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残剑-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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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坐下,跟在他身后的陆少游急忙闪身入林,借着大树隐蔽住身子,远远停下步来。
只见蓑衣老人坐下之后,就脱下了钉鞋,用拳头捶着两条腿,似是走得两腿酸麻了。
这也难怪,传说中的蓑衣老人,年已逾百,到底他是人,不是神仙,年岁不饶人咯!
陆少游走了大半天,当然腿也酸了,但陆少游究竟是年轻人,体力足,还不在乎。
蓑衣老人槌了一回,敢情稍稍好了一些,于是他站起来。
陆少游还以为他又要走了!
哪知蓑衣老人忽然伸手拉开胸前绳结,把身上蓑衣脱了下来,然后又举手一掀,把披肩银发也摘了下来,同时也丢弃了那根古藤杖!
他竟然只是一个乔装蓑衣老人的人!
陆少游看得心头猛然一动,不假思索,急急长身掠出,凌空飞扑过去,一下落到那人面前,探手就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
那乔装蓑衣老人的人只觉风声一飒,眼前就多了一个化子!
不,他一只手有如五道铁箍,差点连腕骨都被捏碎了,心头既惊又怕,口中“啊”了一声,一个人不自禁地蹲了下去,只道:“好汉饶命,好汉快请放手,小的手骨被你捏断了,小的身边一共只有五两银子,好汉拿去就是了。”
他把陆少游当作了剪径的人!
第 二 章 罗浮奇人
陆少游目光直注,喝道:“快说,你为什么要假扮蓑衣老人的?”
那人被扣着手腕,骨痛欲折,一张脸胀得色若猪肝,说道:“好汉快请放手,小的会说,会说。”
陆少游五指一松,冷哼道:“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就毙了你。”
“是,是,小的不敢。”
那人哭丧着脸,一手摩着手腕,说道:“是今天早晨,有一位客官,给了我一件蓑衣,一双钉鞋,一顶假发,和一支藤杖,要小的打扮起来,躲在山前林中,等一位青衫相公走过时,就远远的跟着他走,就可以给小的五两银子,若是小的不听从他的吩咐,就要杀小的全家,小的只好遵照他的话行事。”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来,接着道:“银子就在这里……”
“谁要你的银子?”
陆少游问道:“他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那人听陆少游不要他的银子,心头好像松了口气,接着道:“那位客官交代小的,跟着那个青衫相公走上十里八里路,就得和他分开,走另一条和他相背的路,路上不得停留,只要到了申牌时光,就可以回家了……”
陆少游哼了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和那青衫相公分开的?”
那人想了想道:“大概日头还没升以前。”
陆少游心中暗道:“糟了,日头未升,那不是中午以前的事?这明明是调虎离山,有心把自己引开的了。”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要你假扮蓑衣老人的,是怎样一个人?”
陆少游听得大吃一惊,身后来了人,自己居然会一无所觉?急忙一个轻闪,转过身去,目光一注,只见离自己身后,不过数尺光景,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身穿青绸棉袍的少年书生。
这人生得玉面朱唇,长眉入鬓,目若朗星,负手而立,有如明珠玉器,风度翩翩,好不俊俏!
不!他双目神光如电,盯着那个假扮蓑衣老人的人,脸上薄有怒容,连睢也没瞧自己一眼!
陆少游忍不住问道:“阁下何人?”
那假扮蓑衣老人的人只不过眨了下眼睛,面前就多了一个人,心头更是惊恐,一时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青袍书生没理陆少游,只是朝那人问道:“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说?”
“小……小的说,说……”
那人打了个哆嗦,才道:“那……那位客官,是个身穿青布长袍的老者,年约……唔,有五十多了,脸色有些焦黄,眼光比刀还利,说话声音冰冰的,就……就是这些了……”
青袍书生冷冷一哼,自言自语的道:“果然是他!”
陆少游看他没理睬自己,心中未免有气,抬眼问道:“阁下……”
他只说了两个宇,耳中就听到“嘶”的一声,眼前那青袍书生竟然长身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青影,朝来路投去,快得几乎有如飞鸟,不过转眼之间,已被一片山林挡住视线,看不见了。
陆少游一向自诩轻功无人能及,这回简直看傻了眼,心中暗道:“这人看去年纪比自己还轻,但这身轻功,已致飞行绝迹之境,天壤间,竟有如此高绝身手的人!”
