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清宫)-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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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姑姑的忌日吗?我很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暄妍记得,是表哥的。”
他看着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难为你还记得。”
我原想说,宫里哪个人不记得了?可转念一想,在宫里,人人记得的都是孝诚仁皇后的忌日,能像我这样避过忌日而转说的,的确少之又少。
“表哥,你……”看着他失落的神色,我琢磨着该怎么安慰他。可安慰人这种事我实在是不擅长,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来说去还是个‘你’字。
他转身,对着我轻轻一笑,“什么都别说了,陪我逛逛可好,算是帮我庆生。”说着,他挑起我的一缕头发,轻柔的在手上抚摸着,“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第一次想过,因为有你在。”他顿了顿,忽然又说道,“其实去年我本就想来找你的,可沁芳园的大门紧闭着,你的那些丫头也都说你好几日都不曾出门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心中一顿,去年太子的时候,我应该是在为八阿哥的事烦恼吧。那些天我的确事把自己关在屋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理的。我连自己到底关了几天都不记得了,那还有心思管他太子的闲事?
“表哥……”我抽回头发,对着他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那是我第一次在宫中遇上姑姑的忌日,心中难免感伤。我知道表哥和皇上的伤心定是远甚于我的,所以也不好打扰你们,便把自己关屋子里了。”
“表妹……”他先是一愣,随即释然的笑了起来,“那我们今天就好好玩玩,把不开心的事全都忘了吧。”
“好!”我点头应道,跟着他满大街的瞎逛了起来。
说起来,这北京城的繁华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之前一直没机会好好玩一次,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人的陪同下见识到了这大清的夜市的兴盛。街边摆着大大小小的摊子,卖首饰的、卖纨扇的、卖吃的喝的用的样样齐全。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小东西,不禁喜上眉梢。
我们走着,一边说说笑笑。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后响起,“姑娘,姑娘请留步。”
我好奇的转身,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一步一步的走近我,她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突然,她拉上我的手,更是睁大了眼睛。
“你做什么!”太子见她靠近我,一把便要将她推开。那夫人被推得连退三步,险险就要跌在地上。我眼明手快,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倚着我,总算是站稳了脚步。
“表哥,你疯了,对一个老人家用得着这么粗鲁吗?”我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那老妇人说,“大娘,你没事吧?”
她慈祥的笑了,对我摇了摇头,又一次抚上我的脸颊,道,“姑娘,真的是你吗?我没眼花了吧?”
我狐疑。看着一旁的太子又想上前,我忙用眼神制止了他,又对老妇人笑道,“大娘,我们认识吗?”
“是啊是啊。”她激动的说道,“差不多三十五六年了吧,那天你说你就要出阁,是最后一次逛这北京城了。你看中了一把我画的纨扇,身上却没带银子,所以你拿了一支钗给我作交换啊,姑娘,你忘了吗?”
天~我不是头晕了吧?三十五六年?三十五六年前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正疑惑着,突然,那妇人不可置信的盯着我道,“只是,姑娘,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容貌一点都没变呢?”
原来如此,我突然恍然大悟的看了太子一眼,他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我笑了笑,对老妇人说,“大娘,你认错人了,我想,当年你遇见的应该是我的姑姑,因为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你姑姑……?”她喃喃。
“是的,也就是我表哥的额娘。”我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太子。
她思索了一下,笑着对我说,“原来是这样……那她现在可好?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把那钗还给她。一把纨扇能值多少钱?哪用得着她用那么贵重的钗来换呀!”
顿时,我感到一边太子凌人的气焰刹那间消失了。我苦笑,对那妇人道,“大娘,我姑姑已经过世了。”
忽然,老妇人脸上也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垂目的太子,说道,“既然如此,今天有缘遇到她的后人,我就把钗还给你们吧,也算是遂了我多年的心愿。”说着,她询问的看向我,“姑娘,你们跟我回家一趟拿钗可好?”
