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人物语-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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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这么长时间还不落子?开局的第一步棋有那么难吗?如果是一般的棋局,早就有人开始指手划脚,出言调侃了,但这一盘棋不同,双方是打了赌的,棋局没有结束之前谁要是多嘴多舌,那是会被人骂的。所以一个个只有纳着闷儿耐心等待。
足足过去了一分多钟,王仲明的眼睛这才缓缓睁开,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坚定的象山,锐利得似剑,沉稳中带着执着的自信,如同绝世的剑客立于泰山之巅——
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
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据说,日本第二十一世本因坊,终身名人制的最后一位名人,号称为‘不败名人’的本因坊秀哉身材非常矮小瘦弱,但是当他坐在棋盘面前时,整个人在对手眼中会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人当然不会突然变得高大,之所以会给对方造成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其身为当世顶尖高手,‘不败名人’的气势所致。
不知怎的,张海涛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传说。
怎么回事儿!棋局马上就要开始,你满脑子想些什么?
张海涛一个机灵——高手对局,心气儿非常重要,自已在棋局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对方的气场所压制,这可不是好的兆头!
连忙整理心情,将那些负面的念头抛开,静心等候对方出招。
伸手探进棋盒,中指,食指,两指的指尖轻轻拈起一枚黑子,手臂轻展,伸至棋盘的右上角,‘啪’,四号云子落在一寸厚的柏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落子的手势舒展漂亮,宛似一副动态的画卷。
搞不好,这真是一位高手……
努力调整自已对局状态的张海涛心中又惊起一丝波澜——一般业余爱好者,很少有讲究抓子,落子这个过程的,因为他们下棋通常只是玩儿,对弈的对象多是自已的朋友,同事,不需要被别人围观,也不会被人拍照,有机会被报纸杂志电视等等展现在大众面前,所以动作、举止漂不漂亮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已怎么舒服,怎么来劲儿就怎么来,而高手经常有可能参加正式比赛,水平越高,实力越强的棋手参加的比赛越多,级别越高,而级别越高的比赛观众的人越多,来报道赛况的记者也越多,试问,有几个人会喜欢自已笨拙地捏着棋子的形象被人当做谈资笑料?故此,有意也好,无意也好,都会注意自已对局过程中的一举一动,如仪表,坐姿,喝水,扇扇,等等,至于落子的手势,那当然更是重中之重,一定要讲究的了。程明这位朋友取子,落子的整个过程流畅漂亮,其姿态从容不迫,极具视觉上的观赏性,给人以一种美的享受,以围棋礼仪而言,古代文人称这种落子手法为‘独钓寒江’,取意自柳宗元的五言绝句《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意境高远,孤傲不群,为很多围棋名家所喜爱。对方能把这一个手势使用的如此流畅自然,应该是在围棋上下过不少功夫的吧?
不管怎么说,对方已经落子,张海涛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在棋盘上了。
黑棋走的是错小目开局,张海涛以星小目对抗,第五手黑棋挂左上星位,白棋小飞,黑棋隔四拆回,在上方布下变相中国流的阵势。
此局面的常见下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挂右下黑角,另一种是在右边星位附近分投,此外右上挂入,下边拆边的下法也都有,只不过没有这两种常见。
张海涛选择的是右边星位右下一路分投的稳健招法——被王仲明的气场所压制,潜意识中,他有一种避免急战,待多下几步,对对方的实力有一定了解后再决定怎样行棋的策略。
黑棋右上三路拆一紧逼,似小实大,一方面加强右上角,另一方面给白棋二子制造压力。
职业高手对局中,这样的局面上,很多棋手会选择单关跳起,直接加强右边白棋二子,不过这样的补棋属于后发制人,眼前看不到明确的好处,所以有步调稍缓的感觉,故此使用此招需要非常强大的中后盘实力。
张海涛是专职围棋讲师,当然知道这种常规下法,只不过他不喜欢这种后发制人的缓慢步调,所以略一思索,他在左上三路打入,想先左上攻击几下,对方如果在角上转换,他就可以顺调走强外势,以后就不是单关跳起,而是直接在右上打入了。
王仲明没有去理左上角,而是右边星位点,白棋挡,黑棋四路靠,露骨地封锁外势。
这样的应法出乎张海涛的意料,他想过黑棋会托角转腾挪,也想会过直接跳出作战,无论对方采取哪种应法,他都有相连贯的招法应对——也谈不上是他的招法,到现在为止,双方还处在摆棋谱的阶段,无论是右边跳起补强,还是上边打入,都有职业高手的实战例做参考,照方抓药,就算不是最好,也肯定是可下的局面。
但是王仲明出乎意料的脱先打乱了他的构思。
怎么办?右边接着走,黑棋这里自然而然形成外势,上边的打入也就没了,右上那么空阔的地方要是不花一手棋全都围成了实空可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白棋左上角三路尖顶,张海涛的想法是——左上角局部是四打一,白棋处于绝对的优势,对方大概会继续脱先,又或者扳扳打打,先手沾光留下点借用后抢别的大场,白棋以后加补一手,左上角实空很大,可以满足。
但是再一次,他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王仲明象是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四路长,正面做战。
张海涛腾的一下儿,感觉一股热血涌了上来——干嘛?真把我当成程明那样的嘴把式了吗?三打一的时候不跑,四打一的时候反而要跑,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自已的力量吗?
