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民营经济草根创业史:温州样本-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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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只尝到甜头,并未受到惩罚。随后,众人跳入水中冒险摸鱼。先行者的模范作用,及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让原罪不断蔓延,成为经济中的常态。走私品大受欢迎,走私成为一种暴利的商业行为。愈来愈多的温州人争先恐后,加入到走私的行列,形成团伙,公司化操作。最疯狂时,几乎所有温州渔民均放弃正业,参与其中。狡猾的他们在渔船上修一个夹层,或用大塑料包密封拖在海水中,让边防人员根本防不胜防。不过,在闭关自给的年代,走私盛行的短短几年里,聪明的温州人借助模仿〃舶来品〃工艺,的确提高了温州小作坊工业的水平,提升了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当然,这种产品升级方式无疑是历史给温州人开的玩笑。
站在今天的角度,经济学者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温州走私的故事。或许他们认为这段历史只是温州发展三十年中的末端小节。可实质上,它却是日后掀起大事件波澜的机缘。其间因果关系恰为历史的重点。
有关原罪有罪与否的争论不绝于耳,有人说〃罪〃就是〃罪〃,不可饶恕;有人说〃罪〃前面有一个前缀〃原〃,不追究也罢。悉数原罪履历,多是人们与贫穷的角力。可温州的〃走私〃这样被道德、法律所不容的野蛮致富行为,无论头上顶着多大的〃原〃,又是多大程度的贫穷所驱逐,不可能逃脱被讨伐的命运。
果然,走私者们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头,一场打击走私的运动迫在眉睫。然而,这场立意明确、思路清晰的行动,在具体执行过程中却不知不觉变了味道。雷厉风行的运动被上升到关系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它不仅打击了走私,同时也让温州私营经济有了〃秋风萧瑟〃的感觉,为〃八大王〃与〃登山鞋厂〃事件埋下伏笔。
面对财富的诱惑,为数不少的人利欲熏心、急功近利。他们一夜暴富,大多数却始终未能逃过整顿,财富如梦,一朝烟消云散。同样有数量相当的人选择脚踏实地、步步为营,他们每一步都是行程弥艰,可步履坚稳。
与走私的商贩相比,他们的风向更健康、更积极,活得更长久。而且,温州人的神话不仅仅是在温州沸腾的土地上缔造。那些走出温州,在异乡开出经济奇葩的商人,更是温州民营经济中难以割舍的精彩落笔。
夏天,代课教师杨介生以苍南一个乡镇标牌厂的业务员身份,带着300元钱,踏上了只是在电影和照片上领略过风采的上海滩。
既然漂泊已经开始,那么寻求彼岸就是注定的目标。在地下室旅馆昏暗的灯光下,杨介生制订了一个〃上海生存计划〃:每天房租1?40元,生活费1?50元,车费0?20元,大约能在上海生存两个半月。
杨介生这样回忆他的上海滩第一夜:
在上海的第一个晚上,我是在闸北区一个地下室旅馆里度过的,这一个夏夜也许是我一生中睡得最不好的一宵。从来没有一个城市像上海一样给我这么强烈的刺激:不仅是因为林立的高楼和繁华的街市给我以巨大的想象力,这座城市特有的文化魅力和上海人特有的素质,更给我一种震撼。这一夜,我就暗暗下了决心:上海是一个广阔天地,在这里可以大有作为。
杨介生认为〃要得到上海人的认同,必须接近上海文化〃。在上海的每天早晨,听了电台的上海新闻后,他会挤到街头的阅报栏,仔细读一遍《解放日报》、《文汇报》。随后,挤上拥挤的公交车,从最北的闸北到城南龙华,从沪东工业区到沪西文化区,根据企业名录,一家家登门拜访。
一般的温州购销员,进门都是发一圈香烟,然后乞求般地讨要项目订单。杨介生到一个单位,先不谈业务,只聊上海当天新闻,再说天南地北趣事。国有企业人浮于事,看完报纸无所事事的职工遇到杨介生这样〃能侃〃的人,自然非常欢迎。聊到尽兴,杨介生不仅能接到订单,更重要的是还能交上上海朋友。
