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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学车记-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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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跳。 
  “见过这么多钱吗?”华总微笑道,见段教练羞愧地低下头,合上箱子,一把推到他面前。“你肯帮我,这钱就是你的了。拿着吧,给儿子去买房子。” 
  “我不干!你有几个臭钱怎么着,把我当什么人了?!”段教练仿佛受到污辱,怒气冲冲地吼。 
  华总冷笑一声:“随便你!不过,你就彻底完了,等着坐牢吧!”   
  44“皇宫”暮雨(3)   
  “我那天喝醉了,该能犯什么错!”段教练瞪起眼反驳。 
  “你还要我说几遍?你是同案犯,明白吗?你们把人家小姑娘撞成重伤,后来姑娘自杀了,后果可以说是极其严重。你们犯了交通逃逸罪。按新刑法一百三十三条规定,医生会判七年以上。你呢,至少三年!” 
  “判就判吧,那也比整天价心里受折磨好受!”段教练破釜沉舟,跳起来嚷,脸涨得像停车信号灯。 
  华总砰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段教练一下子蔫了,从椅子滑落到地毯上,呜呜地哭起来。 
  “好啊,你英雄,你好汉!可你进去了,老婆怎么办,儿子怎么办?再说,还不仅仅是判刑的事,你们撞的人不久死了,还要再附加上民事赔偿。一条人命多少钱?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你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逞能,害了好端端的一个家啊!” 
  段教练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爬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快到包厢门口,华总怒喝一声:“站住!”他像个玩偶似的停下了。华总走到他背后: 
  “段永杰,你听着,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跟‘政府’合作,我保你过家庭和睦的幸福生活;另一条是你蹲大牢,你老婆孩子砸锅卖铁赔人家款,弄得家破人亡。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段教练感觉浑身像浸了水的生石灰,一点点发软。他强撑着,脸上涔涔冒出汗来…… 
  45   
  45突发事件(1)   
  省城好多年没下这么一场豪雨了。由于排水不畅,一些路桥下积水,淹了公交车、私家车,造成局部交通中断。正看着早间新闻,段教练打来电话说,今儿没法练了,先歇一天。我也乐得关上电视,去睡回笼觉。这些天练车早起晚归,吃也吃不好,瘦了五六斤了。我打算再睡两个小时,中午去附近的东北菜馆美美地吃一顿肉骨头和炸山菇,补补身体。不曾想才刚睡着,电话又响了,是部主任打来的,说估计我今天没法练车,正好小苏(部里的一个女记者)被大水困在北外环路上,她那摊子没人顶,让我去救急。 
  去就去吧,本来部里让我脱产学车也够仁义的了。我即刻答应,离家拦了辆计程车去报社。雨急一阵缓一阵,仿佛张艺谋电影上铺张浪费的箭漫天射着。马路上水流成河,车开过,舰艇似的溅起水花。由于能见度低,昔日疯牛般的计程车司机,也变成小心翼翼推婴儿车的阿姨。幸好车速只是慢,一路上还没有堵塞。 
  主任安排了任务,去查看长乐小区住顶层居民家的漏雨情况。“热线电话都打爆了。再不去他们要到市政府静坐了。” 
  我和另一个年轻记者赶到长乐小区。看了几户人家,心情沉重:一家人把所有能接水的家什,塑料桶、盆子、铝锅、茶杯都拿来接房顶的漏雨了;有一家甚至在床上撑着伞。那家的老太太哭诉道: 
  “我们老两口儿,把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花在这房子上了!黑心的开发商偷工减料,害得俺连个觉都睡不安生!” 
  录了音,拍了照片,冒雨赶回报社。下午三点钟,报道写出来,连图片一起交给主任。主任看了后,说感觉措辞有点激烈,能不能再和缓点儿?我问什么意思。他说,头儿说了,这事要尽量客观公正报道,不要带个人感情色彩。我火一下子上来了: 
  “什么叫客观公正?去现场看看啊!老百姓买套房子容易吗?!” 
