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fe2o3星球上的羽毛 作者:迟履苔-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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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了。”他几乎想也没有想就干脆地回答。　　　　　
　　　　怎么这样？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我好像比他更过，连比这更重要的父母都不记得了。　　　　　
　　　　“玄辛……”我坐起来，将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从刚刚见到他时就一直想要这么做，像澄空蜷在那里的时候，我对澄空做的一样，将手心抚上他的头顶，不言不语地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人，并不是独自伤感。　　　　　
　　　　“怎么了，尽羽？”他拉下我的手握住。　　　　　
　　　　“玄辛，在我遇见你之前，你过得好吗？”我的声音很轻，怕他责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关心他，更怕他会说出一句“不好。”那，我真是太惭愧了。　　　　　
　　　　“忘了。”他淡淡道。　　　　　
　　　　“呃？”我愕然。　　　　　
　　　　“因为不重要，所以我就忘掉了。”他揉揉我的头发，“脑的容量有限，我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记住，所以不要那些没用的记忆了。”　　　　　
　　　　骗人。我的眉头开始发跳。哪有这种事！说一声不要了，所以就忘掉了。他是在逗我吗？难得我这么感性地跟他说话，他居然当我是在说笑吗？我口气不善地点他的名，“玄辛，你……”　　　　　
　　　　他气定神闲地翻书，目光落在书的屏幕上。“尽羽，在你渐渐淡忘以前的时候，我也在一点一点地忘。我没有要你记住什么对不对？因为我也从不要求自己去记住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就算经过的时间再怎么长，你也不会忘记，而自己从心底认为不重要的事情，就算你每天想一遍，你也还是记不住。”　　　　　
　　　　是吗？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他用眼角瞟了我一会儿，干脆合上书，坐起来与我面对面。　　　　　
　　　　咦，这是讲课的模式耶。玄辛要教我东西了，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尽羽。”　　　　　　
　　　　“是。”　　　　　
　　　　“我举一个例子，从你9岁到你21岁，我教过你绘画、音乐、语言、战斗技巧、驾驶飞船的方法等等等等。可是你现在忘了绘画、音乐，因为用不着。而语言、战斗技巧你都记得很牢，对不对？”　　　　　
　　　　对，我点点头。“那是因为经常用。”　　　　　
　　　　“还有驾驶飞船的方法。尽羽，你为什么12年来都没有出过未瞑星？”　　　　　
　　　　我不满地看他一眼，“那是因为12年前你带我来未瞑星，在进行宇宙震荡的时候，我因为好玩，偷偷地没有吃安眠药，结果……”我撇撇嘴，泄气地摊摊手，“有过那种可怕的经历之后，我就发誓再也不坐飞船了，见到飞船都害怕，所以我这12年来寸步不离未瞑星。”　连假期我都全部自愿取消，反正就是打死都不出去。　　　　　
　　　　小孩子不懂事，才会糊里糊涂犯下一生都会后悔的错误。我已经很呕了，玄辛还明知故问，这件事他明明跟我一样清楚。他是故意要提起我的噩梦。又想起那种死去活来的感觉，我全身一阵冷颤。　　　　　
第二章陪他一起遗忘（2）　　　
　　　　“是的，就是这样。你对飞行明明是排斥的，那么，飞行知识照理说是应该被你归属为‘不重要’、‘应该忘’的一类，而且我想你也应该从来没有刻意去回忆过有关飞行的任何事，甚至，刻意不想。可是，你却没有忘记过我教你的任何飞行知识，而且还记得很牢，学得很好。这就表明，在你的潜意识里，这些是‘重要’、‘不能忘’的知识。”　　　　　
　　　　嗯嗯，这个例子好，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深入浅出，十分形象。我十分受教地猛点着头，懂了。好吧，他说不重要就不重要吧。反正，再怎么重要，也已经过去了。真正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而已。　　　　　
　　　　我直直地看着玄辛，认真地问：“那，我遇见你之后呢？你现在过得好吗？”　　　　　
　　　　他微笑着点点头。　　　　　