张海涛觉得自已受到了轻视!
敢这么瞧不起我,我要让你为你的无理付出代价!
白棋五路跳出,发起攻击。
黑棋左上六六位继续跳,完全是一毛不拔的态度,其背后的语言是——有本事你就来攻呀,给你机会,看你抓得住抓不住。
白棋五五位尖刺,黑棋接上,白棋中间七路跳——黑棋在逃跑的同时,上边两颗白子也在变弱,所谓攻彼顾我,张海涛也是具有相当实力的业余高手,知道不能光顾着攻击而忘了自身的安全。
黑棋上边星位左一路飞刺,白棋粘住,黑棋二路小尖,巧手,时机和次序恰到好处——本来白棋角上的二路立有先手意味,不仅本身实质很大,而且下一步还可以渡回上边弱子,而黑棋此时一尖让张海涛感觉得难受,正常情况下应该直接挡,但被黑棋角上顺势一扳,由于角上出现了薄味,这团黑子的眼位就多出了一个,对以后的攻防战影响很大。
想来想去,白棋只好远一路小尖——既然直接挡不好,脱又不可以,那就远一路,虽然对黑棋的压力小些,但自身的形状也好些,至少对右上黑空有后续手段。
经过这个交换后,黑棋左上继续跳出。白棋五路刺,黑棋冲,白棋顶,黑棋粘,形状虽然不好,光秃秃的一根棍子,但上边的白棋自身也不厚,继续强攻没有把握,反而容易被对方找到反攻的机会。
于是,白棋在上边星位右一路靠,张海涛打算先手在这里定型走厚,接下来就能猛攻黑棋大龙了。
黑棋右扳,白棋三路断,黑棋三路打吃,白棋立,黑棋二路挡,王仲明在这里走的非常简明——该你的都给你的,我绝不多要。
王仲明走的简明,张海涛却又为难了,按照行棋的节奏,他应该二路拐大,救回二子,这当然是一步大棋,不仅自身成活,还有相当的实空,问题是先前二路已有一尖,现在看来,形状非常别扭,当黑棋上边五路长时,还需要再补一步,这样一来,当初的二路小尖完全成了多余的一步,对高水平棋手而言,这几乎是难以忍受的难堪。
不好走的地方就不去走,张海涛所性不管上边,左边星位上一路飞,强围边空,如果黑棋怕大龙受攻而应一手,白棋再把两子救回。
但是,王仲明又岂是会那么听话的人!
上边三路长,不仅实利巨大,而且还去掉了白棋的眼位,至于左边的大龙……,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就来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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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招之差
对方的行棋步调令人气愤,张海涛的反应也是极其强烈,然而强烈归强烈,当需要拿出办法的时候,他却意外的发现,自已对黑棋左上的大龙却找不到有力的攻击手段。
“可恶!”
