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leaf(绿叶)-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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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都岩山的转折深处,既然能够住下生物,自然,便会有水。
不大的,本小心保护的水塘,意外地还有一大半在毁灭中安然无恙,连同周围的“树”——梭梭矮树。
精灵未尝记得他进入这个沙漠时曾经过的那一片片灰红色的梭梭树,也不记得曾有人问过他是否会把那附着在扭曲枝干上的薄薄紧帖的枯黄小片称为“绿叶”——那时,他的全部神智只在生存和死亡的边缘反复挣扎,见无所明,听无所闻。
而这会儿,对着同样一种植物,倒让他那略显冷漠的表情柔软了下来。
“就是这里,我想大概就这个方向是唯一可能的出路了——这儿一直保护得最好。……这也是我在这儿以后最常走的一个方向,这些树挺美,不是吗,阿拉贡?”
最高只到胸口的低矮灌木远没有精灵惯见的大树的巍峨,但在死寂大地上的它们,因为一线稀少的水分的滋养,紧贴在细而硬的枝干上薄叶泛出了绿色,伸展得比枯黄时稍微多了一点点,这便让那绿色柔和了多刺的枝条来,细碎的绿的轮廓模糊在微弱的星光下,竟是如新春柳条的绿烟朦胧(水:真的真的,有水和无水时的这种树子的景观差异之大真是很有趣——看记录片看的:…P)。
“和它们在缺水的时候的样子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杜内丹人却是见过并记得那些在沙海里似死还活的狰狞丛林,他的感慨还要深些。
精灵点点头,并没有因为人类的话而使昏迷中的经历苏醒分毫,他只是着迷似的看着这片绿烟,好半天才轻轻叹口气。然后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一种冷漠。
“我们走吧,我们得去找父亲他们呢。”
旁的人,都无声地顺从了精灵的命令。
他们真算幸运的,在逃出了本来应该是无从逃脱的死之地狱后,他们也不过损失了一个人而已——而且还是最多算“朋友”算不上“自己人”的一个想来也是完全“活够了”的老头子。
至于他们要找的“自己人”,原也不难找到。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远方星空下金发的精灵王。
大森林之王,瑟兰迪尔,看上去很消沉的模样。
这是这会儿第一眼见到他的杜内丹人大首领和森林王子的第一个印象。
精灵王站在那里,面前单腿跪着一个人类——啊,不,应该是一个外貌非常非常象人类,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是继承了精灵的福分比人类多的半精灵。他没有尖尖的耳朵,样貌实在平常,只有到他的兄弟的脸上开始出现皱纹后他自己和别的人才从他那普通的脸上看出了不凡来。
他叫阿姆诺斯,和一个过去显赫的精灵王子同名,但那不是他的父母当初有什么期望,只是一个很好笑的巧合——那个名字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种流行的名字,在很多无知的人类和大山这边同样无知的半精灵那里,糊里糊涂和遁世多年的萝林之主那去了许久的王子同了名的并不只他一个。
外人知道的不多,这一位有着人类的脸的阿姆诺斯,是森林王国的重要臣属。
他负责这次对沙漠魔鬼部落的突袭,他做得很成功,可现在他却象一个负罪之人一样匍匐在他的君主的脚下。
他们中间,并不太宽的空间被一堆什么东西和暗色的流动的液体充满了。
周围的空气,寂静地可怕。
只有精灵王好象已经累坏了的声音:
“……你……比谁都更有理由恨他……但重要的是……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不论如何,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奥克斯……不论如何……”
“莱戈拉斯——”
精灵王低垂的眼睑随着这个呼声一跳,他身后,一直蹙着眉头悲哀地看着的蓝衣老者发出了这个呼声。
被呼唤的精灵王子停下了他的脚步,站在不算太远但也不能算近的距离里,长发在月色下是纯粹的银,不够明亮的星光映不出他的眼眸的蓝,精美的五官和轮廓则一如往昔。
“莱戈拉斯……”
精灵王在问。
“……那么,你恨我吗?”
没有回答。
精灵王垂下头。
“术士,”他说,换了对象,“你究竟想要什么?”