　　　　他过得好，我几乎要感动起来。他过得好，那就好，现在过得好就好。只要现在过得好，那么过去发生的再怎么重要的事，也就可以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过去的就过去算了不计较了。我们要记忆的东西太多了，因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好了好了，心总算安下来了。真正重要的事情问完了，还有一个附加的小问题。我不知道跟玄辛过得好不好有多大关系，但跟我有很大关系。我发现我不怎么有定力，虽然以前一直打定主意不问玄辛的过去，但是，一旦知道了一点，哪怕只是故事梗概，就不能停下想知道更多的欲望，“那我呢？一直以来，在玄辛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存在、什么样的人物呢？”　　　　　
　　　　“什么人物？”觉得我的问题很有趣似的，玄辛笑了一下，“配角。”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补了一句，“一个陪我一起遗忘的伙伴。”　　　　　
　　　　扯。我的嘴角开始抽风。配角？这是两个什么字？学生、朋友、养女、妹妹、知己、呃……恋、恋人，甚至是肚子里的虫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什么陪他一起遗忘的伙伴嘛！敷衍就敷衍，也别这么明显嘛。伙伴，还一起遗忘的伙伴！哦咧！搞这么文艺，他以为他在说台词吗？这摆明了就是告诉我他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算了算了，他不回答算了。今天真郁闷，难得我这么有气氛地这么感性地要跟他交心，他完全不配合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就行了。”我站起来，拍拍衣角走人。　　　　　
　　　　他浅笑点头，动动食指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躺下来闭上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翘起嘴角。　　　　　
　　　　我关上灯，在关门之前瞧了他一眼。他的脸在黑暗之中反射着苍白的微光。他的身体在黑夜中舒展着。看着他，竟让我觉得淡远而忧伤。一时间，我对他今晚的话有了些许怀疑。他的话，并不全是真的吧？潜意识会将记忆整理，或弃或留，或许是真的。可是，名字，父母，对于玄辛来说，真的是潜意识要弃置的东西吗？　　　　　
　　　　玄辛说是，可是，真的是吗？是真的吗？　　　　　
　　　　他说，他现在过得很好，是怎样的好？是打从心里觉得幸福快乐，还是单单只是比以前好？又或者，他说的也不是真的。他其实现在也过得不好，从那时候到现在，从不知什么时候到现在，一直，过得并不好。　　　　　
　　　　这样的猜疑忽然让我觉得郁闷。这算什么呢？我一无所知地在这里思考着是或不是的问题，无论我推论出的结果是什么，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因为我无法求证。就算再去问玄辛，问出来的结果，也不能完全让自己相信。可以不想吗？我苦笑着摇摇头。　　　　　
　　　　玄辛的忧伤，我可以不想吗？难道可以吗？　　　　　
　　　　玄辛的过去，如果我知道，该有多好。　　　　　　　　　　　　　　　　
　　　　“维加！”我大咧咧地踢门而入，“还活着没？我来看你了，你可别再老说我对你这个伤员不理不睬。”　　　　　
　　　　“门坏了你赔去！”维加仅存的一只健全的手大力地拍向桌子。我不禁担心，他这剩下的惟一一只没事的手，也会被他自己弄成骨折。　　　　　
　　　　“老大！”两声受不了的呻吟声同时响起。　　　　　
　　　　“哦，葛拉迪斯、大卫，你们也在这里干什么，聊天吗？”我招招手。一大早就凑在一起聊天，我的下属们感情真好。只可惜，下属们和我这个上司的感情就没这么好了。真是令人伤心的下属。算了，我这个人怪懂得变通的，我要和他们打成一片，“你们聊什么？我也听。”我鬼鬼祟祟地凑上去，高高地竖起耳朵。　　　　　
　　　　他们沉默地看着我。　　　　　
　　　　我在他们的目光下审视自己，凄然发觉自己的样子像神了老格雷。我欲哭无泪，挥挥手，沮丧地说：“你们继续聊，别管我。”　　　　　
　　　　葛拉迪斯很有人情味地推过来一把椅子，惹来我泪水涟涟。　　　　　
　　　　“我们刚刚正在说山魈。”他的脸，在提到山魈名字的那一瞬间，变得有点怪异。　　　　　
　　　　“山魈？”我点点头，“他适应能力挺强的，一来就跟你们熟了，现在还变成你们的话题了。”耶哦，我发现连大卫的表情也变得怪怪的。　　　　　
　　　　“山魈怎么了？”我觉得他挺正常的，而且，一来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我们队没大没小的优良传统，跟他们挺合群的。他怎么了？他来还没两天，要做什么坏事，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吧？　　　　　