“从他神色看来,好像也是为杨贤弟来的了,而且还很关心杨贤弟,这是什么人呢?啊!莫非他就是那晚在庙中击落五支梅枝,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他会是谁呢?”
那人看到青袍书生会飞,只当遇上了神仙,跪在地上,连连向空磕头。
陆少游看他只是一个山中猎户,说的也不像有假,自然不会难为他,就展开脚程,掉头奔行而去。
杨文华在入山之初,也曾请教过几个山下的居民,(他马匹就寄在山下)问了飞云峰大概的方向。
这天快近中午时光,仰首看到了一座插天高峰,似乎颇似罗山了!
(罗山绝顶就是飞云峰)他并不需要攀登飞云峰,因为罗山脚下有一道石梁,和浮山相接,蓑衣老人就是经常在石梁上坐卧的。
但走在山中,你纵然看到了主峰,相去往往还有数十里路程,不过在杨文华来说,心中已经很高兴,因为自己总算找到了目标了,正待展开脚程,朝那座高山奔去!
忽然,他目光一注之间,发现前面不远的一方巨石上,好像伏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在山中这两天时间,自然也遇上过不少野兽,发现巨石上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又是怎么必经之路,不觉起了戒心,一手按剑,缓缓绕了过去。
他全神戒备着走路,目光自然会紧紧盯注着石上,距离逐渐接近,等他看清楚了,本来紧张的心情,突然变成了大喜过望!
因为巨石上根本不是野兽,好是一个身穿蓑衣的白发老人,仰天睡在大石上,正在曝日。
棕黄色的蓑衣,远远看来,确然有些像野兽的毛。
这老人不但身穿蓑衣,因为他仰天而卧,清晰的可以看到他脚上穿的是一只缀满了铁钉的钉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位老人,不是蓑衣老人,还会是谁?杨文华心头一阵兴奋,当下拍拍身上灰尘,恭恭敬敬走近石前,就双膝一屈,跪了下去,恭声道:“弟子杨文华叩见老前辈。”
蓑衣老人仰卧石上,中午的阳光暖呼呼的,敢情睡得极为舒服,是以没有作声。
杨文华等了半晌,眼看老人没有醒来,就依然恭声道:“弟子杨文华,叩见老前辈。”
“大梦谁先觉?红尘我独醒……”
蓑衣老人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啊了一声,忽在睁目道:“什么人在和老夫说话?”
杨文华跪在地上,应道:“老前辈,弟子杨文华……”
蓑衣老人一骨碌翻身坐起,炯炯双目望了杨文华一眼,没待杨文华说完,连连摇手道:“年轻人,快快起来,老夫山野之人,不是神仙,也不会道术,更从不收徒,你一定是听人胡说八道,人言决不可信,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学道修仙,那是骗人的。”
他大概遇到不少人想学道修仙,慕名而来,所以一见面,就当杨文华跪在地上,是求他拜师学道的,才一口拒绝了。
杨文华道:“弟子不是求老前辈学道修仙来的。”
“起来!起来!”
蓑衣老人目露奇光,望着问道:“那么年轻人,你是做什么来的?”
杨文华依盲站起,恭声道:“弟子杨文华,专程叩谒老前辈,是有一件疑难之事,想求老前辈指点来的。”
“哦!”蓑衣老人目光闪烁,颔首道:“你倒说说看?”
杨文华道:“先父三月前,被人五支花枝,射中前胸而死,这用花枝杀人,短短一年之中,在江湖上已有数十人丧生,黑白两道,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他的来历,晚辈听说老前辈学究天人,对武林各门派手法,了如指掌,还望老前辈成全,指点迷津,俾晚辈能湔雪父仇,晚辈一生感激不尽。”
说完又拜了下去。
“起来,年轻人孝思不匮,志气可嘉!”
蓑衣老人连连点头,一面说道:“你快起来,让老夫想想!”
杨文华又姑了起来,垂手恭立。
蓑衣老人搔搔头皮,忽然摇头道:“老夫年事已高,昔年对武林掌故,倒还有些熟悉,这几十年,差不多全忘光了!”
