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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

怨气撞铃-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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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球,他又给踢回去了,就赌一把父母之心好了:如果你想知道盛清屏交代的话,你就得把棠棠给治好了,除此之外,没第二条路了。

至于治好了之后怎么对质……

反正棠棠脑袋瓜子也聪明,有交代的话最好,没有的话你就编嘛,横竖她也是个说瞎话随口就来的人物。

盛锦如不说话了,她又开始抽水烟,耷拉的眼皮慢慢搭下来,像是在闭目养神,但是偶尔,眼皮下又会掀出一线森然的光来,岳峰不动声色的跟她对视,屋里的气氛一时僵着,只有季棠棠无聊的打呵欠,不断向岳峰表达着“困了,想睡觉了”,见岳峰不理她,失望地一屁股坐到就近的长条凳上,脑袋往桌上一埋,呜咽似的哼哼唧唧。

就在这时,突然当的一声钟响,岳峰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角落的案台子上放了个旧式站钟,时针分针都指着十二点。

半夜了。

这一声钟响似乎提醒了盛锦如,她看着季棠棠,向岳峰说了句:“让她过来,我看看。”

岳峰迟疑了一下,想着外婆想看看外孙女,这要求也不过分,于是把不情不愿的季棠棠拽起来,又向着坐在那的盛锦如指了指,示意她过去,季棠棠很嫌弃地看了盛锦如一眼,扭着身子就不,岳峰本来就烦躁,被她的不配合搞的挺火的,脸色一沉,顺手在她耳朵上拧了一下,季棠棠那个委屈啊,她含着眼泪看了岳峰一眼,捂着耳朵就过去了,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就跟岳峰不是拧了她,而是拿了把刀把她耳朵给割了似的。

要不是现在这场合特殊,岳峰真想在她脑袋上弹一记:老子手上都没下什么力道,你至于这么痛苦吗?你演戏还演上瘾了是嘛?

季棠棠走到盛锦如面前,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看她,一脸的不耐烦,盛锦如看了她两秒钟,突然伸出手来,两根枯干鸟爪样的手指钳住她下巴,硬生生把她整个脑袋都往下拉过来。

季棠棠疼的大叫,盛锦如脸上现出狰狞的神色,不管不顾地又用另一只手去扒她眼皮,眼部的皮肤本来就娇嫩,加上她手上力道大,几乎是用抓的,季棠棠眼泪都出来了,哽咽着去抓她的胳膊,还没抓到,盛锦如如遭雷噬,又把她推开了,亏得正推在冲过来的岳峰身上,否则撞到后头山壁上,那是势必要见红的。

岳峰气的拳头都攥起来了,想去找盛锦如理论,但季棠棠抱着他哇啦哇啦哭,自己又分不开身,就在这时,盛锦如反常地站起来,说了句:“明天再说。”

说完,也不顾这么多人在跟前,直接向里屋走,掀开垂下的灰布帘子就进去了,看来这屋子是盛锦如自住的。

剩下的几个老太婆似乎习惯了她这种性子,也都各收拾各的东西离开,之前那个纳鞋底的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向着岳峰说了句:“旁边有空房,有板床。”

岳峰愣了一下,石嘉信快步过来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了句:“先住下,让你住了就是有戏,别再多事。”

岳峰心里宽了一下,虽然对石嘉信没什么好感,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话估计还能听上一听。

空房是真够简陋的,板床上连褥子都没有,板落了厚厚一层灰,也不知多久没人住了,岳峰把手电打起来当光源,板床立起来往地上磕磕灰,又把睡袋拉出来铺上——垫子没想着带,今晚上少不了被硌了,好在只是就和一晚,如果真得在这多住几天给棠棠治失心疯,盛锦如估计也不会允许他住这,多半会赶他去什么山间村山下村的住。

收拾停当了,季棠棠还缩在墙角里揉着眼睛掉眼泪,岳峰心疼的不行,把她拉过来,自己坐在床上帮她轻轻揉眼睛下头,打手电一看,眼睛下头老大一个的红手印子,现在还没消下去,足见盛锦如那一下子有多狠,岳峰帮她揉了会,还帮她吹了吹,问:“还疼吗?”

