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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沉默是金-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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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明间的厅屋均是月洞窗,窗外便是天井,种满了细竹和松木,树影多斑驳,倒影见纱窗,屋内阴气翠润,虽是夏日,却依然凉快无比,惬意之极。

当时,也没留意间,只听得门帘一掀,胤祥就大踏步地走进了屋内。
楚笑寒被这种异样的声响所惊动,一抬头,竟然看到在这数月间简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十三爷,一吃惊间,立刻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顺带着将个针线笸箩锦缎绸布俱都打翻到了地上,乱作一团。
十三阿哥,胤祥无奈地叹气道:“你看到我的那副样儿,整个京城都再没第二个……”


第90章 隋堤三月水溶溶

楚笑寒费了点力气才从地上起身,复又蹲下,手忙脚乱地将打翻在地的针线笸箩碎布锦缎俱都收了起来,重又摆在圆台子桌案上,这才一边干笑着说道:“十三爷的样子太过威武,我一看就飞了魂魄,这才吓趴下了的……”
“……”
胤祥无语,只踏上几步看那桌案上的物事。
忽听他口中轻噫了一声,说道:“你配的颜色倒是极为清雅。这月白色的佩带吩,很是好看,上头还绣了大势至菩萨啊……”
楚笑寒将散落地上最后一些绣线拾掇起来后,笑问:“……十三爷中意我做的蹀躞十二事?”
胤祥脸上颇有诧色,转头看又坐落在那枚日字凳上的楚笑寒,问道:“蹀躞……你竟是要做足十二样?”
楚笑寒轻点粉螓,颔首说道:“嗯,是的。”
正应答间,她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胤祥,他正专心瞧那络带香囊,似乎极合他的脾胃一般,面色颇和,爱不释手的一派样儿……十三爷他,向来不喜华丽俗艳之物……
打定主意,楚笑寒在颊边堆上淡淡笑颜,试着说道:“这蹀躞物事,十三爷可看得上眼?要是入了您的眼,那这头一套就孝敬给您,倒也无妨……”
“……”
果然,胤祥闻言,满腹狐疑地转目看向身边的女子,只不言语,心说,你哪里会这样好心,我又不是四哥。
楚笑寒微笑着,轻轻说:“那若是十三爷肯收我的礼,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顺便着,也劳烦您帮我想想送什么寿礼给四爷比较相称一些,而后替我备上一份,我知道您必不在乎这点儿小钱银。”
“果然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原也估到你没这样乖滑灵巧……”
胤祥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若说四哥……他素常喜 欢'炫。书。网'精巧玩意儿,便是不用,收着也是好的。不若你送个新样儿的烧料烟壶给他罢,又小巧又别致。造办处这两年这鼻烟壶是越做越美了,那色泽质料直逼玉器玛瑙水晶宝石一属。偏这几年里,四哥特别忙,大约也还没留意到这一块的物事。我替你选一个,送了给他,他定然欢喜。”
“烧料?十三爷说的,可是琉璃烟壶?”楚笑寒仔细思索了一下,问道。
胤祥点头说道:“嗯,是啊,有洒金星的,五彩的,磨花的,套红的,都是极妙的,看去如同翡翠老玉一般的藕粉地。用工极为精致了。”
看去,十三爷倒是首肯了。只是,虽然也曾玩笑着伸手敲钱,她也能表现得极为厚颜顺畅,实质上,若然真有个没大关系的人平白无故送些贵重物,却也十分难堪……这样一想,楚笑寒又犹疑起来了,只低声问:“那……那这东西贵贱行情如何呀……”
胤祥见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不觉好笑,但既是送他四哥的寿礼,也是她一片心意,不忍取笑太甚,终是安慰说道:“这等玩意儿,去造办处拿一个便是了,方便得紧。也不需什么钱银花费。”
楚笑寒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因笑说:“那成,十三爷,我给您做一套蹀躞十二事,您帮我找个烧料烟壶,须得最漂亮,最精美的。”
“那便这样说定了。”
胤祥说完,又在屋里转了几圈,把玩了一番几个荷包、扳指袋等,过得几刻,似觉他再寻不到可说的话,竟是悻悻地离开了。

楚笑寒觉得十分纳闷,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也没有侍监陪同,突如其来地跑到她这边来,说了几句莫名其妙、浑不着意的话,也不知底细,却又走了。
这样一想,总觉得怪异非 常(炫…书…网),寻思琢磨了一阵子,竟然是静不下心来专心针黹,莫名其妙间,不由自控地站了起来,悄悄地跟了出去。

