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有鬼呢-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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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改变,你萎缩,就注定你会被欺负,会被别人踩在脚底下。
他怕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活的那么屈辱?
我想,他怕的是死亡。如果他不怕死,那么他完全可以在被欺负的时候,拼命反击。即使他完全不是任何人的对手,也要用尽一切力量打回去。
那种拼命的凶狠劲头,会吓退那些欺辱者,让那些人从此畏惧他。
何翔和王雪是完全不同的,南辕北辙。
王雪会不卑不亢的面对我们,并且明确表达出对师晗和李一然那几个人的厌恶,但她并没有那种愤世嫉俗的报复心态。
她的眼神始终明亮,只是偶尔微微皱一下眉头。
她认为她自己没有任何错,不认为她的相貌是丑陋的,所以并不会因为师晗和李一然经常羞辱她的外貌而产生自卑的心态。
这样一个好的心态,会让她一往无前,无人能够阻挡。
何翔孱弱而可怜,但在谈到师晗和李一然的时候,表现的却和王雪正好相反。他断断续续的回话,避讳谈论师晗和李一然。但他躲闪的眼神里,却藏着怨毒。
怨恨欺辱自己的那些人,这并没有错。缺心眼而圣母的原谅他们,那才是错的。但让怨恨控制自己,让自己变的丑陋而狰狞,那就太不合算了。
“他需要能理解和鼓励他的父母,以及一个真正的老师。”我灌了口水,用力擦擦嘴,加上一句注解,“灵魂工程师,能改变他灵魂的那种。”
“你可以去应聘这个职位。”任酮敲敲我的脑袋。
“我?”我摇头,“我可不行,我可拯救不了他。就听他说话这么短短一会儿,我都觉得上火。他这么继续下去,很快就会加入好思佳的大部队里头。”
我感慨,“有些精神病,都是因为把自己封闭了,让自己胡思乱想,把自己给折腾疯了。你注意到他的手腕了吗?”
我还没说完,教导主任突然拉开门,微微前伸着脖子,笑呵呵的看着我们,“你们问的怎么样了?还要不要我叫别的学生过来?师晗和李一然他们还喜欢欺负一个高一的学生,叫董泽泽,今天请假了,没来上课。”
“不用了。”任酮站起来。
我拍拍屁股,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教导主任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我和任酮快速离开了学校,来到车上。
直到我们发动车子,教导主任也没有转身进学校,像是望夫石一样,一直眼巴巴的瞅着我们这边。
我看向任酮的侧脸,将在学校里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何翔抬手摸脸的时候,我发现他右手手腕被袖子挡住的地方有很多刀疤,有旧的有新鲜的。他有很长的自残史,起码得有两年。何翔精神上已经出现病变,最好赶紧送到心理医生那里进行治疗。现在他只是自残,但过段时间,按照他这个发展趋势,肯定会拿刀子出去砍人。”
任酮点点头。
我感叹:“因为别人导致自己出现精神上或者身体上的问题,那可真是不合算。”
任酮并没有带我回科里,而是电话联系了廖泽,让廖泽查出何翔家地址,直接驱车去了何翔家。
何翔家在一楼,只有一室,客厅和睡觉的地方用一块上面印着大牡丹花的旧布帘子隔开。厨房和厕所挤在一块儿,在大门入口的右侧。
屋里空气非常浑浊,堆满各种各样的破旧物品,让人有种不知道该从哪里下脚的局促感。
他家里只有两口人,他和他七十多岁的奶奶。
他奶奶叫何领娣,今年七十八了,是个非常枯瘦的小老太太。何领娣一直以捡破烂卖破烂为生,何翔是她在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她用卖破烂的钱将何翔养大,供何翔念书。
何领娣以为我们是街道办的,见到我们之后,很慌张的进去拿笤帚和尼龙袋,嘴里嚷嚷着,“领导,领导,我这就去把外面的垃圾弄回来。家里没地方了,我暂时放外面,我这就去弄进来。”
“大姨,不用弄,那个没关系。我们是何翔学校的老师,来找您进行家访的。”我赶紧拦住何领娣,撒谎的话冲口就来。
何领娣迟疑的将笤帚和尼龙袋放到墙边,浑浊的眼珠子缓慢的转动着,在我和任酮脸上打转。
她双手在裤子两边用力搓了搓,将靠在墙边的三个马扎子折开,递给我和任酮,“家里就有这个,你们别嫌弃。”
“不嫌弃,这个挺好的,坐着舒服。”我接话,朝何领娣咧嘴笑。
何领娣扶着墙壁,缓慢的坐到马扎上。我想扶她一把,但是被她推开了。
“老师,是不是何翔在学校里惹事了?”何领娣问的很缓慢,布满斑点的鼻翼忽闪着,鼻息粗重,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沉重而痛苦的情绪。
第122章 瘤尾芽六
我赶紧摆手,“没,他没惹事,我们就是来进行正常的家访,每个学生家里都要走访一遍。”
侧脸眼巴巴的看着任酮,我问任酮:“任主任,你说是吧?”