  “开发商有背景……我也是左右为难。” 
  “我不管。稿子写完了,随领导改吧。” 
  我出了报社,才想起伞忘在办公室了。不愿意再上楼,跑到马路边上打车。雨劈头盖脸地浇,倒也清爽。出租车快市,淋了一阵子雨才打上。回到家就打喷嚏,心想千万别感冒了,提前吃了药预防。结果到晚上就感觉头重脚轻,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五,还是发烧了。 
  次日天仍阴着,间或飘着毛毛细雨。打电话给段教练,教练说赶紧过来练,离考试没多少日子了。我说对不起,我恐怕去不了啦,感冒发烧,我要去医院打吊瓶了。 
  我没想到我那天没去,会出大事。上午十点半左右,我在社区医院的治疗室里,第二瓶吊针快要滴完时,手机响了。我一只手困难地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接通,听到嘉园惊惶的声音: 
  “师哥,出大事了!快过来吧!” 
  我听了几句,招呼护士拔了针,跑出医院。小雨停了,风吹云动。我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南郊。半道上有辆急救车鸣着笛迎面开来。我回头看了看,猜想,这车是不是与嘉园的电话内容有关?出租车又跑了一阵子,把我送到出事地点。 
  一场大雨让卧龙湖水涨了许多,昔日碧绿的水面也变得浑黄一片。一些低坡上的灌木沉入水中,挣扎露出的顶枝随风画着波纹。葛咏赤着肥胖的上身,和高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抽烟,两人的裤子都湿淋淋的。我问,人呢?高工说,你来时没看到救护车吗?嘉园陪陈娇去医院了。 
  离他们不远的路边,有坍塌形成的陷坑,泥土新鲜。我走近,发现坑下斜坡上的草木有明显的车子撞轧过的痕迹。还看见我们心爱的皮卡教练车扎到水里,只露出后车厢的一个角儿。 
  “到底怎么出的事儿?” 
  高工、胖子相互补充着,向我述说。原来上午教练带他们来这儿练公路掉头。为安全起见,学员们都下了车,一个个练。轮到陈娇时,就出事了。胖子指着路沿上崩塌的豁子,说,路宽没有问题,他们三个人都练得很正常,车拐过头来,轮子距路边还有三四十公分,很安全。可能是陈娇力气小,方向打得慢,未及打死,车轮贴上了路沿,按说也应当能拐过来。没想到的是,雨后路面湿了,突然塌下一大块土,右前轮一陷,紧接着车身斜着向下滑行了。 
  “当时教练不在车上?”我问。 
  “巧得很,他去撒尿了。”高工说。“不过,段教练发觉不好,就大叫刹车。陈娇可能是吓晕了,竟然问,刹车在哪?车子已加速下坡了,想刹恐怕也刹不住了。只几秒钟时间,车就一头栽进了水里。” 
  “大伙儿都吓坏了!”胖子接着说。“顺着坡儿连滚带滑地下到水边。陈娇不简单,竟然在水里钻出了驾驶室,露出头来,叫了声‘救命’,咕咚喝了口水又沉下去了。段教练扑通一声跳下去。不大一会儿,水哗地响了,教练从水下把陈娇托了上来!她已经昏迷了,身子发沉。教练个子不高,弄不动她,两个人一沉一浮的。我们几个一看不好,也赶紧下水。教练用力把陈娇推过来……”   
  45突发事件(2)   
  “教练人呢,也去医院了?” 
  高工唉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噎:“他没上来!” 
  “不会吧?他水性很好啊!”我不相信。那次练车时,他生陈娇的气,喝令停车,然后跳到湖里潜游了很长时间呢。 
  “真的没上来!我们七手八脚地把陈娇救上岸,回头一看,他用手拍着水,正挣扎呢。我说教练你怎么了?他说他抽筋了!身子往下坠。又嚷:‘管我做什么,先救陈娇!’嘉园正给陈娇做人工呼吸,陈娇好像没什么反应。嘉园着急地叫:‘帮帮我啊!’教练在水里最后喊了一嗓子:‘打120!’沉下去再没有上来。” 
  “你们没下水救他?” 
  高工与胖子相互看了一眼。“高工在帮嘉园。”胖子吞吞吐吐道。“我下了,可越往里越深,我只会狗刨儿,喝了几口水,又赶紧上来了。” 
  我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脱衣服。高工拦我道:“没用了,多长时间了?一条牛也淹死了!” 
