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董小姐-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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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她轻松从马另外一侧跃下,接着转身,面向祁璟,“将军,你也下来呀。”
祁璟见江月避开方守成,心里已是舒服许多。他微作颔首,利索地下马,别住马鞭,拱手向方守成主动寒暄,“下祁璟,久仰方先生大名。”
方守成雍州一带颇负才名,连雍州知州都要尊称他一声“先生”,祁璟自然不能例外。
“祁大将军多礼了。”方守成躬身向祁璟深深一揖,全无适才怠慢之意,反倒十分郑重,“守成此拜过将军保家卫国之功,再谢将军替家师照拂幼女之恩。”
这是自居江月极亲密之人,才会如此说。
祁璟倒也磊落,比起旁人心思,他意江月自己想法,是以,方守成虽贸然托大,但祁璟也不指出,只侧身避开,认真道:“份内之事、举手之劳,先生客气了。”
方守成自恃身份,不愿临街站着,多与祁璟寒暄。他朝祁璟一笑,又是满面关怀地转向江月,“早听京中消息,得知妹妹会来小住,没想这么突然……好房间院落早布置妥了,妹妹随我来瞧瞧,可还合你心意。”
他情深意切地说完,才回首关照祁璟,“祁将军也一同来罢。”
江月目光早下意识地飘向祁璟,待他几不可见地颔首,这才跟着方守成一同入了院落。
“我记得妹妹小时候爱荡秋千,因而年前便已经让人搭好了。”
“啊……对了,原来恩师府上种都是蔷薇,我麻烦知州大人从京里找了些苗子来,前几天刚刚种下,不知道能不能开花。”
“我买了两个丫鬟,想必不能同妹妹过去贴身婢子相比,但她们粗通文墨,只愿能排解妹妹一点心里郁结。”
方守成顾自向江月介绍着,反倒把祁璟这个边境大将视若摆设,理也不理。
一旁下人都有些看不过眼,忙拽了拽方守成衣袂,示意他切莫怠慢了祁璟。
方守成这才回神,走到靠回廊边上祁璟身侧,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道歉:“守成实是……实是太多年不曾见过恩师和他家人了,一时失态,请将军切莫介怀。”
“岂敢。”祁璟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他斜睇了江月一眼,却也不过须臾,便重启口,“下还要拜见知州大人,先生不妨先与董姑娘叙旧。”
江月登时一慌,忍不住问道:“那你还回来吗?”
祁璟没答,只一言不发地望着方守成。
方守成头皮微麻,饶是全然没有这样打算,仍然挤出了一个笑容,圆滑地回答:“啊……祁大将军肯屈居寒舍,那是守成福分啊!”
祁璟像是早料到这个答案,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江月,转身离开。
第22章 婉婉
祁璟是傍晚时分回方府,初春之时,天黑得依然不算晚。是以,方府之中首尾相接回廊之中,已经悬起了灯笼,制作精美四角灯,将整座宅院笼罩了昏黄暧昧光晕下。
膳厅三联槅扇均被打开,祁璟渐行渐近,直到终于看清镂花纹饰后面半遮半掩江月。
她换上了裙装,头发也被认真地绾成了一个少女发髻,点缀乌发间金簪玉钗,无不是珍贵之物。
这才是江月原本模样吧。
祁璟心中一叹,这些东西,不是如今他给不起……只是,她会想要接受自己吗?
江月正听方守成如数家珍地说着“自己”小时候故事,原来早董姑娘五岁之时,方守成便已离开邺京。江月心道一声幸好,举凡方守成殷殷问起“妹妹可还记得——”,江月便作出满面愧疚之情,朝他摇一摇头。
竟也蒙混过了这半天!
百无聊赖之时,江月余光闲闲溜向屋外,回廊之下,立着不是祁璟还是谁?她眼神一亮,组织到底还是没有忘了她!
方守成察觉江月目光偏转,自然也顺着望了过去,“呀,祁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守成有失远迎。”
毕竟方守成是故人,纵使分别多年,江月依然不敢冒失,生怕他瞧出破绽。是以,江月只眼睁睁地望着祁璟,并不多话,唯恐失了她苦心经营“闺秀”气度。
不能说话,眼神便显出几分热切来。祁璟与方守成寒暄了两句,已是察觉到了江月直勾勾地瞧着自己,他登时心跳变,耳根都有点发热。
祁璟习惯性地拢拳轻咳,掩饰着自己不自然,不敢再去看江月,“时辰不早了,还是先用膳吧。”
祁璟心有戚戚地打断方守成,他此时心神不定,哪还能再应付下去?