不等任酮点头,我就主动为何领娣介绍,“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教导主任,任主任。”
何领娣局促而慌张的伸出手,连连说着,“您好,任主任,您好,您好。”她手伸到半截,又缩了回去,在裤子两边用力擦了好几下,再次伸出来。
任酮握住何领娣的手,如同一位真正的教导主任一样,严肃而不失温和的对何领娣说:“何翔的家长,你好。”
“嗳,您好您好。”何领娣您好了两声,嘴巴并没有闭上,而是张张合合了好几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隐忍的闭上了嘴巴。她嘴唇上深刻的褶皱,紧紧促缩在一起,让她显的有几分刻薄。
任酮看了我一眼,将忽悠何领娣的事情交给了我。
我瞎扯了一些何翔在学校里的学习问题,表扬何翔是个聪明并且努力的好学生。说完学习上的问题,我故意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用一种委婉的语气,提出何翔有些不合群。
何领娣松弛的右眼皮子猛然抽动了两下,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像是被狠狠抓过的粗布褶子。
她粗重的呼吸着,鼻孔像是年岁久远的风箱,内部螺丝生了锈,在来回的空气流动中发出很大的杂音。
“何翔是个好孩子,很好很乖的孩子。”何领娣并没有为何翔的不合群做解释,而是缓慢的为我们描述着何翔,“我从垃圾堆里把他捡了回来,刚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猫大,我总担心会养不活他。他特别乖特别孝顺,三岁多的时候,就帮着我一起去捡垃圾,一直到现在,只要他放学回来,就会帮我一起去捡垃圾。他很乖的,很孝顺,也不爱闹事。附近有小孩子欺负他了,他也不会还嘴,他怕还嘴了,会招来小孩子的家长,怕我一个老婆子受小孩子家长的欺负。”
何领娣突然用力抽了两下鼻子,紧接着,两颗巨大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挤了出来,在脸颊上滚落成一行泪痕。
用力洗了下鼻子,何领娣抬手擦了擦脸,沙哑着嗓子,继续说:“他小时候不是现在这样,他小时候很爱说话也很爱笑。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他九岁的时候,被附近的小孩子骂垃圾堆里的小杂种,我因为气不过,上去用捡垃圾的抓挠,赶那些孩子。可我没想到,我那抓挠把一个孩子的胳膊给挠碎了。那孩子的家长跑过来,让我赔钱,说没钱就就送我去坐牢,还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把何翔也打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变的特别胆小,不爱笑了,也不敢和人说话。但是他一直很乖,学习也很好。他说以后长大了,要给我买个大房子,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早前,我以为何翔成为现在这种萎缩可怜的状态,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自己不敢反抗。但我得承认,我错了,并且错的离谱。
如果换成我,九岁遇到这种事情,被恐吓被殴打,无力反抗,我也会变成何翔这样,会变的不敢和人接触,想要蜷缩起来逃避这个世界。
如果当时,他身边有人鼓励他,开导他,也许他就不会这样。但他身边只有何领娣。何领娣虽然爱他,但是因为受生活环境和文化程度限制,让她即使想开导何翔,也有心无力。
我羞愧于我的肤浅,将对他人的认知肤浅的建立在以往的印象之上。以为何翔和我以前在学校认识的那种男孩一样,是无理由的封闭自己,天性不敢反抗。
他并不是这样,他年幼就遭受这样的挫折和打击,没有人开导,承受着恐惧和歧视,这才导致他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我从始至终都是错的,那些我曾经认识过的懦弱男孩,也并非天生就这样。而是在成长初期,遭受过这样那样剧烈的打击,让他们惧怕接受这个世界,所以将自己封闭了起来,采取消极不抵抗的态度对待人生。
我将手搭在何领娣的手背上,希望通过这样的行为,能安慰到她。
何领娣将手缩成了拳头,从我的手底下抽了出来,然后像是用触角试探外界的胆小蜗牛似的,试探性的反握住我的手。
她掌心十分粗糙,像是干涩的树皮,摩擦着我手上的肌肤。她握的很用力,让我有种被握住心脏的错觉,有种感同身受的心酸。
“我们都知道,何翔是个好孩子。”我真诚的看着何领娣的眼睛。
是的,何翔是个好孩子。
