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阴天罡-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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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超出武林第一流的年青高手?
忽然,一阵叮冬的琵琶声由前院飘来,但闻一个珠圆玉润的少女嗓子,以极其凄切的音调,唱道:
“中道怜长别,
无因复见闻,
愿将今日意,
化作楚台云。”
“奇怪。”他一听开头一句,便知是在品心阁见那张静君的遗诗,忍不住停下演练,侧耳倾听,直待那凄楚欲绝的最后一声长划,才想到那人可能也是品心阁的少女,凌院主既然封闭品心阁,遣散阁中诸女,难保不会流浪到雷州来卖唱,出去问个有关叶汝惬和诸友的讯息也好。
但他心念甫动,猛闻有人拍桌大喝道:“是那里的贱货,到客栈来惹大爷伤心,还不快滚!”
“哟!”那少女娇呼道:“小女子怎知有伤心人在这里?冒犯大爷,真正不该,理当遵命。”
“休走!”那粗犷的声音又道:“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弹出极恨的琴音?”
“小女子姓敖,小字汝心,大爷要弹极恨的琴音,只怕恨不起来,有负雅意。”
甘平群原已准备请那少女到后院来弹唱,藉机打听消息,听那汉子要弹恨调,觉得十分奇怪,又闻那人叹道:“我方做好一首恨诗,姑娘若果能弹,我当重重赏赐。”
敖汝心以喜悦的音调笑道:“原来大爷也是雅人,小女子失敬了,可肯先让拜读大作,然后再作决定?”
“诗就在这里。”
“啊,尊姓吴……好诗,但这诗恨意不多,怨意却浓,恨是恨不起来,却又怨气冲天,若改弹怨曲,敢情要好得多。”
甘平群听那少女谈吐不俗,又知涛识律,猜她多半是品心阁的女校书,心忖当天在品心阁没听到弹唱,反在封阁之后能够听到,这也是一种缘法。
他正在暗忖,那姓吴的汉子已吩咐道:“就依你说的怨曲罢,若真能唱得怨气通天,我吴生余重重有赏。”
“先生你的大名是‘生余’,为什么?”
“此生已是多余!”那人说得大声,蕴有怒意。
敖汝心娇笑道:“先生休怒,小女子要弹曲,心上须先怨得起来,才弹得好,还想再问一句,尊姓敢也是假的?”
“不错。”那人口气缓了下来,笑道:“你很有点慧心,‘吴’通‘吾’,我一生来默默无闻,已是多余的人,所以起这名字,你弹下去吧。”
“哎,一个人连他本来的姓名不要,也够怨恨的了。”敖汝心话声甫落,琵琶划出一声“征”音,随即和弦唱道:
“垂老方知此命差,成行妻子我无家,
长珠化作枝头凤,次女沦为穴外蛇,
往古曾闻枭食母,于今重见獍咬爹。
虽然尚有三儿女,惜彼无知一手遮。”
琵琶起了征声,已足令人酸鼻,再由敖汝心以酸楚的音调唱出,真令听者一肚子怨气冲出脑门,甘平群忍不住大叫一声:“岂有此事!”飞奔而出。
前进的客厅,站有黑压压一群人,居中坐着—位双十年华,怀抱琵琶的白衣少女,此时正在珠目含泪。
她的对面,一位神情困顿的中年文士长喟一声道:“姑娘唱得很好,竟把我一肚子怨气唱往九霄云外,值得—千两黄金。”
白衣少女站起身子,苦笑道:“吴先生若真赏千两黄金,可要把小女子的饭碗打破了。”
中年文土大诧道:“这是为何?”
白衣少女笑道:“先生把一唱之价提得这么高,今后谁还请我唱?”
中年文士大笑道:“千两黄金够你坐吃一辈子,还要抛头露脸,卖什么唱?”
白衣少女幽幽一叹道:“为了别人要听,只好继续唱下去啊!”
她此话一出,客厅立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若非这姑娘天性淫荡,怎会不要千两黄金,要沿街卖唱之理?
甘平群急挤进人丛,向那中年文士一揖道:“小弟有一事想请问这姑娘一声,兄台能否答允?”
中年文土打量他一眼,点点头道:“在下回房拿张银票,尊驾别放她走了就行。”
甘平群道扰过后,转向白衣少女一揖道:“请问姑娘芳名可是‘汝心’?”
白衣少女起身回他一礼,星眸透出特异的光辉,却默默地点头。
甘平群微笑道:“请问姑娘一唱之价到底多少?”
敖汝心眼光注视他脸上,微现诧异道:“公子可是要点唱?”