好方守成不曾为难,当即命人传膳,接着又转首望向江月,试探地问:“妹妹可介意与我一桌?照理妹妹待字闺中,守成本不该冒犯……只是……只是……”
他只是半天,却没说下文。
好江月没这个顾忌,听方守成讷讷不语,便大大方方地为他解围,“大哥一番好心,我自然不会介意,但不知……”
她坏心忽起,眼神又飘向了祁璟,“祁将军可会嫌弃我?”
祁璟闻言,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
将军回望江月,女孩子一双炯炯明眸,像是小猫爪子一样他心里挠了几下。偏开眼,将军默默举起白旗,“自然不会,姑娘多虑。”
方守成接到京中来信,只知江月被委托祁璟军下,并不清楚两人关系甚笃。此时听二人对答,全然是把其中意思当真了。一个威名外却出身军籍少年将军,平素看不起来自京中富贵人家小姑娘,实正常。
况且,恩师受人敬重,也不过是文人之中罢了。
这些不通圣人之学莽夫,哪里会真心敬重呢?
倘使不是顾忌自己主人面子,想必,祁璟早要把江月赶走了吧?
方守成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待满席菜肴摆上,方重现笑意。“将军驻军西北,想来艰苦得很,守成特地叫人备了几道雍州名菜,算是为将军接风了。”
“多谢。”
两人举杯,对饮罢,方守成才举起筷箸,示意大家进餐。
“唉,当初离开邺京时候,婉婉才这么高——”方守成颇为感慨地比了个手型,脸上带了三分宠溺笑容,“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啦。”
“婉婉?”祁璟眉梢微挑,余光瞥到了江月脸上。
两人目光相撞,彼此都是一愣。
方守成浑然不觉,朝祁璟解释道:“就是董家妹妹乳名……哎呀,是守成莽撞,我贸然将你名字告诉了将军,妹妹不怪吧?”
江月万分尴尬,她怎么偏偏忘了,“自己”原本还是有名字!
两束目光聚身上,江月只能咬着筷尖儿,低眉敷衍地应着,“不怪。”
方守成又是一笑,“妹妹还是小时候温柔脾气,跟谁也不恼,说话轻轻……”
江月趁这档口,忙觑了眼祁璟,他脸色俨然有些不好,恐怕是怀疑自己了……江月一颗心砰砰打鼓,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同他解释开才好。
她兀自紧张,方守成却不肯放过,仍是道:“恩师平素克己,妹妹便与恩师性子如出一辙。寻常我们师兄弟一起讨论学问,她不过三四岁年纪,便能自己坐廊中,不声不响地看一下午诗。那时恩师便常以小妹喜静为例,教育我们踏实为学,切不可贪玩……”
这厢江月只觉这书香门第姑娘家着实假扮不来,总要找个托辞才好。而那厢祁璟,已是眉峰紧锁,陷入沉思。
直至一席晚膳用罢,两人竟没再说过半句话。
月明星稀。
江月躺陌生却舒适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用来搪塞祁璟借口她已经想好了,可是,找个什么机会解释才能显得不露痕迹呢?
“姑娘可有吩咐?”
值夜丫鬟听到里头动静,只以为是江月有事,忙进来相询。
江月微微有些尴尬,闷闷地道了声“没有”,再不敢随意翻动。谁知,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没过多久,竟也睡着了!
