和服袖中伸出粗壮的白首,一把抓住撞上来的黑块。用力过猛,两个影子纠缠在一起跌倒,转了两圈后,以圣母骑在黑块上方的姿势停下来了。
  黑脸,白色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女人的和服,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臂青筋暴露。圣母使出了浑身力气,他粗壮的手指掐住了底下男人的脖子。
  “噢噢噢噢!”
  圣母……
  ——不对,这不是圣母。
  ——这……只是个绞杀魔!
  绞杀魔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没涂满的眼睛边缘染成一片赤红,太阳穴上青筋暴露。
  半开的嘴巴流下唾液。
  “啊、啊啊……”
  美由纪吓瘫了。会死、会被杀。
  就在这一瞬间,绞杀魔往后弹去。他被双腿踢飞了。
  踢飞绞杀魔的男子机敏地起身,旋即往倒下去的绞杀魔脸上狠狠踢去。一道竹刀劈上榻榻米般的声音响起。
  “这个蠢蛋!”
  ——侦探!
  与绞杀魔缠斗的原来是侦探。
  侦探再踢了两三脚,绞杀魔在地面打滚,撞到黑圣母的祠堂。祠堂发出“叽”的一声。
  “樐窘蛳壬 
  益山和柴田总算从树林里出来了。
  美江趁着混乱的空隙跑向美由纪,把她抱起来。
  “小夜子她……”
  校长等人听到骚动,也赶了过来,却束手无策,远远旁观。虽说状况不容他们插手,但窝囊也该有个限度。他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小夜子都死了。
  ——什么嘛!
  美由纪用拳头捶打地面。
  地面没有反弹,凹陷下去。
  “警察!快叫警察!”柴田叫道。事务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侦探站起来,揪住露出牙齿、依然想扑上来的绞杀魔衣襟,一次又一次全力往祠堂墙壁撞去,建筑物半毁。
  侦探退了一步说:“原来是这种机关啊。”
  话一说完,侦探抓起水鸟花纹,用力一拉,把绞杀魔的和服给扯了下来。
  绞杀魔像陀螺般旋转,和服轻柔地涨满了风,在侦探手边垂下。
  这一瞬间,绞杀魔就像泄了气似的当场瘫痪。益山和柴田跑过来,从两旁架住绞杀魔的手臂。
  侦探只是略微喘息而已。“这个蠢蛋!”
  真的是……愚蠢。
  “你以为变态赢得过神吗?笨蛋!”侦探说道,态度不可一世。
  幻想消失了。
  什么黑圣母,听了教人笑话。
  仔细一看,那只是一个把脸涂黑、穿着作业服的普通男子,茫然失神地坐在地上罢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黑圣母看起来滑稽极了,真正的黑圣母正从毁坏的祠堂里嘲笑着这个小丑。
  “隆夫……”美江唤道。
  绞杀魔——杉浦隆夫慢慢地把那张肮脏的黑脸转向这里,他看到美江的脸,只说了一句:“美江……”
  “这家伙不会逃也不会闹了,这就交给我吧……”侦探晃了晃和服说,“……所以赶快把他交给警察吧!”
  听到这句话,杉浦垂下肩膀,显得更无力了。
  益山不知道是否相信侦探的话,认为交给柴田一个人也不要紧,放开杉浦的手臂,担心地问侦探:“樐窘蛳壬阋
  “我当然不要紧嘛,益山!所以我一开始不就说这家伙是凶手了吗?呆子!要是早点抓到他,女学生就得救了啊!还有,喂,你这家伙,你就是色欲熏心,才会碰上这种事。喂,振作一点!”
  侦探走到跪伏在地面的海棠身边,蹲下来拍了他的脸颊三下。海棠的自我似乎崩溃了,喃喃自语着意义不明的话。他好像失禁了。
  侦探失望地说:“噢噢,我做错了,我竟然救了这么不像样的男人!这家伙脑袋和外表都烂透了,早知道就不救了!”
  侦探狠狠地轻蔑了海棠一顿之后,把他甩开。
  没有一个人对海棠伸出援手,他完全就像只蜥蜴般爬到礼拜堂墙边,靠在爬满藤蔓的墙上,瘫痪了。他的脖子一带变成了紫色,头发和衣服也变得乱七八糟,浑身沾满枯草和泥巴,脏的要命。
  柴田眯眼看着自己的心腹,接着看了看恍惚的杉浦,向侦探问道:“这到底……”
  “很简单。我出来散步,四处逛逛,然后走进这座森里里。结果看到一个可疑的变态背对我,蹲在那个肮脏的小屋旁,而且他旁边还死了一个女孩。”
  ——死了?
  “我正思忖该怎么做才好,躲在草丛后面,结果这个低能大色胚一脸色相地走了过来。那个女装变态掐脖子魔突然跳了出去,抓住那个无能色老头的脖子。有人在眼前被杀也实在麻烦,于是我便一脚踹飞他,结果就演变成三人肉搏战了。”
  “请等一下,樐窘蛳壬飧雠⒌笔币丫懒寺穑俊币嫔轿省
  “当然死了!”
