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之段誉-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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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黑衣人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段誉依言而行,高大黑衣人低声道:“年轻一辈中,我还未找到过你这样厉害的对手,今天我败得心服口服。你也看到了我的龙象般若功,前七层的修炼秘籍在我的衣服里,希望你能收下。至于我是谁派来的,我不能说。”
然后一声低喝,高大黑衣人凝聚最后的力量,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天灵盖儿上,登时一命呜呼。
段誉在其衣服里果然找到了一本黝黑封皮的册子,其上写着梵文,翻开之后,里边有大量的图谱,梵文的注释并不多,这应该就是“龙象般若功”的前七层秘籍。
“我可不适合修炼这硬打硬拼的武功,不如想办法找人将梵文翻译之后,将此秘籍给天生神力的黄须儿修炼,这武功很适合他。”段誉心道。
至于这五个黑衣人是谁派来的,段誉有些眉目了,他们既是密宗之人,多半派他们来的人就是鸠摩智了,结果六脉神剑的剑谱没有偷到,反而损兵折将。
段誉想明白了这些,咳嗽吐血,他的肋骨断了两根可不好受,本相和尚帮他将断骨复位,然后扶他回去休息。
第四十九章对答枯禅
这个高大黑衣人居然重伤被抓之后,就干脆利落的挥掌自尽,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不过他其实不必如此,天龙寺的高僧岂会将他抓住之后再折磨他呢?更不会取他性命,至于另外三个黑衣人在战斗之中被高僧们以一阳指击杀,算是另外一码事了。
段誉看着如此悲催的高大黑衣人的尸骸,手里拿着他临终赠与的“龙象般若功”前七层的册子,不由得感到些许悲伤,有些类似于兔死狐悲。
江湖好汉在外漂泊,于何时何地丧命,谁能料到自己的结局呢?
段誉想道:“若是有一天我在江湖之中不幸身亡,可否有人会好心的将我掩埋,入土为安呢?”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但也是客观事实,只是武林中人很少有心情去想到罢了。
本因和尚正要向段誉询问,刚才高大黑衣人在临终前所说的是何人指使,方丈却阻止他道:“咱们出家人何必去追究那么多呢?大不了那个幕后指使者再派些高手来,咱们坦然应对即可,只要心中无所挂碍。”
然后大部分和尚们都回各自的禅房里休息,还留下几个打杂的小和尚,他们赶紧动手将这些黑衣人尸体抬出天龙寺。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们?”段誉问道。
“大半夜的,谁有闲工夫去挖坑埋他们呢,直接丢到山崖下边去,然后回来睡觉吧。”小和尚说话可就没那么玄妙了,将心里想法直言相告。
“那个高大黑衣人要挖坑掩埋,其他的三个我不管。”段誉道。
小和尚们本来不愿意,但是看在段誉这个大理世子的身份上,还是赶紧点头同意。
然后段誉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就盘膝坐在榻上,潜心静气,思索总结今晚这一战的得失和经验。若是不时常总结,战斗经验就不会在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到得后来,段誉又运转神照经内功,在四肢百骸里运行,肋骨受伤之处也没有那么痛了,估计要修养些时日才会痊愈。
经过这一战,他发觉自己的身子骨确实比较弱,有部分神照经内功护体,还是被高大黑衣人的“龙象般若功”打伤,以后还得在神照经内功之上下功夫,或者找件质地极好的软甲先用着。
翌日清晨,段誉就回了一趟大理皇宫,将“龙象般若功”秘籍给收留的天生神力黄须儿,这是很适合他的武功,简单而厉害。
至于他看不懂册子之上的梵文,这也没什么,照着图谱练也可以,上边还标注了内功的运行路线。况且这是一门外门武功,所需要的内功很少,练起来在于苦功,而不是细微的手法。
黄须儿经过这段时间的培养,已经跟正常人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些憨厚,他接过册子之后,对段誉叩头拜了三下。