估计不疼了,因为那表情还挺享受的,岳峰笑着拍拍她脸,又亲了亲她嘴唇。

就在这个时候,季棠棠突然想起了什么,刷的伸手捂住了自己一边的耳朵,用一种愤怒的谴责的声讨目光看着岳峰。

心眼儿真是比针尖还小,估计又惦记起之前被他拧的事情,秋后算账来了,岳峰那个气啊,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就叫啊,更何况现在季棠棠还是女子与小人的结合体啊……

岳峰瞪着她:“棠棠,我给你个机会啊,这页还真翻不过去了是吗?”

季棠棠听不见,但看那表情,估计是追究到底了,捂着捂着,表情还配合了一下,跟疼的有多厉害似的。

岳峰终于发飙了:“你有点素质没有?我刚刚拧的是你哪边的耳朵啊,啊?”

盛锦如进了房间,之前强装出来的冷静荡然无存,脸上的块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喉头滚了一下,胸口起伏的厉害,忽然焦躁起来,几步冲到墙面前,疯狂撕扯着墙上的报纸,嘴里喃喃念叨着:“哪呢?哪呢?”

墙是土墙,糊了好几层过去的旧报纸,由于年代久远,很多都已经泛黄变脆了,有些标题还是七八十年代的热点,什么“改革初探,打击经济犯罪”,“华总理会见布朗部长”等等,当初糊的浆糊都已经干透,一扯就是哧拉一声大幅撕下,盛锦如双手哆嗦着去扯,有时候用力猛了,指尖抠进土墙里,带下簌簌的灰土来。

在又一次扯下一副报纸时,盛锦如像是被电触到,猛地就不动了,浑浊的眼珠子定定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照片上。

那是一张放大的发黄老照片,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妆容干净素雅,穿民国时改简的清式女卦,黑色的长发绾成水溜溜一个髻,用枚簪子定住,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婴孩的包裹布上绣着柳丝飞莺的图样,脸朝里侧着,两只小脚丫露在外头。

盛锦如嘴唇翕动着,死死盯着女人的脸看,这个女人的脸盘很正,鹅蛋美人脸,眉毛细细弯弯,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微笑。

盛锦如突然就发狂了,她操起水烟袋,狠狠地砸着这个女人的脸,一下又一下,嘶哑着声音吼她:“第三代了,已经第三代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怎么样?”

盛锦如也毕竟是古稀之年了,发泄了一阵子之后就没力气了,有不少白发从发网里挣出来,鬓角散乱的厉害,她扶着墙剧烈喘息着,还在不断低声呢喃着:“到底想怎么样?想怎么样?”

顿了一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挪着步子走到对面墙的镜子前站住,呆立了一会之后,对着镜子慢慢扒拉开自己右眼的上下眼皮。

浑浊的老眼,下眼白一条若隐若现的血线,盛锦如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盯着那条血线看,直到血线慢慢地自行消失。

从这个角度,可以在镜子里看到对面墙上贴的那个女人的照片,照片上女人的脸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凹窝,有几次用的力过猛,照片被砸穿,背后的灰土透过破口渗到纸面上来,像是给脸上蒙上了一层灰。

而透过这层薄薄的土灰,照片上女人的微笑始终不减,隔着这许多年封尘岁月,像是早已预料今日的一切,静待明日种种上演。

第二十四章

众人离开的时候,石嘉信有意留在最后,他想找个机会跟盛锦如解释一下自己“办事不力”的原因——自己已经尽力了,只是没想到岳峰的路数这么野……

如果盛锦如能听得进去,他甚至想求她让自己见尤思一面。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留的相当不妥了,虽然看不到盛锦如本人,从里头的声响也能大概猜测出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有多么疯狂和混乱——盛锦如是大家长,人前一丝不苟,架子端的极高,绝对容忍不了让小字辈看到自己失仪的一面的,如果她发现自己还留着……

石嘉信打了个寒颤,原地僵着不动,连呼吸都放的很轻,生怕被里头的盛锦如给发觉了,他听到剧烈的喘息声,接着是痴傻般的笑,再然后是疯狂的喃喃呓语:“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赔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石嘉信心里猛的打了个突:两个女儿?从来没听说盛家婆婆有两个女儿啊,不就盛清屏吗?何来两个之说?

顿了一会,又听她翻来覆去地念叨,一会说一个女儿,一会说两个女儿,一会说一个儿子,一会说两个儿子,石嘉信明白过来,心说原来是神智有点不清醒了。

又过了一阵子,里头的声音渐渐歇了,有拖沓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上床的吱呀声,石嘉信知道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又等了一刻钟左右,灯灭了。

黑暗中,石嘉信长长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更大的疑窦浮上心头:盛家婆婆口口声声的那个“你”,到底是谁呢?莫非是指……秦家?