老眼中悲哀更深,他不答反问。
“从我们五个这次被派到中州来协助精灵和人类时起,我和阿那塔,我们两个一直是交情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一起在想,永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
精灵王垂着头,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也没有追问自己的问题。
蓝衣老者自己给自己回答。
“看着亲爱的人,一个一个消失;看着热爱的世界,一点一点褪色;看着自己友爱的心,一分一分死去——”
“还是——”
“发现自己最憎恨的敌人,原来也不存在了。”
“我们记得的,是那连最古老的精灵都不知道的遥远岁月。那时候,我们每时每刻操心的是大地的高矮,大海的深浅,在我们努力让这些形状美好无瑕的时候,摩尔寇就总是和我们作对。他的双脚踏在海床上,积雪和燃烧的大山是他的王冠,我们彼此征战,让海洋也汹涌咆哮,陆地也全然变形。那个时候,我们了无顾及,尽情伸展着自己的力量,一点儿也不怀疑我们的敌人是什么是谁。”
“然后,世界产生了,生物生长了,我们相信,所谓‘美好’和‘善良’就是让世界长春,让万物无争,一切生作而不消亡——因为死亡,是我们无法忍受的悲哀。可是冬天却要来临,植物为争夺土地而进行无声的搏斗,动物则干脆为争夺食物而进行有声的厮杀。我们相信是摩尔寇在那里做鬼,他也聚集那些‘扭曲的东西’来袭击我们——我们尽力一战的结果却是让我们自己作出的世界颠覆,让我们以更快的速度失去一切——那是我们第一次有是最后一次面对摩尔寇退却。不过,我们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想更好的办法,他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终有一天可以战胜他,是的,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
“精灵的到来给了我们很大的快乐。精灵自己是不会知道我们有多么爱他们的,即使是一直也爱着我们的埃尔达。我参加了那场为保护精灵而和摩尔寇所作的又一次大战,只是在战争前期因为受伤太重而不得不返回瓦利诺尔而已,我在瓦利诺尔,和那些留守的同胞们一起,焦急地期待着我们的胜利消息。精灵给了我们的,是他们想象不到的活力,我们相信,我们需要保护这些美丽的小东西,哪怕会以我们之前所造的世界为代价,我们作战,义无返顾,为战胜摩尔寇而欣喜万分——但更重要的是,精灵愿意来和我们同住了!”
“我不知道这会导致精灵的纷争乃至分裂——我们都不知道。就象我们当初看到那些枝条交缠吞噬着彼此的养料的树木,又或那些利齿相向撕破对方的喉管的野兽一样。我们明明是爱他们的,他们明明是可爱的,为什么偏又要象这样彼此伤害。我们要相信是摩尔寇的毒害,相信我们的敌人是他而不是这些对抗我们的心的小东西。是的,即使是精灵,其中有一些在我们能挽救他们以前就被摩尔寇毒害了——你不用否认,‘瑟兰迪尔’,我虽然不知道过去的你究竟是哪一个,但你应该是亲身经历过昆迪的分裂的一个——你该知道,古老的精灵王,在他们遇到梵拉以前,为了保住自身的性命,已经有不下一次和摩尔寇妥协交易的!虽然他们也不只一次受到欺骗。”
“那一次,阿瓦瑞和埃尔达会因为分裂而到兵戎相见也是,这你可曾明确告诉过你该告诉的人——没错,埃尔达‘窃取’了召唤精灵灵魂的魔法咒语,带着它随梵拉迁徙准备把瓦利诺尔的死之神殿当作精灵新的重生之所。而阿瓦瑞呢,为了追回这个魔法,不惜半路袭击自己的族人。那一战究竟是谁先引起的,又是谁先大量流出了同胞的鲜血?!——啊,不,瑟兰迪尔,我不想和你再争论当年的是非——不,我并不认为埃尔达就是没有错误的,包括因愤怒而对阿瓦瑞发出诅咒的我们——”
“我们终究知道了,在许多许多日子以后的今天,这一切,正是从我们召唤精灵到瓦利诺尔开始的。请不要再责怪我们——我们所得到的痛苦,在后来的岁月里,在神树倒下的身躯下,在智慧精灵叛逆的帆影后,那种没有尽头的无法休止的悔恨和悲伤,也许,并不比那些消磨去福份被毒化成奥克斯的阿瓦瑞少——至少,当他们死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永生的生命到底可以得到安息。”(水:特别申明,有关奥克斯的起源,因为作者没有明确说明,所以这里奥克斯起源于阿瓦瑞只是一种臆测而已,另一种看法是奥克斯是被腐蚀的人类。当然也有写奥克斯是被腐蚀的精灵兼被腐蚀的人类——但不管怎么说,奥克斯似乎确实是不能永生的)
“而我们呢,我们曾经坚定地相信正确的,却一次次给我们带来痛苦。究竟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在不停地对自己说那就是摩尔寇,可是当精灵再一次要求我们保护并终于决定把摩尔寇驱逐出这个世界以后,我们得到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迷茫。是的,还有一个索隆,其实要消灭他,简直比对付摩尔寇容易百倍,可以说是很简单的事。可我们却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留在了中州——我们的强大的敌人没有了,我们自己,又在哪里?”