翌日醒时,已是天际翻白,天光大亮。
两个被方守成特地买来服侍江月小丫鬟一个替她准备了衣服,一个打了水来,作势要为她洗漱。江月早习惯了自力生,忙后退一步,抿嘴露出个笑,“不劳烦二位妹妹,我自己来就好。”
那两人面面相觑,只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主人。不多犹豫,二人登时屈膝跪下。
江月被这架势吓得一怔,忙伸手去扶,“你们……哎呀,起来。我素来住军营之中,不习惯旁人伺候,你们……你们一旁站着就好,若有需要,我自然会说。”
都说由奢入俭难,江月早打定主意,此地不宜久留,否则时日一长,祁璟难免会看出她破绽,因此,能从简地方,还是一切从简得好。
想到祁璟,江月心中一动,重惦记起来解释事情。她动作加,衣洗漱都没用太多工夫儿,除了劳烦其中一个自称青缳丫鬟替她绾了头发,其余皆是亲力亲为。
收拾妥了,青缳主动问道:“姑娘是要立时用膳,还是先去明德堂拜见先生?”
江月摇了摇头,“昨日那位祁大将军住什么地方了?”
青缳一愣,好似有几分迟疑,“这个奴婢倒不大清楚,也许是竹园,也许是松园……应当总离不了这两处便是了。”
“唔,那你领我去找他可好?”
“是。”
去过了竹园、问过了松园,直到后绕到了前厅,江月却没有看到祁璟半个影子。
她没由来心中一慌,失神落魄地站厅外院子里,不知该再往哪去找才好。
“婉婉?”方守成试探地唤了一声,见回过身来果真是江月,欢喜不迭地迎了上来,“妹妹怎么起得这么早?这里等守成吗?”
江月不敢失礼,忙换上一笑,“方大哥早,我……我后来改过名字,唤作江月,大哥叫我江月吧。”
方守成微愣,将信将疑地问:“这不是师母给妹妹起名字?怎么……倒改了?”
“这个说来话长,改日我再向大哥解释。”江月竭力敷衍,话锋一转,“将军呢?怎么不见他?”
“哦,祁将军呀……我听管家说,今日天未亮,他像是有什么急事,直接走了。”
江月倏然变色,他走了?
察觉到自己身份不对,所以离开了?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方守成摇头。
江月像是被人一把掐了心窝上,蓦地一阵刺痛,说不出难过。
方守成见她脸色不好,忍不住问道:“怎么?妹妹有事要找他?”
“也没有……”江月踟躇不语,神色却是怅惘得很。
方守成权当她是受祁璟威迫已久,安慰地一笑,不再追问,反倒引了旁话题,分散她精神,“妹妹可用过早膳了?我让人摆厅里,咱们一道用罢。”
江月恹恹颔首,并未表露疑议。
方守成虽看重江月,却也诸事缠身,轻易不得闲暇。好他正巧要去书院,念及江月自幼喜读诗书,索性叫人套了车马,二人一道往京郊书院里去了。
可惜,书院男子居多,方守成只把江月安排了自己书房之中,不曾领她四处闲逛。
江月坐着,既是无趣,又是不安,半晌之后,到底是忍不住,试探地问:“先前大哥说早听闻我会过来,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娶妻
方守成正读着学生文章,时不时提笔勾点两句。听到江月问话,他笔下一停,笑着抬头问:“其中曲折,祁将军没告诉过妹妹?”
江月迟疑地摇头,究竟是祁璟没说,还是他说时候,自己并没有穿越,实不得而知。
方守成只当祁璟平日苛待江月,是以懒怠向她交代明细,当下轻声一叹,撂了笔,“这事说来话长,当初恩师遭受无妄之灾,我们奔走无效,实为平生大憾——”
他顿了顿,像是回忆之前种种挫折,良久才续言:“后来,我们听说妹妹充入祁将军军中,又知祁将军原是由永乐侯一手提携到今日地位,因此,便由永乐侯牵线,请祁将军代为照拂姑娘。”
江月满面愕然,原来……原来祁璟当初纳自己身边,当真是为了庇护,而不是……她竟然误会他这么久!
“年前,永乐侯曾来信告知我,祁将军军务繁忙,前线战事吃紧,留着妹妹并非长久之计。因此,希望能由我来照顾妹妹。守成今日成绩,俱是拜恩师所赐,替恩师照顾妹妹,自然也是份内之事,因而我便回信答应了永乐侯。”
方守成说话温平,清和声音像是吟诵一首诗。
江月至此方恍然大悟,难怪祁璟会一早便离开,难怪祁璟就算面有不豫,也不曾来质问她半句,难怪他坚持要来雍州,难怪他从一开始就担心挂记着自己……她是他责任,是他负担,他根本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