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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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立刻凑了去和素然唧唧咕咕地研究起来,半晌,两人一抬头,见楚笑寒还在这后帐内稳如泰山地挑选良妃的点心小食,不由得急了,齐齐道:“姑姑怎地还不到前头去?”
楚笑寒啼笑皆非地道:“这不是还没做完事情么,主子也有仪儿伺候着,仪儿做事向来周到,也没什么紧要事,为何非要跑去前头?”
“……呜……,”两个女孩儿俱都怒其不争地哀哀叫起来,“姑姑!”
正纠结于这种僵持之时,却见帐门一掀,进来一人,穿着藏蓝髹漆盔帽,额上亦是同色遮眉,上插缨枪。同是藏蓝的护肩、护腋和甲衣上均是闪亮的金属铆钉。竟是穿着正蓝旗全套戎甲的胤禩,瞧着样子倒像是刚从猎场归来。只是正如庆儿和素然所言,未到午错,狩猎没有结束,怎么就回了呢?
见到胤禩竟然进来这边宫人的营帐,庆儿、素然和楚笑寒都是一怔,旋即庆儿和素然立刻又捂嘴窃笑着跟胤禩下跪请安后便找个理由告退了,只留楚笑寒一人依然留在帐内。
楚笑寒见状,不禁下意识地也想随着庆儿和素然退去,不过便是白痴也看得出来胤禩是来找她的,既如此,徒然做些无用功又有什么意义呢?按照以往经验来看肯定是走不脱滴……只是,这会子要她见胤禩,还是难为着她一点,这乍一相逢不异于再遇毒蛇猛兽一般,身子自然而然地如同糠筛般簌簌发抖起来,脸上亦是出现惊惶的神色,只恨不能夺路而逃。
胤禩自然是瞧出来了。他也未说什么,只是踏上一步将头盔摘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那俊美的脸上出现一阵呆滞的神情,不可不谓百年难得一遇。
楚笑寒虽不愿意看到他,但是身份摆在那儿,纵是再不情愿也要迫了自己上前服侍。无奈之下,往旁里沏了松萝茶给胤禩端了过去,装了恭敬说道:“八爷用些松萝茶吧,这是今年的新茶,虽是早过谷雨,存了一段时日了……”
胤禩原本略有些呆滞的目光微微闪动,说道:“嗯,这松萝化食、消火、下气,多在饭后再饮。唯独……”
楚笑寒莫名其妙听他说了一堆,不知他想说什么,却在唯独二字后顿住了。没错,这松萝茶确实不适合饭前饮用,只是昨日发生那种事,此刻瞧见他,自己也心神慌乱,胡乱抓了一种茶叶便沏了端上,确实未想过妥当与否。想了想,强笑着说道:“一定是奴婢糊涂了,错了时辰,八爷莫怪。奴婢还是去取些另外的吃食,八爷还是随便用些小食儿吧。”
胤禩一把抓住尚抓着茶盘的楚笑寒,不让她走开,眉心则又紧紧地拧了起来,瞳眸渐渐撑大了一些,似是十分为难的样子:“……唯独,……唯独是我喜 欢'炫。书。网'饭前用,一饮便是几大瓯,你往日常笑我牛饮。……皇阿玛严令诫酒,只我甚喜大醉,你便苦心寻了这松萝,香气高爽,滋味浓厚,又带我最爱的橄榄香味……你竟记得?”
楚笑寒额头黑线数根划落……八爷,这个……这个,真没有。这可真的是每次看电视连续剧上那八个字的真相啊!“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啊!!!巧合,真的是巧合哇!自己会上松萝茶,纯粹是顺手呀!