一天奔波过后,回到地下室,杨介生会执笔伏案,把当天的经历和感触记下来,并拟出第二天的行程,再找一个地方看上海电视新闻。一个半月以后,他不仅为标牌厂觅到了足够开工一年的订单,而且别有收获,交上了几十位上海朋友。
这些素来把上海以外的人都称为〃乡下人〃的上海朋友,居然分别邀请杨介生到家里做客。而每次接到邀请,杨介生都会用上海话彬彬有礼地回答:〃谢谢侬。〃一个堆满了大石块的玻璃瓶,看起来似乎已没有空间,实际上大石块之间的空隙,还可以容纳小石子;最后,在石子的缝隙里,还能继续填满细沙。当很多白手起家的人抱怨创业荒凉、四处贫瘠、资源寸草不生时,不妨看看杨介生这位草根民营企业家的辛酸积累。
当上海对杨介生不再陌生的时候,他决心自己创业,在四川北路的白厦宾馆,租住了整整三年。
同年走出温州的还有年仅20岁的郑月球。他离开家乡乐清,辗转来到地广人稀的拉萨。
20多天的旅途,换了无数趟汽车,郑月球踏上了青藏高原,却出现了高原反应。在床上一连躺了好几天后,他挣扎着起来上街寻活。
当时的拉萨,都是土房,非常落后。不过,幸亏穷,才有创业的机会。郑月球凭借手艺谋生。他做木匠,吃住在藏民家里,一做就是五年。
西藏环境恶劣,海拔高、温度低、工程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此农牧民用不上电,只能点酥油灯和蜡烛。于是,郑月球成立西藏华东水电设备成套有限公司,专为小水电站提供设备和安装。
设水电站工程要跑很远的路程,车在漫山遍野的雪地里行驶常常翻车。经过狭窄而倾斜的山路,身边是悬崖绝壁,透过车窗,甚至可看见山下事故车子的残骸。一次,郑月球去藏北验收水电站,在一个冰面上,他的车陷在冰窟窿中无法动弹。零下十几摄氏度的环境下,僵持就意味着死亡。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了一辆大货车,郑月球死里逃生。
这一年,每个温州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郑元豹,出生在一个只有50平方公里的江南小镇。他的经历就像一个少年历尽磨难,但依然壮志凌云的励志故事。
对于童年,郑元豹的回忆是:〃伴随着灾荒、文革,从来没有裤腿完整的裤子穿,每天的奢求只是能吃饱饭。〃15岁哭着离别学校,郑元豹的第一份〃职业〃是打鱼。每天五毛钱的收入足以养活自己,甚至能补贴家用。17岁,他改行打铁。一米六五的个子,还未发育完全的青年,在灰暗的堂屋中,站在铁砧前,抡起重达接近18斤的铁锤,一锤锤砸下去,一砸就是365天。
一年后,郑元豹和朋友合伙开铁铺,专为当地人加工农具和五金产品。业余时间,他创办一家武馆,招收学员,积攒起一笔资金。而后,经熟人引荐,承包杭州飞鹰机电控制厂。虽是小作坊式生产,也算是他真正踏上了经商之旅。
初涉商业江湖,郑元豹没有太多经验。去上海购物,坐了22个小时的船后,快到码头时,他突然发现身上所带的钱被人偷了。那是机电控制厂一个月的收入。回家的钱都没了,他眼前一黑,惶然不知所措。无奈之下,郑元豹失落地在码头等候老乡。一天之后,饥渴难耐的他终于等到一个温州老乡,〃借了几十元钱,才顺利回家〃。时隔几年,郑元豹出差上海,在路上无意中捡到一个黑色提包,里面有5000元钱和很多发票。回想自己曾经的遭遇,他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慌张的失主赶来,把提包原封不动地交还给失主。失主拿出500元钱感谢,被他拒绝。
有了这次偶遇,郑元豹与失主结为朋友。对方是上海一家颇有规模的电器厂负责人,判断郑元豹诚实可靠,因此在生意上给予了相当的照顾。也正是在这位朋友的牵线搭桥下,郑元豹拿着8000元,在上海创办了上海南汇机电设备厂,即上海人民低压电器厂的前身,昭示着一位农民向企业家的嬗变。
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温州人聪明,他们即使只是草芥,还不风光,但已学会高瞻远瞩,跨出门槛,把外界资源用得恰到好处。哪里资源丰富,哪里商机富足,他们就更愿意把创业的坐标原点定格在哪里。