说也奇 怪{炫;书;网,自打她住在这边后,胤祥也没安排什么下人给她,但凡是杂役之属,全部共用嫡福晋兆佳氏的婢仆下人。
而那兆佳氏·聪珍积也奇 怪{炫;书;网,性喜清静,院落竟然也在这府邸的比较里进处,墙壁穿堂同楚笑寒这边的院子连通,因此,婢仆通用倒也方便,加之楚笑寒大部分针线活儿及梳洗等事,不喜他人插手,总是亲力亲为。
这样一来,也只一个膳食、汤药和清扫院落的活儿,须得聪珍积这边的人过去帮手,其他尽皆无事。
至于汤药,也是一件奇事儿,到了胤祥这边,依然天天喝那透表清热,化湿通络,温阳益气的汤药,味道竟仍然是原先吃惯了那几味。

且说楚笑寒这一跟了出去,稍稍紧追几步,就瞧见前头隐隐有胤祥的身影。
再一细看,就见他一个转身出了前头的垂花门,而门口正候着他那侍监文润茗,一待汇合后,这主仆两人便又左转,拐了进嫡福晋兆佳氏的院子里头去了。
瞧见这文润茗,楚笑寒不禁失笑,那八年前,秋亭门口,被唬了一跳而后气急败坏的小侍监,而今却也大了稳重了呢……
她自觉举动十分怪异,毫无缘由地跟着十三爷作甚呢?但是,此刻也已如此,便随着性子慢悠悠地往前又走了几步。
再有几步便就到兆佳氏·聪珍积的院东角门处了。那也正是胤祥和他贴身随侍太监文润茗一道儿拐进去的地方,刚打算往回走,却听得里头说话声:“爷来了哪?”
“嗯,是啊。”
“咱们爷今儿个看着兴致挺好的哪。”
“那可不是么!听说四爷府上的年侧福晋有喜了,四爷向来子嗣单薄,而今又闻佳讯,咱们爷自然替他四哥高兴呢……”

楚笑寒猝然间身形一顿。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十三爷,是觉着心里有愧,所以才特意跑来看看她的吗?
只是……只是,也没什么可气愤的。原本就怀着必死之心,不是么?若然她死了,他,又怎会不去宠幸其他女子呢?便是她还活着,宠幸别个女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早就知道,也明白的实情。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这个人……忽然失踪的她,于他而言,也不知道到底算是什么了……
这样一想起来,霍然间像是把所有油盐酱醋均都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
忽觉他许是该怨她的,忽又觉他该当选年心兰,忽觉这样也是极好,忽又觉难以忍受一般的心抽乱痛起来……
唉……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复又再叹一口气,刚才跟着胤祥跑出来的时候倒是脚步轻快,倏忽间就到了兆佳氏的院子口,只是这一刻想要回去之时,竟是全身力气尽被抽干一般样,连拖动脚步都成了极为艰难之事。
费了半日的时光,慢慢地挪移回了自己的屋子,冲眼四下里一看,怎么都不认识这屋里的一物一件起来。终于,再又叹了口气,将身子挪靠到床榻边,使足最后的一点力气把她自己挪上了床,躺在那里,再不动弹,只发起呆怔来。
这一呆怔,似乎是呆怔了月余。只是,在这迷迷瞪瞪间,竟然也将这蹀躞十二事都做完了。

这日,端详着眼前的一应完成的香囊筭袋荷包扇袋等物,她口里喃喃地道:“这是跟十三爷换烧料烟壶的……须得再做一套给,给……给……,给他罢。”
说着她呆呆地笑了起来,慢慢儿地伸出手,在笸箩内取了针,挑了线,想要重新穿针引线去,却惊愕地发现,连着穿了十数次,一次都没穿过去……
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这屋子里太暗了?光线不够,所以穿不进去?她忖着,不如就到屋外去穿吧……想着便立起身来。这一站起,猝然间额头一阵发昏,心慌慌凉凉的,骤然间如军鼓急鸣……整个人总觉得摇摇晃晃的,怎么都定不下来一样……
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看来,看来,是再没办法做第二套的蹀躞十二事了吧?
楚笑寒揉了揉额头,定了定神,心里寻思着,也许,只好,寻一下十三爷,同他商量一下,那个烧料烟壶的交换,还是作罢吧。
对,去寻一下十三爷。
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儿……
呆惶惶地走出门去,外头天清气朗,十月了,也,属于小阳春了吧?
寒衣节已经过了,天气会渐渐冷起来。嗯,十三福晋兆佳氏早早就派人来给她送了数个白炉子,摆在屋内,生怕她受凉了,倒真是周到啊。
这一路走,一路胡乱思想着些许小事,便就到了院门口。这一将将到门口,却远远看见胤祥和文润茗正行过来,看着样子竟是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楚笑寒不禁微微地笑了起来,啊,运气,真不错啊。