  “可是……碧,你……”柴田望向碧。
  碧罕见地露出悲壮的表情。
  碧刚才的确是说小夜子和海棠走在一起。
  这是决定性的伪证。到了这步田地,天使总算不小心露出马脚了。
  但是,马并没有失蹄。
  “那么……是我看错了呢……”碧以哭声说道,抓住校长。在旁人看来,她完全就是个饱受惨剧惊吓的美少女。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也只要一句“看错了”就可以蒙混过去——这就是碧的实力。
  碧接着又用有些激动但依然稚嫩的嗓音说:“……但是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你以为做这种事,可以被原谅吗?神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原本恍惚出神的杉浦听到碧的话,吓得浑身一颤,把头按在地面,发出长长的呜咽。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在美由纪听起来,杉浦是在这么说。
  美由纪望向碧。
  这个不像样的男人的呜咽,听在碧的耳里,是什么样的声音呢?从校长身后注视杉浦的碧注意到美由纪的视线,瞪了她一眼,再次望向杉浦说:“……你不会被原谅的。”
  杉浦发出“咿”的呻吟声。
  侦探以不输给碧的一双大眼睛望着杉浦,很快地站正,转头望向碧。他的表情十分精悍。
  接着侦探头一次以严肃的声音说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立刻通报?”
  碧躲在校长背后回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这里有尸体。”
  “我不懂你的意思。”碧垂下头去。
  校长庇护碧似的反瞪侦探。
  教务部长挡在旁边。
  “哦?”侦探看着碧,一双清楚的浓眉有些悲伤地扭曲,低声呢喃,“……你也是……棋子啊。”
  ——棋子?
  不懂他的意思。
  侦探愤恨地说:“照这个样子,这种变态抓再多也没用!就算消灭这种人也无济于事,我讨厌白费工夫。过程本身会自行滋生事端的阴险案子不合我的胃口。侦探就像神一样孤高,我要再继续被小角色当成棋子耍弄了!”
  益山慌了,问他什么意思。
  “……这个事件不是你们处理得了的,敌人……是事件的作者,你们是登场人物,登场人物是没办法指挥作者的。”
  事件的作者,他是指造物主吗?
  侦探又接着说:“益山!你立刻回东京去,马上把京极那家伙给我叫来!”
  “找中、中禅寺先生吗?”
  “这不是我的工作,侦探只需要结论,解体时祈祷师的工作!”
  “什么?中禅寺先生会答应出马吗?”
  “会!叫他还在箱根欠我的人情。”
  “箱根?他有欠你人情吗?”
  “有。不过他要是上了棋盘,也会变成棋子吗?……”
  侦探一脸严肃,益山跑走了。碧瞪着侦探,校长和教务部长保护着碧,美江在美由纪身旁颤抖。柴田驾着杉浦,一脸困惑。杉浦在哭,海棠崩溃,小夜子死了。这里果然……
  ——是不好的地方。
  美由纪这么感觉。
  否哉——《今昔百鬼拾遗》下之卷。雨
  昔汉东方朔,曾见异虫,名之曰怪哉。今次否哉,亦应循此名之。





  08
  忍受不了的人,连五分钟都待不住。这不是压迫感,也不能称为紧迫感。由书本形成的高墙,书本虽然整齐排放着,却有种骚然嘈杂之感,是由于被封在每本书里的妄执与道理透过书背争相声张之故吗?
  益田望着京极堂的客厅书架。
  布面书、皮面书、箱装书、圆本(关东大地震之后,日本出版界为了挽救低迷的书市,由改造社于一九二六年开始推出定价一圆一本的丛书,称为圆本。一时之间,各出版社竞相出版这类书籍,但很快就由于读者厌倦而退烧)、线装书。
  尘埃与墨水融合在一起,形成古书特有的香气。
  益田不讨厌这种气味,所以相当惬意。
  主人单肘撑在矮桌上,一脸不悦地抽着烟。
  益田跪坐在他对面,毕恭毕敬。
  “益田,”中禅寺叫道,“就算你坐得那么僵也不能怎么样。放轻松。”
  “那你是愿意……”
  “不愿意。”
  好快。
  “为什么我非得收拾樐窘虻睦锰硬豢桑课液苊Φ摹!
  “樐窘蛳壬的阍谙涓降氖录星妨怂环萑饲椤
  “才没有。要是把借的跟欠的相抵消,他欠我的还比较多。从学生时代开始,那家伙惹出来的麻烦几乎都是我在善后。我绝对没有欠他。”
  “请别这么说,至少听一下来龙去脉嘛,中禅寺先生。”
  “我在电话里听过了。”
  “你不是当场回绝了吗?快得要命。”
  “这就表示我完全无意答应。最近身边老是吵吵闹闹的,搞得我都没办法看书了。”中禅寺说道,将手中的书本翻页。
  ——他在读。
  益田来到这里以后,这已经是第二本书了。尽管益田气喘吁吁地赶来,中禅寺却完全不予理会。
  “我打电话时,还相当惊慌失措。再怎么说,都才经历了一场全武行嘛。而且……”
  “你说过世的女孩吗?”
  “是的。太悲惨了,太遗憾了。”
  “益田,你……比较适合当警官哟。”
  “呃?是吗?”
  “你这个样子是做不来侦探的,益田。”中禅寺说道,又看也不看益田地说,“只是……你最好珍惜这种心情。这是我苦口婆心的忠告,侦探这门行业可不值得你抛弃这种心情执意去做。”
  益田十分明白中禅寺的意思。
  侦探很容易变成当事人。不,一旦参与事件,即使不愿意也会变成当事人。当事人绝对看不见事件的全貌,会不想看。若是没有直到最后一刻都要置身事外的坚持与觉悟,是做不来侦探的。
  中禅寺似乎立时察觉了益田的脸色。
  “是啊。客体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与主体发生关系,都会失去客观性。侦探只能避免与主体发生关系,来寻得真理。樐窘蛞蛭诓蛔跃醯敝杏胧录⑸斯叵担晕松!
  ——我不要再继续被小角色当成棋子耍弄了!
  樐窘蛉肥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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