一大早,岳峰就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去到窗前一看,才发现院子里的人出奇多,除了盛锦如,昨晚见到的几个老婆子几乎都在院子里忙活,簸米的簸米,扫地的扫地,还有一个拎了口平底锅出来,拿铲子敲打锅底的锈垢的,栅栏门开着,有几个年轻的男人正从身上卸下大的背筐,背筐上蒙了层白布,一掀都是腾腾热气,几个年轻点的女人探头往筐子里看,说什么的都有。

——“今天吃什么?”

——“馅儿的包子吗,马菜的吗?”

——“粥糊了底吧?闻起来一股焦味……”

……

过了会,几个男人原路下去了,那几个女人各自背起背筐,都进了盛锦如的那间屋子,开始还能听到搁碗摆筷的声音,后来就安静了。

岳峰看的纳闷,瞅瞅手机,都八点多了,上门求人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也没心思继续睡,过去把季棠棠给晃起来了,出门洗漱的时候,那个敲锅底的老婆子漠然看了他们一眼,嘴巴朝盛锦如的房门努了努:“收拾好了吃饭,大姐有话交代。”

岳峰暗叫惭愧,自己跟季棠棠两个怎么说也是年轻人,兼之不受待见,不勤快表现也就算了,还要人家吃喝端在桌上候着,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他赶紧拉着季棠棠从院子角落的水缸里舀水刷牙洗脸,洗漱的时候,想着居然还能给供饭,这盛家人还挺不错的。

岳峰洗的快,先漱了口回屋,收拾的差不多了出来,季棠棠还在水缸前头折腾,岳峰心说这是刷牙呢还是绣花呢?走近了一看,险些没叫她给气晕过去。

她牙已经刷好了,正在漱口,但是不知道已经漱到第几遍了——含了一腮帮子的水不一口吐掉,在那鲸鱼喷水一样,嘘的出一条水线,然后转个方向,嘘的又吐一条水线……

岳峰气的牙都痒痒了:你以为你是喷泉是吗?

这时候,季棠棠也看到岳峰了,明显是被吓了一跳,含着一口水也不敢吐了,岳峰也不说话,端看她接下去怎么表现。

僵持了一会之后,季棠棠又发挥了极其厚脸皮的一面,她异常淡定地把水给吐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还如释重负地啊了一下,那意思是:好累啊终于洗完了……

再然后越过岳峰,若无其事地端着牙具回房了。

岳峰看着她的背影叹为观止。

原本以为,盛锦如的屋里应该是一大桌子的人围着吃饭,进去了才发现,只有三两个老婆子陪着盛锦如说话,刚才看见的那几个背筐的年轻女人都不在,仔细听,里屋也不像有人的模样。

怪了,没见那几个人出去啊,难道盛锦如的屋子还有后门?

岳峰知道自己是外人,也不好多问,拉着季棠棠坐下,帮她盛了粥,又把馒头掰开了夹了咸菜递给她,盛锦如一直在对面冷眼看着,不说话,偶尔抿抿嘴角,每次抿起,都带起唇角一道很深的刻线。

等岳峰把季棠棠照顾的差不多了,盛锦如忽然说了句:“石嘉信跟你提过九铃音阵的事对吧?”

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岳峰心里咯噔一声,连饭都没心思吃了,斟酌着问了句:“是可以给小夏治了吗?”

盛锦如没立刻回答,她从腰袋子里头抽了块皮子出来,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水烟袋的黄铜烟嘴,好像是故意在吊岳峰的胃口,岳峰纵使再沉不住气,脸上也尽力摆出一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神气,过了会,盛锦如终于开口了。

“治她这个毛病,最少也得三天。每天的日出之时、日中之时、日落之时,三个时间进音阵的音眼,九种铃,九个时段,用九种正音祛除她脑子里那些让她痴傻的邪音,这三天,你爱去哪去哪,不要留在这碍事。”

岳峰愣了一下,脱口说了句:“我不能跟她一起吗?”

盛锦如冷笑着一字一顿:“石嘉信没跟你提过吗?只有盛家的女人才能进溶洞。”

这个要求似乎也不算无理,岳峰心里挣扎的厉害,一方面知道自己确实不适合进去,另一方面又强烈觉得不管任何时候,跟季棠棠分开,都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足足三天不见,三天时间,盛家如果包藏祸心,得能做多少小动作啊?万一她们把季棠棠转移个地儿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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