　　　　维加大手一挥，“你给他们特训的时候，我有伤没有去，不过，听他们两个的形容，山魈好像挺不正常的。”　　　　　
　　　　哦？我看向那两个目击过的人，等待他们自觉提供详解。　　　　　
　　　　葛拉迪斯和大卫互看了一眼，葛拉迪斯先开口：“前天晚上，你给我们的记录器上设定了15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说要喝水，之后就走了，所以后来的事情你不知道。”　　　　　
　　　　我坐在那里，汗涔涔地点头。嫌闷，丢下他们先溜了，这种事情，做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然而被下属这么习以为常地说出来，我是个不良上司。我汗颜。　　　　　
　　　　大卫接下去说：“跑完之后，我们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根本没有人还有力气觉得开心。”　　　　　
　　　　这是保守的说法，我心里明白。不止是不觉得开心，我想，应该是很愤怒，或者说是群情激“愤”，只想杀了我。我有自知之明。大卫说话还是挺保留的。看来，我的下属们都挺好的，我自己倒是应该拣哪一天有空，好好地自我反省一下。人家别的队明明都相处得有模有样的，只有我们队是这样。看来，作为队长，我要负很大一份责任的。　　　　　
　　　　大卫继续往下说：“可是，山魈喘完气，居然突然就狂笑起来。”他看了我一眼，“别让我学，那种笑声……我学不出来，学出来让人听见也丢人。反正，总之，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听过这么变态的笑声。”　　　　　
第二章陪他一起遗忘（3）　　　
　　　　变态？山魈变态？天！我暗暗呻吟一声。我们队已经够让大家取笑了，如果让人知道队里还藏了一个变态，那岂不是会完全变成未瞑星上的笑柄吗？我的天空顿时黑下来。对了，要不要告诉莉莉和柏奈儿平时注意一点，澡不要乱洗，衣服不要乱放？不会吧，太丢人了。我的前途会因为他而一片漆黑、面目全非。我、不、要！我抓狂地抬起头，一指点上大卫的鼻子，摇一摇，斩钉截铁地道：“你说谎。”　　　　　
　　　　“谁说谎了？不信算了。不敢接受现实的家伙。”大卫不耐烦地一甩手。　　　　　
　　　　“当然不敢，她是队长，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发生，她要负责任的。不像我们当戏看就可以了。而且，山魈又不是对我们怎么样了。说实话，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好戏，满能打发时间的。”维加的大嗓门充满调侃和幸灾乐祸。　　　　　
　　　　“维加，你很没有战友情。”葛拉迪斯丝毫不带指责之意地指责了他一下，然后也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　　　　　
　　　　我就说嘛，怎么恶下属全部变成好下属了。还以为我以前所受的不公正待遇都是幻觉，是我误解他们了。现在好了，三个人齐刷刷全部归位。是的，我们队的不良传统，完完全全是那些恶部下的错！完完全全！我有什么错？“不是对你们怎样，什么意思？”我心里不知为什么开始觉得毛毛的，阴鸷地盯着他们，“说！”　　　　　
　　　　“说吧说吧。”维加朗笑出声，开心得不得了，“让她接受现实也好。”　　　　　
　　　　“那我就说了。”大卫双眼对视着我，诡异地笑道：“他笑完之后，还很兴奋很激动地朝天大吼了一句话。再次请你原谅，我也学不出来，学出来让人听见也丢人。所以，我只告诉你是哪几个字就算了，你自己回去想像一下语调。”他低头怪笑了一下，然后忍住笑，道，“他说，‘啊……尽羽……啊……’”　　　　　
　　　　我呆掉。　　　　　
　　　　葛拉迪斯凑过来，问：“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有不有一点像变态了？大卫没有撒谎吧？”　　　　　
　　　　我点头。先不说这是狂笑完之后说的话，单是这两个太过抒情的啊啊，就不是普通人会去用的。再加上大卫说他还是很兴奋很激动地大吼出来的，那我认为，他就算不是变态，也已经离“正常人”很远很远了。早知道不给他什么下马威了。只不过是跑步而已，我怎么知道这也会刺激到他嘛！到底是哪一点刺激他了！为什么要喊我的名字！为什么不是别人，是葛拉迪斯他们我就不用管了，管他们去死……我呜咽。　　　　　
　　　　“老大。”山魈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又来了。我对坐在对面的玄辛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受不了山魈，实在太黏人了，像种什么虫一样，黏答答地粘着，甩也甩不掉。不过，说句实话，除了黏人这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