临别之际,段誉拍着黄须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小兄弟,你得好好练功,将来才能在江湖中有自己的尊严。记住,尊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自己努力去争取。”
黄须儿现在知道尊严这个词的意思,但却没有明白看不见、摸不着的尊严为何如此重要,他知道段誉不会骗他,因此憨厚的点头,下决心要将这“龙象般若功”练好,将来希望能够报答段誉这个大恩人。
告别黄须儿之后,段誉就策马来到天龙寺,他的伤势早已不需要再依仗天龙寺的高僧,一阳指的修炼方法足以引导磅礴的内息走入正轨。
之所以段誉要继续来此,就是为了等待鸠摩智的出现,那样他就有机会见识“六脉神剑”的剑谱。
否则他自己去向天龙寺高僧求阅此神功典籍,肯定不会被允许,自己在这些高僧眼里只是一个晚辈少年罢了,不仅才疏学浅,就算是武功,估计也入不得他们的眼。贸然去求看典籍,反而会贻笑大方。
走进天龙寺,周遭矗立的大小佛塔都庄严肃穆,十分的清静,只有几个小沙弥在打扫落叶,他们甚至为了尽快让树木上的枯叶快些落光,跑过去奋力摇树干。
远处的一位中年和尚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头叹息,道:“悲哀啊,修行之人居然如此的执着,落叶随时而落,随时而扫即可。”
段誉见他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应该只是一名年纪大些的普通僧人,只是点头微笑打个招呼就走开了,他并不认为这中年和尚所言就是对的,也懒得听他唠叨。
段誉信步而行,周围的腊梅花开得正盛,如火如荼。
雪花飘飞,寒冬的意味儿浓了。
梅上雪花,晶莹如玉,暗香盈盈,其意悠远,令人神往。
待得段誉无意间来到枯荣大师的禅院之前,但见这个相貌丑恶奇怪的老和尚正在一颗松树之下打坐,仍由雪花飘落其身,也没有反应。
他并没闭目冥思,而是看着院子之外的梅花,他并不是欣赏花之韵味,而是在思索其中蕴含的禅机。
段誉不忍看他一半如婴儿般的脸以及另一边如同骷髅头一样的脸,觉得如此冒昧的踏入禅院,确实不对。但要就此退走,拱手行礼而去也不妥,毕竟佛门高僧并不在乎世俗的繁琐礼节,而是更看中对于禅意的领悟。
从根本上说,段誉此来,已经打扰了枯荣大师的参禅。
枯荣大师略微皱眉,不过他极好的修养,因此刚要问段誉所来何事。段誉做了一揖,朗声道:“晚辈拜见枯荣大师。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
枯荣大师却心中一惊,问道:“你何以知道我所参枯禅之来历?”
段誉所看佛经典籍也颇多,当然明白,朗声道:“世尊释迦牟尼当年在拘尸那城娑罗双树之间入灭,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荣一枯,称之为‘四枯四荣’。
据佛经中言道:东方双树意为‘常与无常’,南方双树意为‘乐与无乐’,西方双树意为‘我与无我’,北方双树意为‘净与无净’。
茂盛荣华之树意示涅般本相:常、乐、我、净;枯萎凋残之树显示世相:无常、无乐、无我、无净。如来佛在这八境界之间入灭,意为非枯非荣,非假非空。”
枯荣大师数十年静参枯禅,还只能修到半枯半荣的境界,无法修到更高一层的‘非枯非荣、亦枯亦荣’之境,是以一听到段誉的话,便即凛然,说道:“想不到我大理段氏后辈子弟中还有你这样的青年俊杰,如此年纪轻轻,就熟悉佛典,天资悟性极佳,让人欣慰啊!“
段誉道:“枯荣大师谬赞了,晚辈只是偶然想起这个典故,却不是自己领悟的禅意。”
枯荣大师道:“请坐。”段誉当即坐下,只是没有蒲团,衣服倒是被落叶弄脏了。
“你怎么看这岁末寒梅?”枯荣大师忽然问道。
段誉拱手恭敬的道:“晚辈试言之,若有荒谬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枯荣大师慈祥的笑道:“但说无妨,吾洗耳恭听。”
段誉思索了一下,道:“常言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世人皆赞其傲骨铮铮,凌寒独放。却不知世间万物自有其分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荣辱俱有,繁盛与衰败亦有。谁能傲然长久?天地尚且不能长久,世人岂非痴人说梦否?”