“八……八爷,奴婢,……并不知您喜饮松萝,”楚笑寒艰难地开口,很克制才能继续镇静地说话,“昨夜您也亲见了苏格格,当知奴婢不曾骗您,奴婢确实只是钱兰欣,而非苏格格。”
胤禩听了失神地笑了,淡淡说道:“钱兰欣?钱兰欣?你是钱兰欣?还说不曾骗我。”
囧,差点忘了这茬事了,钱兰欣这身份也是假的来着,这么说,自己还真是如他所言,诸多欺瞒。楚笑寒郁闷地被堵住了话头,再说不出言语来。
“我只想不通,若阿昭是真的,那你,又是谁?”胤禩缓缓地说着话,语气平和,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去,直至一丝都没有,“昨儿那狼,是我让胤禟特地找来放了给你瞧的。不管额娘会不会让你跟我走,我本就打算夜里头定要带了你去,就是想看看,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那一年,我瞒了所有人,偷偷带你去大伙儿都常说起,惹得你羡艳不已的木兰辉罕内的‘千里松林’……结果你偷偷躲在那七星湖其中一个水泡子边的芦苇丛把我甩开啦,我找了一阵不见你,便气了走开了,后来你独个儿呆在水泡子边实在怕了,终是自行跑了出来,却走迷了路……我找你找到夜半,寻到你的时候你正被那头出来觅食的孤狼吓得软倒在地上。我虽射杀了那头狼,却没料到它的临死吼声却引来了一头母狼,……这事你吓得直发抖,你怕你阿玛责罚你,更怕皇上知道了给你家引来大祸患,哭了大半夜却偏不肯求我。我瞧了心软,这才同你约了这事绝不让第二人知道。兰欣,你说说看罢,当你喊道‘还有一头母狼的时候’,我如何想法?”
竟是这样的原委吗?楚笑寒站在一边,十分尴尬不安,看来眼下真是百口莫辩。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借体还魂的“鬼怪”吧?
“今天晚上的话,一个字也不要对第二个人说起。”
依稀地从耳边响起最初时候胤禛的声音,淡淡的月光从窗棱子照进来,洒在他的额头上,记得他当时的神色肃然,脸容青白,郑重其事地说这句话。
没错,就算他不说这句话,自己也是晓得不能同其他人随意说底细的。问题是,如何解释自己大脑内部混乱破碎的残余记忆呢?那是来 自'炫*书*网'阿昭的……除了一口咬死破绽百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句话“我不是阿昭”之外,别无他途。
胤禩抬头,看楚笑寒默然不语,顿了一顿,复又说道:“我昨夜里想了一宿,终是觉得略窥端倪。阿昭自从指给了四哥后,就变得很是不对劲。”他忽而笑了笑,笑容诡异特别,“前年的上元节夜里,德胜门外,阿昭是相当的古怪,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样。那天晚上的阿昭,是兰欣你吧?”
楚笑寒呆住,半晌才晓得驳道:“奴婢不知此事,奴婢不明白八爷在说什么。奴婢怎会是苏格格,没有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
胤禩倒也没有发怒,依然淡淡地,说道:“嗯,你不愿意承认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兰欣,你须得弄清楚了,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同你说这样的话。你若肯老老实实地将所有的一切告诉我知道,我便饶了你,不仅既往不咎,还会像看待阿昭一样地看待你,我知你是个聪明智慧的女孩儿,很得我的心,额娘也十分喜 欢'炫。书。网'你……你同四哥的事情,我也必然会找寻机宜帮衬你一把。你自己仔仔细细想清楚了,再来回我往后日子里的问话。眼下旁的也不必说了,我只最后再问你一句,那支我送你的青玉蝴蝶簪子,你到底要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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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斯情已化墨池烟
楚笑寒怔怔看住胤禩,他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做个选择?从今往后,什么事情都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他便可放过自己?甚至,如他以前所说,会放饶了自己,譬如重新安排自己回偏远的行宫?或者回返家乡?又或者替自己向康熙皇帝求个恩旨从此跟了胤禛?
可是,可是……八爷,您的那簪子,我要不起啊。
先不说对他胤禩和盘托出一切,是不是自己所愿,会否十分违和而难以为续。同胤禛不一样,和胤禩说话总是觉着非 常(炫…书…网)的别扭和不适。便是前头胤礽所限定的规条里头,有一条便是不能跟了胤禩。否则只怕就不是胤禩饶不饶她的事情,胤礽便头一个不会放过她。胤禩再厉害,眼下能在太子手里保下她楚笑寒来?这可能吗?就算胤禩有这个能力,他是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毫无进益的事情的人吗?彻底和太子决裂,就为救她这么一个来历不明、无足轻重的小宫女?