“我们还沉没过努美诺尔,可那不过是一次最消极的反应。如果不是人类那惊人的舰队突然如此强大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不会惊慌失措地做出那么简单粗暴的举动的——人类,他们是耶路瓦塔尔的次子啊!我们是应该无私地爱着他们的啊!但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愚昧?野心?那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了?可是——不,我们不能明白。我们杀死了无数的努美诺尔人,据说那些‘好努美诺尔人’是逃了出去的也不恨我们——真的吗?我们明知道索隆还活着,但我们是不是应该象过去那每一次一样直接插手进去——去打倒——我们的哪一个‘敌人’?”
“你们真的不明白的,为此我们讨论了多久,而且我们依旧疑惑。最后才勉强做出的决定,因为我们的骄傲到底还在,索隆,他曾是我们中的一员。最后要离开,也要是我们带着他离开。这就是五个术士来到中州的原因——即使术士只能协助精灵和人类,但这一纪,将还是我们的力量笼罩的世纪——最后一次,我们的力量笼罩的世纪。”
“至于你问我对你们我们究竟想要什么,‘瑟兰迪尔’——我们对你,对黑森林,对所有的精灵,所要的还是一样。当年梵拉对精灵的召唤造成了那么多痛苦,两方面都有的痛苦。我们曾想,那是一个错误。而我,在我这次来中州之前还一直这么想。可在中州度过的这一千多年之后,在看到了精灵在第三纪的一切之后,在看到了你之后,我明白了一点——即使痛苦,那个召唤也不是错的。你应该知道,到了现在,你应该已经完全明白了。”
“精灵,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永生的悲哀之物。”
“如果摩尔寇嘲笑梵拉的话是真实的,那这话对精灵也是真实的。当年的你们还有孩童时的天真,到了今日,你们所面对的也是一样的沧桑和再不能明白的新的敌人。你们和我们当初一样在阻碍这个世界的前进,这个世界是属于在死亡中得到自由的人类的——而我们和你们都没有自由,我们和你们都是被锁在埃达里的囚徒,我们和你们都只有一日比一日灰暗的形体来褪色世界的风景。”
“随我们一起去吧——至少在长春的瓦利诺尔,我们和你们还可以找到宁静和安详。”
“作最后一个高贵的行为——体面地离去。”
老者伸出了手,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是温暖的,它在精灵王的面前摊开,安静而祥和地等待着。
精灵王的眼睛再次抬起来,那眼里的疲惫越过一切投向不远也不近处的他的儿子,不肯再低下去的绝不离开地看着。
这一次,是精灵王子垂下了眼。
痛苦的泪水,在一瞬间可以看到,赤裸裸地全部浮现在了精灵王子那双漂亮的水晶一样澄澈宝石一样华丽星星一样明亮的蓝眼睛里。
……蓝眼睛——啊,没错,太阳正在升起来了,迅速泛白的天空终于有足够的亮度为一切染上色彩。
精灵王站在那里,金发愈发耀眼,他穿着的是人类的黑色的衣袍,眼睛有着和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一样的色泽,疲惫下面是海一样的深蓝,而他的面部的轮廓,和他有三分相似的继承人的比较起来,却是在无论怎样的情况下都显得刚硬的了。
在他眼里,他的儿子慢慢抬起了手,那双修长美丽不失善射者力量的手捂住了精美的五官。
尤其是眼。
沙漠里从来都很晴朗,所以看得真的很清楚。
指缝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