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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踏遍清秋路+2 作者:纳兰馨雪-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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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去,足足养了三个月才下床。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阿玛从宫中请来的太医看过之后,只说,“郁结于内,急火攻心,加之内外炎症,导致体内病症齐发。”只是开了几副药让我好好调养。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舒解心情。
  期间,舒裕来看过我两三次。我全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陪着她谈笑。虽然年底她就要成为四阿哥的福晋,但是直觉告诉我不应该让他知道我和四阿哥之间的事。
  想过要把他忘记,可是却如何也忘记不了。想要忘记他时,却发现自己的每一点记忆都带上了他的影子。任性地想要抹去那些记忆,最后,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然。只能在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挖一个坑,把他埋进去。填上土,希望尘封这段不明不白的恋情。将那个与我一起谈论诗词的人尘封,将那个在玛法灵前陪我的人尘封,将那个在潭柘寺带着我扫雪的人尘封,将那个许诺从战场归来就娶我的人尘封…… 
  卧病在床时,十三和十四也来看过我。坐在病床前的十四显得没有以前那么顽劣。安静地坐着,然后给我讲宫里面发生的故事,小笑话。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的表情,仿佛我第一次见到胤禛。十三很认真地拿过我床畔为了解闷儿放着的书,问我想听哪一段儿,他给我念。我心下好笑,因为那是一本《长生殿》。“两情谐,愿结生生恩爱。谁想那夜双星同照,此夕孤月重来。时移境易人事改。”…… 
  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只可惜,他一直没有来。没有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心中最后的那么一点希望也逐渐蚀尽,只落得心灰意冷。 
   
  中秋节宫内大宴宗室国戚。因为今年彻底灭了噶尔丹,宫内十分隆重。本想不去的,但瑞琳公主在宴前就托人带了口信来,要跟我见面,只得应着头皮去参加。
  因为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整个人都被熬瘦了不少。镜中人,苍白的脸庞,大而无神的眸子,有些发紫的嘴唇。这样必是没法见人的。为了显得脸色喜庆些,拿出一件桃红色的旗装,并着一个上面镶着水红牡丹的扁方儿。脸上擦了很多的胭脂水粉,掩饰住那病态的颜色。甩了甩绢子,冲着镜子中的自己笑。我决不允许别人看到我的软弱。
  宫宴每年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人的心境。瑞琳拉着我叙旧,我也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忘记是否姑姑告诉我,宫中的女子总是孤独的。以瑞琳的性格在宫中这么久,过得一定也是很寂寞。突然瑞琳问我,“你说四哥哥结婚我该送什么礼物?”我才猛然间想起瑞琳是他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本以为他已经被尘封在心底,可当听另外一个人提起时,心里又是不经意地疼痛。
  “公主挑一两件自己上心选的东西就好了。我想四阿哥和福晋在乎的是公主的这份心意,不是礼物的贵重。”多么熟练的回答,如果我成为她的四嫂一定是会这样对她说的吧。心里对自己冷笑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字头一号的痴人。
  “潇儿,你见过我未来的这个四嫂子吗?她漂亮吗?人好吗?”瑞琳又问。
  那疼痛在加剧,却又那样的无能为力。告诉自己不要痛,不要痛,可心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声音似乎有些颤动,“回公主,见过。而且是我的手帕交。她人很好,很漂亮。一定会对你这个小姑子很好的。” 
  瑞琳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却觉得像是历经一场浩劫。只希望她不要再问,不要再提,不要再说。 
  远处飘来了桂花香,曾经的某一年,也是这样的桂花香气,姑姑拉着还很年幼的我走在各处。跟我说我们佟家的女人在太苦地等待一个男人,在跟我说家。姑姑眼神中的那种失望至极却又隐约透着不甘与希望的眼神突然在我的面前闪过。我对瑞琳说想各处走走,赏月赏花。瑞琳欣然答应,带着我走向内廷的花园。 