我原想拒绝的,毕竟天色已晚,再耽搁下去只怕宫门都要关了。可身边的太子似乎想马上答应下来。的确,对于他这个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额娘的孩子来说,一支他额娘曾经戴过的钗也是意义重大的。于是,我向他点了点头,我们便一起往那妇人的家里去了。
这是一支碧绿的玉钗,形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灵,飘逸,栩栩如生。这支钗的确是价值不菲,想来当年姑姑既是十分钟爱那纨扇,又不愿白拿平民百姓的东西,所以才会拿它来交换的。只是此举在我看来,难免觉得讽刺。一个普通人家,平白无故的守了这钗三十多年,可富豪大家却是可以随便出手的。这就是有钱人和穷人的差别吗?或许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中,钱财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即使是姑姑这样读书知礼的大家闺秀,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出手之阔绰也和一般沾满铜臭的富人没什么区别。这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天大的悲哀啊……
只是太子当然不会这么想,他掏出一锭银子便往老妇人的桌上放去。老妇人辞不肯受,他却硬塞在人家的手上,说是多谢她多年来保管了这支玉钗,况且当年那把纨扇也是要付帐的。
我听着心中冷笑。人家不过是为了了却多年的一桩心愿,这一来一去之下,又像是一场交易了。
我正想着,已不知不觉离开了老妇人的家。忽然,我感到头上一重,再反应过来时,发现太子已将那钗戴在了我的头上。
“表哥,你这是……”我伸手要拔,却被他制止了。
他含笑说道,“这既是额娘当年戴过的,配你也正合适。拿去吧。”他仔细端详着我的发间,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我知道,看见这支钗,他又想起了他的额娘。我轻轻笑着,便也不多说话了。转眼间,已入了宫门。
他送我到沁芳园的门口,便要告辞。我出声叫住了他,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我却甜甜一笑,将头上的钗拔了下来,递到他的面前。
“表哥,今天既是你的,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给你,不如就借花献佛,把这钗送给你了。”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我不是说这钗归你了吗?”
“既然归我了,就是我的东西,我愿意把它送给谁,就送给谁,不行吗?”说着,我再次把钗送到他的眼前,又道,“我相信,你会比任何人都珍惜它的,姑姑也一定希望这支钗由你来保管,因为你是她最爱的儿子啊。”
“是这样吗……?”他喃喃道。忽然,他展颜一笑,接过了我手上的钗,“谢谢你,表妹,真的谢谢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我含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难得的轻松。自从到了这大清朝以后,我几乎每天都在骗人,我用尽所有的心思想着如何让自己活下去,今天,却体验到了一份动人的温情。
的确,没有一个人会是绝对的坏人,即使是从小生活在这勾心斗角的宫廷里,即使是身居呼风唤雨的太子之位,他心里对他额娘的想念和眷恋却是无法作假的。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我确实感受到了,他的心里也有柔软的一面,这种柔软好像我已经失去好久好久了。
家宴
六月里,大家都已走出了悲伤的氛围,加上去年八阿哥治洪有方,今年意外的没有一处遭到洪涝的侵袭。康熙的心情也格外好了起来,他常常拉着我陪他下棋喝茶,我下棋的本事不怎么样,赖皮倒是有一些绝招,在我的棋局里,从来没有落子无悔的荒唐事儿,以至于几盘下来,康熙被我闹得头昏脑涨,除了纵着我的性子,也别无他法了。
这日,我正在园子里打瞌睡,睡着睡着便听到芯儿通报说皇上让李德全来传话了。我强打精神出门瞧了瞧,见李德全正忙着让人搬来一箱又一箱的东西。
我奇怪的看着他,他说是蒙古那边进贡来的,皇上特地命人拣了些漂亮的给我送来。我慢慢看着,全是些耀眼夺目的珠宝,我笑着让李德全替我谢过皇上,他又补充道,说今晚皇上要传我一同用膳。
“谢谢李公公了,暄妍一定准时侯驾。”
李德全向我行了个礼,又道,“格格,皇上特别吩咐了,今晚在长春宫摆,格格不必打扮得太过隆重,随意就好。”
“什么!长春宫?”我诧异,这不是德妃的宫殿吗?难道……我定了定神,又问,“敢问公公,就我和皇上,还有德妃娘娘三人吗?”