总之,要不要那蝴蝶簪子,已经不是楚笑寒凭自己意愿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楚笑寒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生痛,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回答胤禩的问题,半日不语竟是沉思默默地呆在那里了。
胤禩这等无比机巧灵秀智慧的人一眼看去便知她的答案,这脸就拉了下来,慢慢儿地站了起来,伸手取了放在桌案上的盔帽覆在头上戴齐整了,才从里怀的不知是香囊袋还是扳指袋内掏出一样物事,递给楚笑寒:“十四弟那个香囊,你似是寻不着了。这生香我原也有,你戴在身上,莫要惹事。”
楚笑寒呆呆地伸手接过那个香囊,果然同胤祯给的差不离,只是换了形状,乃是一个心形的,绣工也极为精细,下垂各色丝绦,鲜艳夺目。
胤禩见楚笑寒收起了香囊,立时转身便走,只是待要掀帘出去却又站定,并不回身,背对着楚笑寒说道:“若有一日,你悔了,不妨来同我说一声,且看我还有没有回转的心。虽然,多半是不太可能的。只因,目下你在我心中,终是特别了一些。”
楚笑寒目定口呆了一阵,只觉心里也有点难受,虽然并不喜 欢'炫。书。网'胤禩,可是看他这样失望,不知为何竟然可怜起他来了。回头想想,也许是,他纵是个皇子的身份,却不能不说实在是命运多舛。
听他去年除夕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再加上胤礽的陈说,便知他过得绝不如意。只怕从小到大顺遂称心的事难有几件。
可是,自己却实在难以顺顺当当地投靠了他,做他的眼线。这样的活计哪里适合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呢?再加上胤禛、胤礽的这些个乱糟糟的关系,早已在两人之间划开如同毛里求斯海沟一样深不见底的隔阂。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走远,而决不能开口挽留。
到午错时分,这狩猎大典的围射和捕猎活动就正式结束了,需得让木兰围场的动物们休养生息半年一年后再来进行秋狝冬狩。从下午开始就是各种盛会了,中间穿插布库、焰火、诈马(儿童无鞍赛马)和教駣(套马)等各种余兴节目。
楚笑寒一直很忐忑不安于胤礽的令牌去向,只是良妃竟是始终没有问起此事,直到这二十余日的夏苗狩猎结束后,即将回承德的狮子沟离宫,这才吞吐了半日提起这令牌。
“主子,那个令牌……”楚笑寒只觉吐字艰难,这将别人好心给的物事弄丢了,这种事情实在太糗了,而且非 常(炫…书…网)难堪。
良妃抬眼望了楚笑寒一眼,笑了一笑说道:“你收着吧。我也说过,我是用不到的。将来,肯定用得上的。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哪里出得了钟粹门呢?有这牌子,终是方便许多,便是撞到他,也会瞧着我几分面子的。”
楚笑寒大为窘迫,那日自己的想法原来还是被猜到了。当然也不见得良妃就一定猜到自己的心思,她只是思虑周全,而自己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拿了好心肠当那驴肝肺。这样一来,后边这丢了令牌的话便说不出口了,终是烂死在自己肚子里,心里想着,罢了,到时候纵然死了也没话可说了,白白辜负了良妃的一片好心。
这时已是八月光景,良妃有孕也快要满五个月,自然按照现代算,则只有四个月多一些。果然如楚笑寒猜想,她依然清瘦漂亮,只是偶尔擦洗梳妆穿衣的时候可以发觉上胳臂略略丰腴一些,小腹稍有隆起,同原本无肉凹陷的样子相比,反而是此刻更加合适一些。
唉,太子爷,您比那些算命的大师还要厉害啦,您就那样肯定自己能一举得子?噶肯定会让良妃怀上?楚笑寒郁卒于良妃竟然没有孕肥水肿,只能闷闷地在肚子里硬挑些胤礽的毛病。
待到十月底回京,这七个月的身子果然是笨重起来了。只是秋风渐起,衣衫渐增,加上良妃不去量身定做衣服,均是遣了楚笑寒和庆儿取了旧衣要求内务府放一个号子照做秋衣冬衣,这样穿上宽大一些的四件套旗装,确实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忽忽日子倏地过去便到了腊月里,这竟然又是一个年节开始了。这宫里的过年“大运动”(楚笑寒觉得,过年如果要过一个半月的话,那就是运动类)又开始了,良妃便从腊月里开始声称染了风寒告病了。
话说这风寒……也真是托病最常见的借口了,加上要过年了,这宫里最怕染了病气,这下好了,连平日里还常常顺脚(离得太近的好处)过来看看良妃的惠妃都一步门槛都不跨过来了,更不要说只是偶尔过来、甚至连偶尔过来都谈不上的宜妃、德妃之属了。
楚笑寒皱眉了。
只是,这每日里都要来探病的胤禩怎么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