甘平群点头道:“小可想先问价,才好指定曲调。”
敖汝心道:“只要是知音,毋须论价,曲调先要看看,若是不伦不类的陈腔滥调,浪曲瑶词,万两黄金也不唱。”
甘平群正色道:“小可还不至那样下流,近日在潮州品心阁流行一首涛,不知姑娘会也不会?”
敖汝心眼珠一亮,展开笑靥道:“公子念来听听。”
甘平群看她那神情,知道猜忖并不太差,笑道:“那首诗开头二句是‘明月是前身,皎皎绝俗尘’……”
敖汝心惊异道:“接着就是‘拂枝花带笑,扫黛柳凝颦,献帕缘偏结,题词意已亲’……”她愣了一愣,忽然笑起来道:“原来是你呀?你和我那小妹妹定情,害得她到处飞帖找你,却自躲来这里看我卖唱,讨打!”
第三十三章 猪羊满眼
甘平群轻叹道:“小可和惬妹分手不过大半个月,莫非又有别的急事?”
敖汝心含笑向旁观的闲人深施一礼,道:“小女子敬谢列位客官捧场,只因遇上这位甘公子是熟人,今天不再唱了。”说罢,又深施一礼,转向甘平群道:“带我往你房里去!”
请她唱过怨曲的吴生余走了过来,手里拿有—张庄票,笑笑道:“敖姑娘且慢!先把这张庄票拿去。”
甘平群暗想这人,一出手就是千两黄金,究竟是何来历,忙劝敖汝心收下,转向他笑道:“兄台若不嫌弃,待小弟和敖姑娘将正事谈罢,便请移步敝室一叙,如何?”
吴生余摇摇头道:“在下要处理由远岛送来的猪羊,这几天无暇清谈,改天再领教。”声落,一揖而去!
甘平群听说猪羊由远岛送来,心念一动,敖汝心已着急道:
“快往你房里说,我也急着要走。”
敖汝心似有急事要办,但一进房中即将琵琶往甘平群床上一放,坐了下来,展眉一笑道:“你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品心阁匆匆了一两个时辰,却留给惬妹无限相思,飞帖我们神女宗的妹妹四处找你,为了她一个人多情,害苦了我们四处奔波,你也过意得去?”
甘平群轻叹道:“小可固知惬妹情深,因偶遇一件要事,耽搁大半月,不知她曾否见过金姑娘?”
敖汝心摇头道:“谁是金姑娘?我不知道,她飞帖同门已是半月前的事,可能就是你忽然失去的时候。”
甘平群道:“帖上怎样讲?”
“大意是说法你可能被人掳往海外,要我们加意留神在各埠上落的海客,还要暗中密看货物和猪羊。”
“奇怪?连猪羊要密看?”
“并不奇怪!”敖汝心笑道:“她大概恐怕你被别人伪装成猪羊运送出去。”
甘平群心头微惊,苦笑道:“我若要别人当作猪羊运送出去,这一辈子也休想再回来了。”他顿了一顿,转过话头问道:“惬妹除了飞帖找我之外,可曾提到我二位义兄?”
敖汝心轻摇螓首道:“这倒不见说及。”
甘平群暗忖叶汝惬该已和金云凤见过了面,否则不会知道自己失踪,当时她心急之下,先飞帖寻人也是常理。至于二位义兄,冯行义既已决定守墓三年,报答师恩,赵如玉为了慰他岑寂,带了何紊芸与他为伴也未可知。
敖汝心见他沉吟不语,又道:“你那二位义兄叫什么名字?可告诉我替你飞帖去找。”
甘平群将二人姓名告知,但又摇头道:“不必找他们了,我先往潮州一趟,见过他们之后,也要寻找仇人的踪迹。”
敖汝心道:“你仇人是谁?”
甘平群道:“至今还不知是谁?但我相信不久将来,定可找到他!”
“唔!”敖汝心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先飞帖告知惬妹这个喜讯。”
甘平群笑道:“谢谢敖姑娘,同时也请另发几张帖子,请姐妹们不必找我了。”
敖汝心娇笑道:“这件事不劳你嘱咐,我自己会办!”她取过身边的琵琶,由里面抽出一朵红色绢花,续道:“我这朵红绢花赠给你带在身边,日后若需要我那姐妹们帮忙,只要以花为证,她们赴汤蹈火而不辞。”
甘平群见对方不过是神女宗的一名歌妓,竟有这份义气,大起感动,喟然道:“姑娘这份盛情,令小可感激不尽,但我不欲因一人之事累拖多人,只能当是心领了。”
敖汝心正色道:“备而不用总比不备的好,由得你艺业高绝,有时防备不周,未必就不遇上意外的事。穷家丐帮虽说人多势众,可能帮你的忙,但他们的地盘是废祠破庙,容易令人注意。
不如我神女宗姐妹分布在闺阁、茶肆、酒馆、勾拦、旅邸,甚至于栖身在达官贵人家里,人数也不下于穷家丐帮,若有急事,和穷家丐帮一里一表,呼应起来,对你大有帮助。你和惬妹分手的时候,想是太过匆忙,她一时没想到这红绢花,才没分给你一朵,再也不必推辞。”
甘平群想起对方说得十分有理,接过绢花,问明使用方法,又道:“姑娘你方才进来,说过有急事要走,不知有何急事?”