张海涛有暴粗口的冲动。
从最初的打入到现在,黑棋已经两度脱先,而自已却拿不出强手给予惩罚,尽管很不心甘,他却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实力非同一般,自已的构思和想法对方几乎都能猜到,进而进行针对性的破坏,而对方的思路自已则根本没办法抓住,总之,这盘棋下得别扭之极,两个字,就是难受。
中腹单关跳,由于上边黑棋吃回二子,白棋棋形变薄,张海涛只有先走畅自已。
黑棋跳出,白棋五路并刺,黑棋接住,白棋中腹跳,黑棋也跟着往前跳,白棋左边四路拆二——上边的实地损失太大,白棋必须得在实空上咬住才能等待机会。
黑棋中腹小尖,这一次,王仲明终于不跳了。
白棋上边五路打吃,黑棋接住,白棋五路拐,补厚——由于右边四路黑棋已经有两颗子在那里等着,如果不能对黑棋大龙形成有效攻击,中腹争头意义不大,而且黑棋大龙虽然被自已连刺带点搞成一根棍子,棋形非常笨重,但反过来,这笨重的棋形却也是坚实无比,一旦腾出手来在中腹挖断,不要说攻击,自已怕还要面对两面治孤的难局。
黑棋左下角三路小飞挂入,王仲明是艺高人胆大,明知上边黑棋大龙还没有完全安定,却还敢打入抢空。
哇……
围观的众多棋迷不自觉惊叹出声——这种地方还敢打入,这不是逼虎上山吗?
事实正是如此,全盘黑棋唯一不安定的只有这条大龙,一旦这条大龙轻易安定的话,那么白棋的空铁定不够,不仅如此,白棋连发力争胜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张海涛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反击。
四路尖冲——只有将黑子分断,才能在战斗中形成对黑棋大龙的威胁。
黑棋四路长,白棋扳头,黑棋三路拐,王仲明的招法非常强硬——他不是利用打入弃子整形来安定大龙,而是要在左下再活出一块,然后继续耍中间的大龙。
短兵相接,终于到了比拼力量的时候了!
张海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在这里决一死战。
白棋角上四路单退,这是最强的应手,走别的地方被黑棋三三一托便成为腾挪之形,再怎么吃也不可能吃干净了。
黑棋四路翻打,白棋反打,黑棋提,白棋包打,张海涛一门心思,不惜代价也要将黑棋中腹大龙隔断。
黑棋五路打吃,白棋提劫,黑棋接住,白棋四路退,黑棋二路飞,白棋搭住,黑棋角上二路飞,白棋二二靠住,黑棋三三顶,白棋二路挡,为了将对方大龙分断,张海涛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原本有希望围成几十多目的左边被黑棋掏去了一半,如果不能从中腹的攻防中收回投资,先前走的那可就赔大发了。
张海涛的两眼紧紧盯住黑棋的大脑中计算着下一招该施以怎样的杀招——在他的计算中,左下的黑棋还需要再补一步才能做活,所以中腹的攻防应该轮到自已先出手。
然而,黑棋七路压,这一招又一次在张海涛的计算之外。
糟糕!
一子落在盘上,张海涛脑袋嗡的一下,犹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黑棋这一步正压在棋形上,由于气紧,黑棋下一步提劫白棋不能接住,换言之,白棋想要杀棋,就必须撑住这个劫,问题是劫材呢?黑棋打的是本身劫,角上每走一步白棋都必须得应,因此白棋只有准备五个以上的劫材才能动手硬杀,但黑棋全盘很厚,白棋能找的只有损劫,而真要找五个损劫,那么即使勉强吃掉左下这块棋,全盘也就不够。
棋高一招,满盘皆输,原来对方早就算到了这一步,所以才不怕被白棋分断攻击。
怎么办?
消劫是绝不可以的,先不说自已给自已搞了一个愚形,心情难受之极,更重要的是这两手的交换黑棋出头已顺,左边补活之后,白棋还是没办法形成有效攻势。
张海涛有了被算计的感觉,但这样的被算计,他却没办法怪对方的狡滑,因为这种比拼算路的地方,没有半点的花巧可言,要么对,要么错,回不了头的。
下边四路跳,张海涛只有承认自已攻击的失败,转而在下边围空。
黑棋天元左一路刺,白棋接,黑棋提劫——黑棋全局实空已经很多,只要把大龙安定下来,便是乐胜的局面。
白棋右下无忧角三路外碰——这一招就实空而言是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