  “你们是不是恨他,才不救他的?”我喝问,感觉眼泪就要涌出来。 
  “真的不是!”高工语调沉痛。“我老了,也不会游水儿。还怕陈娇醒不过来,就……”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陈娇送了医院,教练沉到水里生死未卜!我摸出手机,拨嘉园的电话。先是没人接。打了三次,才接通,第一句就说:“放心吧,师哥,陈娇醒过来了!”我松了口气,转告高工和胖子。两人拥抱在一起。我问他俩报警了吗?都摇头。我气恼道: 
  “一个大活人掉到水里不见了,还不通知警察?!” 
  不一会儿,一辆警车疾驰而至。高工和胖子向警察详细叙述了事故经过。警察又打电话调车调人。临近中午,开来一辆长臂大吊车,两名潜水员也赶到了。他们下了水,先帮着挂钢丝绳把教练车吊上来,而后下水找人。折腾了几个小时,搜索了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面积大的水域,也没有找到段教练的尸体。他像《胜利大逃亡》上的战俘球员混入成千上万的观众那样,消失了。 
  46   
  46换教练了(1)   
  陈娇住了三天院,每天我们几个轮流去医院陪她。陈娇得知段教练失踪了,很是不安。我劝慰说,教练水性好得不得了,可能被暗流冲走,让别人救了,只是暂时还没联系上。她听说至今也没发现段教练的尸体,活的可能性还有,才略微放下心来。 
  住院期间华总表现奇佳,早晚都来探视,高级单人病房里堆满了玫瑰、百合、毋忘我;嫌医院的饭难吃,他安排一日三餐宋姐送饭。有时是宋姐做的,有时是去高档餐馆订的海参饭、鱼翅羹,还有各种好吃的面食、点心。病房里充满花香、饭香,药味倒很淡了。那天晚上华总来时,我和罗佳都在。我发觉华总与罗佳对视一眼,有微妙的笑一闪。陈娇浑然不觉,还跟告辞要走的罗佳做了上半身的拥抱,可我以新闻记者猎狗一般灵敏的鼻子嗅出了疑点。 
  我和罗佳无言地下电梯,出了病房。住院区的水泥路面,白天看起来痰迹斑斑,晚上却不见任何脏东西,只闻到路边月季花的香气。 
  “你和华总熟吗?”我忽然问。 
  “啊,不!”罗佳猝不及防。“只是跟陈娇去她家里玩时,碰过一两面。” 
  “是吗?” 
  “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不作声。她闷着头走了一阵,说:“师哥,我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以前,我对你说过陈姐的坏话。你下午来医院前,她和我说了许多掏心话儿。我想我是误解她了,她有她的苦衷。华总这人其实挺色的……这些事乱糟糟的,我以后再告诉你吧。” 
  “好,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她走了几步,又低声道:“我觉得挺对不起陈娇的,可又没勇气说出真相。” 
  “那就慢慢培养勇气吧。”我不忍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鼓励道。“你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我希望你能快乐。” 
  “不,师哥,其实我并不单纯。人有时候会因一念之差,比如金钱的诱惑——虽然钱不多,只是个小便宜,可还是会被引诱得做不该做的事情。” 
  “你在自责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是个比较任性的女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细想这事是对是错。我们这代人都这样,好像道德观念都很淡薄。” 
  “是不是也容易轻信?” 
  “没错!很容易就信别人的话,以为是助人为乐,结果突然发现不是这个样子。生活真复杂!Kao,比悬念片还复杂!”说着,我们已经出了医院,来到明亮喧闹的街道上。 
  “成长中的烦恼,人人都会遇上。它们会成为铺路石,让你通向成熟。”我拍拍她的肩,谆谆教导。“你是个好女孩,不要再说Kao之类的脏话好不好?” 
  “人家知道!”她嘻嘻笑着,替我整理一下衬衣领子。“师哥,你真会劝人,我觉得心里好过多了。”踮起脚蜻蜓点水似的吻了我脸颊一下,随即咯咯笑着跑开了: 
  “别叫我男朋友看见了。——See you!” 
  等到陈娇出院,别的教练车上的学员都参加场地考和路考去了。我们却因段教练的失踪,没及时报上应考人员名单,再加上386号教练车也没修好(按规矩人随车考),就错过了这次考试。再考要等半个月后。又过了两天,别人都考完了,驾校安排唐教练把我们六个学员接了过去。 
  小唐教练看来很高兴接收我们几个。大伙儿当然也乐意跟他。想想段教练执教的时候,整天价叫他训得像三孙子,内心企慕唐教练对学员的和蔼可亲,埋怨命运不公,倘若能跟他学习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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