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道事-第3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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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道了那个疤脸叫做刘春,外号贱男春,娃娃脸叫做谢毅,这两人是部队大院出身,家里面的长辈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所以性格多少也有些强势,在学校和教员面前还能够收敛,但是在下面的学员之中,却拉帮结派,以这两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来,总是欺负不听话的学员,十分嚣张,然而学校似乎为了鼓励竞争,也不怎么管。
我和哑巴进校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打了,后来有着忠哥罩着,倒也无事,只不过忠哥走了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先是在学员之中疏离我们,然后不断地挑衅,变着法儿地欺负我们,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挠得,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哑巴的那一根榉木棍。
每一届学员里面,都有一些怪物,先前是忠哥,一人单挑两名格斗教员,轻轻松松,再之后,便是哑巴。
哑巴师从麻栗山蛇婆婆门下,自小便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年纪,拳脚倒也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一根榉木棍在手,整个巫山后备培训学校里面,无论是高级班,还是一般的格斗教员,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对手来,唯有学校从外面请来的一些在职干部,那些见过血、眼神犀利的高手,才能够驯服这个巫门棍郎。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蠢蠢欲动,然而在得知这个人有级别很高的对口单位之后,都丧了气。
哑巴的性子十分平淡,他的文化课不高,业余时间里,除了跟着我补习文化课,就是教胖妞耍棍子。
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夏天,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我再一次见到了分离许久的王朋,并且得知了一个由他带来的消息哑巴要走了。时隔半年,王朋再一次回来,他的使命是将哑巴接走他告诉我,说他现在是在西南局供职,哑巴的培训成绩已经获得了上面的认可,最近在西川与藏边的那一块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僵尸变异事件,需要大量的人手去排查。
这半年来,我跟哑巴除了上课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亲得跟兄弟一般,他突然地离去,让我饱受打击,望着两人离开之后,学校那紧闭着的沉重铁门,我默然不语,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然而我却不知道,哑巴的离去,使得我再一次陷入了一次蓄谋已久的危机里面。
事件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哑巴离开的第三天晚上,我被一帮人堵在了楼道的厕所里。
那天正好是建军节,听说军区里有文艺汇演,毗邻军营的学校领导和教员都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就连学校表现得最出色的十名学员也获得了名额,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一个。领导和教员一走,学校就变得很空,宿舍楼的厕所和冲凉房是在一起的,我刚刚洗完澡,结果灯一黑,立刻有十来个人涌进了里面来,将我给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厕所里,出都出不去。余记土。
在同伴们守好了门窗之后,疤脸贱男春和谢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冷冷地盯着我,贱男春冷笑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大半年,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养猴的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校园生活,让正处于发育中的我像吃了化肥一样,个子又蹿了十来公分,此刻已经并不输给人多少了,黑漆漆的楼道厕所里,面对着这么多人,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疤脸说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忠哥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出手,努尔在的时候,你也还是不敢出手,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人落单,你们就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对不对?”
瞧见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贱男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学员将我给团团围住,想着一会儿就能够将我给随意揉捏,他又笑了,并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骨骼啪啪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道:“那两个人,是怪物,他们的来头太大了,我是惹不起,这我承认。不过你不一样,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穷坷垃来的乡巴佬,除了能吃能睡,你还有啥本事?我比你大,欺负你,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春哥我要的是面子,只要你肯跪下来,自己扇三耳刮子,跟我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行不行?”
他说着话,旁人纷纷起哄,说嘿,养猴儿的小孩,春哥大人有大量,你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贱男春旁边的一众同伙纷纷起哄,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回应,而是小心地把手上的水桶给放好,这里面有我刚刚洗好的衣服,做完这些,我转过身来,然后认真地问他道:“那个,你刚才要我说什么啊,这儿闹,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贱男春不疑有诈,抱着膀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是说,对不起,听清楚了么?”
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一次愚蠢的行为,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为难的……”听到我这认真的回答,所有准备嘲笑我的人都倏然止住了笑容,场中静寂无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家瞪起了眼,死死地看着我,都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子这么不识趣,竟然敢说这么一句话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娃娃脸谢毅,他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兄弟们,弄死他!”