胤祥隔着三五丈的距离看过来,只见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立在竹篱编就的月洞门口,身形比之数月前益发单薄纤弱,颜色苍白,眉目清淡如画,神情漠然,嘴角隐隐含笑,身后笼着绿柳,四周垂条落枝,门后更有一树百年海棠,其势若伞,丝垂金缕,葩吐丹砂,罩在门顶之上,女子身后,愈加有画色清美之感。
遥遥望去,只觉她恰似候在此处许久,定定数日尽在等着他一般,不由得心中一惊,但疾走几步上前,笑问道:“兰欣,你在等我么?可是那给我的蹀躞十二事做好了?”
楚笑寒一瞥间瞧见那文润茗立刻乖巧地候立在另一边,隔了数丈,再不上前,心中又生了几分莫名情绪,一下子倒是忘了本意,竟是怔了半晌,方说:“也没等十三爷,只是可巧闷了,走了出来,便瞧见了……十三爷。”
胤祥听了大笑,说:“倒真是可巧。”
说完这几个字,他立刻从里怀掏出一个玲珑闪亮,双色璀璨的物事,递了过来,说:“给!”
楚笑寒定神凝目一看,果是一个精美至极的琉璃鼻烟壶。通体白色,犹如羊脂老玉,上雕丹鹤,勾色青蓝,整器圆润。色泽虽然不多,不如一般的琉璃那般绚丽华贵,但是却看去颇上档次,设计却又清雅脱俗,令人几乎要以为是高级玛瑙、水晶、玉等制品。
“收了吧,这是我专门画了图样让造办处做的,和你做的蹀躞十二事的格调儿很是相称吧?好不好看?你不是还要做一套差不离的给四哥么?配上这个烟壶,很美吧?”
楚笑寒微微晃了晃头,将萦绕在额头脑门眼眸间的摇晃之感甩去,正想推拒说明缘由之刻,却听胤祥又在那儿说:“明儿个四哥要过来我这里,想着提前替他过生日,省得在他自个儿的王府里,闹腾腾的尽是虚套儿应俗的势头,没一点儿意思。你想不想见他?”
嗯?十三爷他,是什么意思?
却又立刻听他再说道:“只是,只能暗地里让你瞧一眼,可不能堂哉皇哉地拜见。”
“能见,自然极好。”她抬头举目看向天空,喃喃地说,不能见,却也已经无妨。
胤祥闻言一怔,不禁嗤笑道:“咦,兰欣,你竟是不想见他?莫不是你竟当真看淡了儿女情缘,见不见都无谓?何时竟然悟道了?”
楚笑寒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回转头看着胤祥,淡淡地说道:“不是能不能看淡的问题,而是不得不……人死万灯灭,再怎么深厚的缘分都一样化雪成水……”
胤祥忽然不说话了。
楚笑寒见状笑了起来:“十三爷,你果然知道我命不久矣。”



第91章 背归鸿,去吴中
胤祥闻言后立时沉默,良久良久,竟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两人竟是立在这月洞门口,垂柳海棠之下,均是不动不语。唯有微风吹拂过来,衣袂轻动,树声飒飒,寒意渐起。
楚笑寒站了一会,轻笑着走过去,伸手拉住了胤祥的左臂箭袖,拖着他往自己的院子内走去。只是,头依然晃晕得慌,她不去理会,只朗朗笑着说道:“十三爷一定是看出来了,所以才可怜我,圆了我临去前的念想么?”
胤祥由着她牵着自己,直至进了屋内,随便寻了枚凳子坐下,这才微微皱了皱眉,想了一阵,似在思索如何说法,最终开口道:“……你的病……皇阿玛曾亲自为你诊脉。”
皇……皇帝?康熙皇帝?
胤祥看出楚笑寒听了此言后神色茫然,极为难解,不由得嘴角略略一牵,只继续说道:“你连着昏迷月余,众皆唬得张惶。皇阿玛亦是没有传唤值守太医,……他见你舌淡苔薄白,脉浮,似行痹(风痹);却又觉脉弦紧,为痛痹(寒痹);细细感觉却又发现苔白腻,脉濡缓,为着痹(湿痹);把得良久,反而愈加混乱,不知所谓。终于明了张献所言非虚,你之痹症确实古怪,与我的实是大不相同。”
说到这儿,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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