“哦不,奴才听说,四贝勒和十三十四阿哥也在。”他恭敬的欠了欠身,便告退了。
四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我心里一上一下的,这三个可都是棘手的人物,看来这顿饭是注定吃不好的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长春宫走去。
刚踏进长春宫,便见德妃正坐着品茶,康熙还没到,顺次坐着的正是那三位令人头大的阿哥。我调整了一下表情,面待微笑的走到他们面前,躬身道,“暄妍给德妃娘娘请安。四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吉祥。”
“起来吧。”德妃笑笑,放下茶盏,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
我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身边的十四阿哥一下跳了出来,对我招手笑道,“暄暄,过来坐啊!”
我惊愕!顿时化作了石像!
暄暄?他是在叫我吗?我们很熟吗?他要用这种恶心的语气叫出这种恶心的名字!?
“十四阿哥……你……”我刚想说,‘你脑子有没有问题啊’,却硬生生的被他打断了。他笑眯眯的走到我面前,一脸痞痞的说道,“暄暄,你没问题吧,你平时不是一直叫我名字的嘛,难道在额娘面前就不好意思了?”
啊!老天,你快打雷吧,快劈晕我吧!我到底招谁惹谁了,你十四阿哥要跟我来这套啊?
正想着,忽然,我感到两道异样的目光朝我射来。我一惊,才想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在一旁看着呢。我看了看十四阿哥脸上得意的表情,又看了看德妃疑惑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一切。
故意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面前表现得和我相熟,一来可以激化我和他们的矛盾,二来也是暗示他们我和十四爷是一帮的,如此一来,就算我将来想要和八阿哥他们撇清关系,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有就是,如此一来,德妃也会觉得我和十四阿哥关系很好,她向来是偏宠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的,因此或许也会在康熙面前提到我和十四的好话。
果然是一石三鸟之计,相信今天过后,在任何人看来我和八爷党是注定了栓在一起了。
哼,我冷笑。这主意怕是八阿哥,要不就是九阿哥设计的吧,我倒还不相信,十四阿哥今年比我这具身体都小一岁,还能谋划出如此计策来!好,反正我也没想着能明哲保身,既然如此,要抹就干脆抹抹黑好了。
想着,我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朝十四阿哥眨了眨眼道,“好你个胤祯,竟然拆我的台,看我待会儿不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此话一出,十四阿哥倒是被我说得一愣。他呆若木鸡的看着我,想来是不明白我为什么顺着他的话又把戏演了下去。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暄妍啊,你要跟朕告老十四什么状啊,他欺负你了?”
我闻声回过头,见康熙正乐呵呵的走了进来。我们全都躬身请安,康熙却是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又问我道,“暄妍,你可得说说清楚。”
“皇上。”我撒娇的叫道,一溜烟挪到康熙身边,低着头回道,“还不是十四阿哥不好,他老是叫我‘暄暄’,这算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名字的!”
“就这么点小事啊?”康熙笑了笑,又道,“朕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名字朕听着也顺耳,老十四,以后你就这么叫着吧。”
“是,谢皇阿玛。”十四阿哥闻言就跪下来谢恩,又顺势对着我一笑,偏那笑意还不露痕迹的飘到了四阿哥的面前。
唉,真是麻烦哪!既然康熙发了话,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受了下来,可一想到那‘暄暄’二字,仍是止不住的要掉鸡皮疙瘩。又过了一会儿,康熙发话道,“好了,大家都坐吧。李德全,传膳吧。”
于是,我们便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康熙的左侧是德妃,右侧是我。偏偏好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