“有几分禅意,但此番言论也并不如何超然,那么你如何看待呢?”枯荣大师道。
“既然万物分定如此,不如心境坦然,宠辱偕忘,不必似梅花只凌寒独放,只要遂意逍遥,抓住时机。晚辈认为,人生但求行胸臆。”段誉道。
枯荣大师沉默了许久,段誉没有再打扰他,有时候高僧领悟到一丝禅机,往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之变得清晰起来。
第五十章鸠摩智求剑经
天龙寺的双树禅院中,枯荣大师打坐许久,终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好一个人生但求行胸臆,誉儿你心境开阔,实属难得。既然你心中已经有明确的道路,那么就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定然会有所成就。”
段誉也双手合十还礼,恭敬的道:“枯荣大师的指点,晚辈定当谨记于心。”
然后,他就闭目冥思,也感悟这难以捉摸的禅意。
枯荣大师慈祥一笑,继续看着凌寒开得绚丽的腊梅,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凛冽的寒风阵阵吹过,腊梅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下,落在了肩头,衣襟上,寒香氤氲,雾气缭绕。而纷纷扬扬的雪花也从未停歇过,
他俩就这样静静的参禅,一直到傍晚时分,天上的彤云密布,看样子今夜还有一场更大的风雪在酝酿。
铜钟之声从远处的高塔上传来,段誉从闭目冥思中醒来,起身拂落身上的积雪和腊梅花瓣,拱手向枯荣大师告别。
“昨晚你以一阳指击伤那个使用龙象般若功的黑衣大汉,看样子这段时间你练武的进步很大。不过老僧却没有亲眼见得,你试往这棵腊梅树上击出一记一阳指,看效果如何。”枯荣大师盯着段誉道。
他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世上的一切,段誉也没有必要向枯荣大师隐瞒一阳指的修为深浅,道了声:“让大师见笑了。”
然后段誉就上前一步,左手凝聚内力,侧身骤然发出一指,催发出一道淡金色的凌厉指芒,空气里嗤嗤作响。
三尺的距离,眼前的这棵柱子一般粗的腊梅树干顿时被这道淡金色的指芒刺穿,而且树干还开裂了,往周围延伸,枝桠之上的大量腊梅也簌簌而落。若是这一指点在人身上,若是此人躲闪不开,势必会被指力点出一个血窟窿。
段誉收敛内力,站在旁边。枯荣大师道:“你能在一个多月将一阳指练到这个水平,颇为难得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你的指法根基并不牢固,贪功冒进,以至于指力凌厉有余,而沉稳不足。或许我说多了,你也未必能参透,那么我就使一指你看着。”
段誉凝目看去,但见枯荣大师提起那枯瘦如骷髅骨爪一般的右手,站在一丈之外,凌空点出了一指,仍然是淡金色的指芒,不过却不是淡淡的虚影,而是浓郁之极,如同实质化一般。
指芒毫无停留的洞穿了刚才那棵腊梅树干,但周围没有产生一丝裂缝,腊梅树也纹丝不动,连一朵腊梅都没有因为受到攻击而掉落。
段誉当然明白,这是因为枯荣大师对于指力的控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段誉的观察力很仔细,往旁边一侧身,就看到了腊梅树之后的墙壁上,也被点出了一个小洞,洞口四周仍然没有裂纹。
“大师神妙绝技,晚辈佩服不已,今天受教了。”段誉道。
“何必过谦,老僧像你这般年纪时,尚未能入得一阳指门径,你好好修炼,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枯荣大师道。
段誉拜谢而去,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都待在天龙寺里潜心练武,只有在除夕才回大理皇宫里,之后又返回天龙寺。他一旦决心做什么事,就会坚定不移的努力。
正月末的一个清晨,小沙弥过来告诉段誉,枯荣大师请他去大殿,有事相商。
待得段誉来到大殿的时候,诸位高僧以及伯父保定帝、父亲段正淳皆在此。有些僧人小声的议论道:“这少年是族中晚辈,而且武功不算高,怎么也到议事大殿里来呢?”
段誉镇定自若的过去拜见了枯荣大师、保定帝和段正淳,根本不理会那些议论纷纷的僧人。
枯荣大师道:“是我将段誉请来一起议事的,他心境空明,极有慧根,说不定能帮到咱们。”
德高望重的枯荣大师都发话了,没有人再敢说有什么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