不好的是师晗那些欺负他的人,不好的是我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肤浅的人。师晗和李一然他们明着逼迫欺负他,我们则隐形的排斥着他。
是我们共同影响了何翔,让何翔越来越龟缩胆怯,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越来越怨恨。
我们都该向何翔道歉,然后伸出善意的手,将他从角落里拉出来,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单单只有残酷和冷漠,还有温暖和阳光。
何领娣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让情绪平静了一些。
她松开我的手,将手心在裤子上面擦了擦,微微垂着脸,声音沉哑的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过来,因为平常总是欺负何翔的两个男孩子失踪了,所以你们过来我这里查这件事情。”
她双手倏的抓紧裤子,“那两个孩子的父母已经来过了,说让何翔把他们孩子还回来。我不知道他们孩子为什么失踪了,但是和我家何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家何翔是个非常乖的孩子,非常善良,就算被打的头破血流也不知道还手。”
我尴尬的抻抻嘴角,快速用微笑遮掩住被戳穿来意的尴尬,“我们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情过来的,但我们并没有怀疑何翔。”
何领娣没有回话,她长叹一口气,将嘴巴紧紧的闭上了。她肯定看出我在撒谎,所以不想和我继续说下去。
第123章 瘤尾芽七
原本是我引导着这场谈话,但现在,这场谈话的主动权到了何领娣的手里。她拒绝再继续交谈下去,而我找不到话题的突破口,导致现在的气氛尴尬而又沉闷。
任酮站了起来,打破这尴尬而紧张的气氛,“我很抱歉,我们确实怀疑何翔,但并不止怀疑他,所有和师晗他们接触过的人,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何领娣抬起头,看着任酮。
任酮说:“但是我想,这并不是何翔干的,因为我相信,何翔确实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何领娣嘴角颤动了几下,眼泪倏然又落了下来。
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那样一直望着任酮,仿佛在期待着任酮为她和何翔洗清嫌疑。
“你放心,真相肯定会被查出来。”任酮的语气铿锵有力。
何领娣点点头,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我们从何领娣家里离开,一直到科里,都没有交谈。我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堆积了一团团的乌云,将心脏里面塞的又满又沉。
“怎么这么个表情?”廖泽和我们前后脚回了科里。他看我沉着脸,诧异的伸过手,扭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向他的方向。
我拍开他的手,“心里难受。”
“怎么啦?说给哥哥听听,哥哥用胸膛安慰你。”廖泽像是花花公子附体似的,摇晃着脖子,笑着朝我凑过来。
我斜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的胸膛,你留给别人吧。”指指从门外进来的杜凯,“凯哥需要你。”
杜凯本来一脸疲惫,一听到说他,立马就有了精神,呲牙咧嘴的窜了过来。
“嘿,你俩在谈论我是不是?我听见我的名字了。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
我把眼珠子朝上吊,张开嘴,耷拉出舌头,对杜凯摆出痴呆的模样。
廖泽谈了下我的额头,让我收回痴呆样。他问我:“去学校有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没有,没查到线索。”我摇头。
摇头过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事情。“嗖”的从椅子上蹦起来,我快速冲进了任酮办公室,“我想到了一个事儿。刚才在学校的时候,我闻到何翔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灰味。但是我们去何领娣家里,她家根本就没有供奉任何神像,也没有香灰味。”
任酮将身体后仰,依靠在椅子背上,“你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