黑暗中,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瞧见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暴怒,汹涌而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口中默念着一句口诀:“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在,乃爱,乃无处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黎明年代 第五十九章 我自挺身而出
尽管身上带伤,但是为了瞧一瞧这苗疆的驱灵之术,我还是带着胖妞赶到了现场。同时来到张知青家的,还有撵山狗和我爹。
白天的时候,我已经缠着撵山狗学了很多手语的意思,此刻连蒙带猜。也能够了解哑巴努尔的好多想法,但见他找来了一个香案,摆在了堂屋神龛的前面,用今天早上杀的那只芦花大公鸡剩下的血,在自己脸上,左右均匀地抹了三道,本来一个清秀少年郎,此刻却是显得有些狰狞起来。接着他开始往房屋四角撒米。这米是新季的糯米,散发着谷香,然后他用积年的香灰在地板上画起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来。
这圈子古怪。又不圆又不方,仿佛随意挥洒。然而我瞧见他脚步规则,那手稳定,一丝不苟,便晓得这圈子,有着极深的讲究。
瞧见哑巴这般的认真,一步一撒,嘴角紧紧抿着,我不由得一阵羡慕。
有时候,人真的是需要对比,比起龙家岭的村民来说,我自觉是读过几年道经的,然而面对着这样精通巫术的苗家小子却打心底里敬佩,这不同于对青衣老道那种高山仰止的敬仰,而是作为同龄人的一种艳羡。
在画完圈之后,哑巴将小妮平平放在圈起来的地板上,然后将神龛上面的蜡烛点燃,开始随着那烛火闪烁,摇动手中小鼓,跳起了大神来。
跳大神是一种宗教祭祀,是一种用特定的舞步和音乐、与非人交流的手段,不仅仅流行于东北,而且在苗疆的许多偏僻地方,都有出现,不过那个时候破四旧已经很多年了,红卫兵打砸抢,就算是山里面这封建迷信也得收着,所以瞧见的人并不多,我便是从未有见过,自然是十分好奇,一边看,一边与我所学的道经作比较。
我所习的,无论是《登真隐诀》、《清微丹诀》还是《太上三洞神卷》,都是高屋建瓴的大道之法,提升的是眼界和精神修为,但是对于具体和细致入微的东西,却并不是很明了。
我知道,这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本身的缘故,许是老鬼怕我学了本事作坏,所以才只传道,不传术,希望我能够休养心性,也让我空有屠龙术,却无施展之处。
一阵极具癫狂的跳动之后,原本直挺挺躺着的小妮突然睁开了眼睛来,哗的一下,半边身子就坐直了,冷冷地看着一边跳大神,一边摇小鼓的哑巴努尔。
她安静极了,不吵也不闹,旁边围着的有张知青一家人,别人且不说,一枝花刚刚失去了孩子,又见到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心早就碎了,瞧见女儿突然醒过来,便哭喊着上前:“妮儿,妮儿,你到底怎么了?”哑巴跳动不休,我在旁边拦住,冷静地劝告道:“姨娘你先等,现在小妮还没清醒。”
张知青和撵山狗等人过来把一枝花拉住,而哑巴则拿眼神看我。
先前我们有过约定,他言语不便,则由我来与那婴灵交流。为了和这英俊的哑巴少年平辈论交,我特地将自己吹嘘得师出名门,此刻走上前来,迎着小妮那平静而无畏的目光,腿肚子不由得又打起了哆嗦来,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孩子,你既然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不如就回去吧,不要再闹你爹娘了。”
小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来,嘴唇上扬,寒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来得,而我就只有回去——我不愿!”
这婴灵太过执着,脾气又硬,智商也是极高的,我没有办法,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然而这东西倘若肯讲道理,就不会一直缠在这里了,说到后来,它便不怀好意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快滚,要不然就放我好好在这里活着;要不然,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它说得狠厉,不知不觉手指突然变得又黑又尖,竟然是朝着脖子处抹去。
我们没有人怀疑它的决心,这世道,穿鞋的总怕光脚的,它本就后是个死物,未必还会怕死么?一枝花当场就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喊着“作孽”。她哭得越伤心,那被婴灵附体的小妮便笑得越得意,而就在此时,一直忙乎着跳大神的哑巴突然一顿,抓一把香灰塞进嘴里,口中“阿巴、阿巴”地叫,一喷,那香灰便全部都喷在了小妮的脸上。
这香灰,供奉的是往来的神仙灵物,天生就含着一股子信念之力,小妮猝不及防,迷瞎了眼睛,“啊”的一声叫唤,伸手去抹眼,而就在此刻,哑巴一步踏前,整个人的脸上无比威严,受呈揽雀式,轻轻拍在了小妮胸口。
他这看着仅仅只是一拍,然而在短瞬之间,却连着拍打了三次,一击更比一击重,房中凭空生出一股阴风,围绕着小妮盘旋而起。
我晓得这是哑巴将小妮体内附着的婴灵给强行地逼迫出外,当下也是不做犹豫,口中默念道:“上清有命,令我排兵。罡神受敕,佐天行刑。追问鬼贼,立便通名。吒,聚神急摄!”余节休。
此乃捉缚咒,源自《太上三洞神卷》这本符宗的大典之中,最为有效,但对于我这等连气感都没有的人,原本倒也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我在刚才偷偷地咬破了双手中指。这中指血最是阳刚,而我二蛋又是正正经经的童子之身,一番导引下来,那婴灵竟然被我给定在了当场。
而这个时候,哑巴直接抄起旁边预备好的无根水,朝着小妮的身上洒去。
这所谓无根水,也就是晨露夜珠,或者做饭时锅盖上面的水汽,准备得匆忙,所以不多,但是仅仅这么一小碗便已足够,被那无根水淋过之后,那婴灵便显了形,而且还回不得小妮的身体内。
凭空中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小娃儿,眼睛58子都长在了一块儿,口中发出一种超越了听觉范围的尖利喊叫,我正当前,感觉脑袋好像被重重一敲,耳膜都要裂开一般,不过面临当场,我也不怯,抬手便是一巴掌,朝着那空气打去。
无根水转瞬即逝,那婴灵化作一股气,消失不见,我的手打到了空处,指间没有触感,只是感觉半边胳膊都发凉,阴的,接着我感觉到一股阴风贴着我的衣服,从背脊滑走,朝着不远处的一枝花扑去。
这婴灵虽然先天极强,但到底还是一个没有孕育出生的孩子,一遇到危险,便想着往母亲的怀里钻,然而此前哑巴用香灰画得那道圈子又岂是摆设呢,刚刚一奔出,便好像撞到了无形的气墙之上,整个堂屋都是一阵颤抖。我与哑巴对视一眼,一起弯腰,将躺在地上的小妮拉着,抬着跑出圈子外面。
我走前,哑巴押后,我们各拉着小妮的一只手,这小女孩儿还没有长开,体重轻得很,我们一提就起,然而就在我即将跨出那香灰圈外的时候,感觉到后背被撞了一下,浑身冰冷发麻,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上去。
连滚带爬,不过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