杨文华听得颇感失望,还没开口。
蓑衣老人朝他咧嘴一笑道:“老夫念在你一片孝心份上,唔,老夫有一本记事册子,可以借你一阅。”
他伸手入怀,掏摸了一阵,果然取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来,含笑道:“这上面有没有花支伤人的手法,老夫已经记不得了,你自己去找吧!”
杨文华神色恭敬,应了声“是”双手接过。
蓑衣老人一指大石,说道:“年轻人,你坐下来,慢慢的看吧!”
杨文华又应了声“是”,依言在石上坐下,然后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一本纸张色发了黄的小册子。
这就缓缓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是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有,再翻第二页,上面依然是一张白纸,接着再翻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还是没有一个字的白纸!
杨文华耐着心,一直翻了二十几页!
不,他把一本小册子从头翻到尾,还是不见一字。
难道这会是无字天书?杨文华忍不住抬目望望蓑衣老人,说道:“老前辈,这册子上没有字。”
蓑衣老人脸上闪过一丝诡笑,说道:“看书要真心诚意,明心见性,无字自可有字,年轻人,你要慢慢的看,不可急躁。”
杨文华口中应了声“是”,但心中却有些不信,只得耐着性子,再从头慢慢的翻起!
这回只翻了三页,突然感到有些头昏,但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坐着的人,上身随即歪倒下去。
“嘿嘿!”
蓑衣老人口中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说道:“你小子倒是硬朗得很,居然翻了这么多页……”
突然,他话声凝结住了!
一脸阴笑,也凝结住了!
那是因为他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一头披肩银发,身穿蓑衣,脚踏铁鞋的老人,一双湛湛神光的双目,正在凝视着他!
穿钉鞋的蓑衣老人(他们两人分别,前面一个脚上穿的是钉鞋,后来的一个脚上穿的是铁鞋)心头一窒,突然右手闪电般穿射而出,五指箕张,掌心吐力,砰然一声,不偏不倚,击在穿铁鞋的蓑衣老人胸口之上!
穿铁鞋的蓑衣老人一动没动,任由他手掌重重的印上胸口,一面若无其事的道:“你假冒老夫,在罗浮山中以剧毒害人,还敢对老夫逞凶,真是凶残之徒,依你为人,应予严惩,但老夫已百岁以外的人,不想再出手伤人了,你去吧!”
穿钉鞋的蓑衣老人一记(朱砂掌)仍然伤不了对方,心头不禁大骗,再说杨文华身中奇毒,就是大罗天仙也解救不了啦,自己此行任务已了,他要自己走,真是求之不得的事,这就急匆匆转身往山外而去。
穿铁鞋的蓑衣老人抱起杨文华,转身就走,你别看他脚上穿着一双沉重的铁鞋,居然健步如飞,转眼工夫,就走得无影无踪!
一重重的高山峻岭,在夕阳返照之下,更显得层次分明!
这时从一片浓密的树林间,忽然闪出一个身穿青布衣袍,脸如黄蜡,面目冰森的老者,正待举步朝山下行去!
嘶,一道青影,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划空飞射而来,及时泻落在青袍老者面前,那是一个身穿青绸棉袍,脚登薄底粉靴,书生打扮的美少年。
青袍老者目睹来人,不期脸色微变,右脚往后斜退了一步。
书生打扮的美少年目光一注,冷冷地道:“巧得很,咱们又在这里遇上了。”
青袍老者讶然道:“少兄认识在下?”
少年书生冷声道:“如果我记忆不错的话,咱们这次应该已是第三次见面了,对吗?”
“第三次?”
青袍老者微笑道:“少兄只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从未见过少兄。”
“是么?”
少年书生俊目闪光,眼角轻轻一挑,冷笑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坑附近的一间破庙前面,第二次昨天早晨,在山下一处……”
“哈哈,少兄果然认错人了。”
青袍老者没待他说下去,大笑一声,接着道:“在下从未到过西坑,也从没见过少兄,天色不早,在下失陪。”
话声一落,正待转身。
“站住。”
少年书生两道修长的眉尖微微挑动,冷然道:“旁的话都不用说了,我问你,杨文华呢了”
“杨文华?”
青袍老者脸露诧异之色,反问道:“杨文华是你什么人?”
少年书生目中湛然神光一注,冷声道:“你少来这一套,你要山下猎户,假扮蓑衣老人,把陆少游和我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