温州地处偏远,除海运发达外,多年不通火车,陆路交通极为不便。3月26日,宁波温州香港海运航线通航可谓温州当年一件大事。航线开通不久,有两兄弟坐上轮船,顺着海路一直往南,到了香港,赤手空拳开辟天地。
在温州,提起李中方、李中坚两兄弟几乎无人不晓。弟弟李中坚个头不高,一副板寸头,长相酷似伟人邓小平,极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而哥哥李中方魁梧高大,高调且爱出风头,常为媒体焦点。
兄弟俩的父亲是一名国营照相馆的摄影师。儿时的两兄弟,对父亲崇拜至极。他们最大的理想是做一名摄影师。1979年,父亲退休,长子李中方子承父业,顶职进入照相馆,从事摄影工作。那时的摄影相当初级。所谓的摄影师大多也只是为人们拍一些普通照片,离艺术的距离相差很远。工作枯燥,月工资仅有20元钱。
李中方正值19岁,血气方刚且野心勃勃。入职不多久,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让他产生了挣脱的念头。恰巧此时,他接到姐姐的消息。姐姐早年远赴香港做生意,现在业务扩大,托人带来口信〃想邀请弟弟过去帮忙〃。突如其来的机遇给困顿中的李中方一个天大的惊喜。他急急忙忙收拾好行李,带上弟弟李中坚来到了陌生的花花世界。
香港社会经济的发达与城市的繁华与温州简直有天壤之别。两座城市强烈的反差,直接刺激着两兄弟的感官神经。他们为这座城市的繁华叹为观止的同时,许下了出人头地的誓言。然而,制度、语言、生活方式等各方面的差异成为两人先生存后发展的考验。同时,姐姐生意的规模与前景远不如言语中描述的那样振奋人心。不过,两人因地域的变迁获得了商机。而他们之所以也有幸成为巨大财富的创造者,就在于他们比别人更早地进入了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区。
最初,两兄弟只能靠帮助贩卖饮料勉强维持生计。每天住在四五平方米的〃贫民窟〃,接触最底层的群体,尝遍人间冷暖。
这是一场放弃与坚持的意志磨练,也是一次甘于平庸和勇于突破的心理较量。李中方、李中坚没有错过任何一次可能飞黄腾达的机会。整整打拼了六年,他们在香港创办了一家属于兄弟两人的贸易公司香港东方实业。
20世纪80年代初,步入改革开放的中国消费者往往认准了各种各样的日本品牌:三洋收音机、雅马哈电子琴、双狮手表、富士胶卷、花王清洗剂,当然还有日本品牌的王者索尼电器。这些品牌从日常用品到大宗家电,伴随着动画片《铁臂阿童木》的热潮,席卷中华。李氏兄弟公司最初的业务就是从日本一家公司采购电子产品零件,将其销往内地,赚取差价。这是一个风险小、利润可观的项目。两年后,逐渐有了第一笔大的资本积累,李氏兄弟在香港投资100万港元,将公司更名为东方国际推销有限公司,做的还是电子贸易。
温州人散散落落、稀稀拉拉的,不拘泥于一隅,把温州商人从商的智慧、道德及其狡黠带到中国和世界的许多地方。毫无疑问,这是温州民间力量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力,尽管这种影响力可能是断点的、分散的和弱小的。与此同时,中国的经济大潮也不断向温州渗透。有进有出,温州这潭水才活而不死。
孙中山先生说过:〃世界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1980年,改革风起云涌,预示着崭新且充满生机的80年代的来临。
温州之外,一群经济学家聚集在国家的政治中心,参加〃我国生产资料所有制结构问题座谈会〃。会上学者达成共识:保持社会主义公有制占绝对优势的条件下,允许城镇个体经济在一定范围存在和一定程度的发展,对活跃市场,满足人民生活需要,扩大就业,都有好处。他们同时强调,〃不能把个体经济和资本主义等同起来,或者认为它必然产生资本主义〃。
同样是在北京,有关部门提出发展商业服务业的办法。五个孩子的母亲刘桂仙,在自家31平方米的堂屋中,开了二十多年来北京第一家私人经营的〃悦宾饭馆〃。这个只有三张桌子的饭馆花了1100元人民币,包括刘桂仙前半辈子500元的积蓄,银行贷款500元和丈夫借来的100元。第二年春节,国家领导人姚依林、陈慕华到刘桂仙家拜年,告诉她〃开饭馆,国家支持〃。姚依林看了菜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