敖汝心道:“你可记得姓吴那客人说过的猪羊?”
甘平群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十分奇怪,那人说过猪羊由远岛送来,他需要去处理,难道他是猪羊贩子?”
敖汝心道:“那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听说连日来,已有几批猪羊运到,照说起来,由这里运猪牛羊出口倒是常事,运进来则并不寻常,所以我想往码头察看一番,看那些猪羊贩子是什么来历?”
甘平群道:“方才姓吴的儒生一说,我已觉得可疑,姑娘既有情意,你我一道走,如何?”
敖汝心喜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不过,我先回去发飞帖,换过装束再来。还有一位苏汝情妹妹在客栈等着我哩!”
甘平群在房里等待片刻,即听到一阵环佩响声走来后院,开门一看,果是敖汝心带了一位比叶汝惬略大几岁的少女来到。
这时,敖汝心和那少女俱是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披风,隐约看出里面粉红色的紧身劲装,手里抱着一具琵琶,腰间系着一个小鼓,肩后斜插双剑,恰似出塞的昭君,上阵的木兰。
敖汝心一见甘平群走出房门,立即回顾那少女笑道:“情妹妹,这位就是甘公子,快上前拜见。”
那少女将琵琶向胸怀一放,微屈双膝,蹲矮身子,含笑轻唤一声:“甘公子!”
甘平群俊脸微热,急回她一揖,苦笑道:“二位休作耍我。”
敖汝心上前笑道:“不是作耍你,但你和我这汝情妹子要故作亲热,才不令人起疑。反正神女宗的姐妹彼此间没有醋意,也不用担心惬妹怪你,何况还是一起去办正事哩!”
甘平群(炫)恍(书)然(网)大悟,不再忸怩,泰然轻执苏汝情的柔荑,笑道:“你二位公然佩剑,难道不怕别人起疑?”
苏汝情回眸一笑道:“这本是我们卖艺姑娘的行头,时常也舞剑娱客,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方才码头那边人声嘈杂,快点走吧!”
这一座专供海舶泊碇的码头,已泊有十艘单桅帆船和二艘双桅帆船,另外一艘三桅巨船想是吃水过深,寄碇在相距码头几十丈远的海面上。
数以百计的大肥猪被猪笼匝紧在码头上厉嚎,数以百计的大肥羊,被麻绳绑在颈上,也凄切地哀叫,最奇怪的是,这些肥猪、肥羊,每一头部有百斤以上,而且当那浓眉巨眼,恶狠狠拿着鞭子的壮汉踱到近前,当面的猪羊也就立刻停了嚎叫。
那壮汉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鞭子,鼻里不停地哼,嘴里不住地骂道:“你们这些畜生,平时就会捣蛋,待把你送上断头台,零星宰割,你就知道厉害了……”
蓦地,对着码头这边城门,响起一声惊心动魄的厉笑令人毛骨悚然。笑声未落,一位穷儒打扮的身影已走上码头,但见他身躯歪歪倒倒,脚下踉踉跄跄,横一步、纵一步,占尽一条宽广不到四尺的行人道。
挥鞭的壮汉急一指鞭梢,喝道:“兀那疯子,休踩上大爷的猪羊,当心……”
那知一语未毕,穷儒已走到近前,肩尖一倾,竟向他心坎撞落。
挥鞭壮汉赶忙退后一步,横臂一拦,喝道:“你这酸丁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穷儒双目失神,瞪向壮汉的脸孔,忽然惨笑一声道:“你这畜生,老夫总算是找到你了。”
壮汉脸皮一红,怒道:“你敢胡说八道,大爷就把你丢下海去。”
穷儒忽又一声厉笑,跨上一大步,一掌掴出。
“啪”的一声脆响,那壮汉不但被掴个正着,而且一个踉跄绊着一个猪笼,坐向笼上,压得笼里的猪发出厉嚎。
真正是“一犬吠影,群犬吠声。”一头猪嚎了起来,霎时群猪并嚎,群羊并叫,声震遐迩。
单桅海舶上的水手,一闻猪羊齐叫,纷纷跃上码头,看他那份矫捷的身手,分明全是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