  不远处时常悠悠飘来桂花香。瑞琳偏要寻找根源,便拉我向那桂花树从寻去。待找到了花香的来源,才发现树下已然坐着一个人。我有一种想逃的冲动,可是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不敢往前进一步,也不能往后退一步。我和瑞琳的声响惊动了正在深思的他,他抬头看向我们,却与我的眼光不期而遇。我们贪恋着彼此的目光,谁都不忍挪开去。倒是瑞琳先开了口,“四哥哥,这个是我的朋友,潇儿。”他醒悟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正了颜色。我低头俯首请安,他没有叫起。瑞琳不解地看着他,他只是淡淡地冲着瑞琳说,“你先回席上去,我跟潇儿有话要说。”不容商量的语气。瑞琳不解地看着我们两个,却没有再说话,离开了。
  我依然是请安的姿势,没有起。腿半蹲得有些嘛,加上病才好没多久,觉得身上又开始发虚汗了。他抬手抓住我的手腕扶我起来,才抓上就像是被烫了似的猛得松开。我有些站立不稳,幸而扶助了旁边的桂树。 
  “镯子呢?”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问,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努力抬头与他对视,却被他的眼神蛰到。只得又低下头,“摘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摘掉那只镯子?你明知道那是……”他有些语噎,没有再说下去。
  “我明知道那是应当属于你福晋的镯子就不应该再戴了。”我淡淡地说。左手还在揉着刚才被他掐紧的手腕。他哪里知道,这手腕上的淤血是如何化掉不见的。他哪里知道,撸下镯子时的疼痛,那是一种将心剥离的感觉。我疼时你不曾见,我苦时你不曾见,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地放下恋情,可是你哪里知道我的心头依然滴着鲜血。
第八章 疏影横窗

  他坐在桂树下,以手撑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此时的身型竟然让我有一种难以从心头挥去的心疼。我径自坐在了他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抬头仰望那轮年年圆月月圆的月亮,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他没有抬头,依旧是那副样子。“潇儿,我还没有来得及跟皇阿玛去求旨,皇阿玛就下了这道旨,是为了给费扬古将军军功的嘉奖。我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臣子,没有办法违抗。”
  原来如此,不是他去求的。心里似乎暖了一下。但还是浓浓的失落与悲伤,事实已经如此,我还能做什么呢?从此萧郎是路人,路人……除了感慨命运的无常我还能做什么?老天对我的作弄吗?我难道当成这里是三百年后了吗,以为两个人相爱就可以在一起。却忘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君权。我有种被自己的命运愚弄了的感觉。
  身旁的他,眉头紧锁,即使看不到脸庞,却也可以感觉到忧伤的感情。我有些怜悯,更有些心痛。伸手拉住他撑头的那只手,十指交握。两个人的体温瞬间交汇在一起。记忆中他温热的手掌此刻却有些冰凉,正在贪婪的从我的指尖吸食着体温。“聚散不由我,你,忘了我吧。”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说出了这句话,强忍着心里的那丝痛,让他忘记我。不忍他因为我难过,不忍他因为我忧伤。如果可以让你高兴,那忘记我也可以。
  他的手突然紧起来,握得我的手好疼。我微微皱着眉头,却依然面色平静地回看他。“为什么让我忘了你,你真的不想嫁给我了吗?我可以再像皇阿玛去求,难道你在乎的真的就是嫡福晋的名位吗?你是为了皇子福晋的地位才想要嫁我的吗?”
  刹那,我心中已经累积起来的那道防线竟然一下被冲破。眼泪汹涌而出。你眼中的我竟然是这种人吗?我的爱,我的感情,难道一下子就被抹去?你眼中的我竟是如此不堪吗?我想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你。让你忘了我,是不想让你为我难过。难道我的感情在你的眼中竟然是如此势力,只为了那个位置?我不由冷笑,将手从他的手中愤怒地抽出。爱新觉罗胤禛,我看错你了,爱错你了。
  我站起来转身便走,却被他从后面紧紧搂住。好紧,勒得快要喘不过来气。“放开我……”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着,声音满是哽咽。可他却越搂越紧。我抬起手紧紧地将他的手往下拉,却不能撼他分毫。有急躁,有委屈,所有的一切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将头低在我耳边,突然对我说,“我一定会娶到你。无论你怎么想,我一定要娶你。”如果是从前,或许我会觉得那声音坚定,但此刻我的脑海中回响的依然是那句“你是为了皇子福晋的位置才要嫁得我吗?”如此地不信任,如此地怀疑。胤禛,你践踏了我的爱情。
  我低低地吟出卓文君的《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胤禛,我的心,你懂吗?
  他的胳膊无力地松开,显得有些颓废。“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吗?”我点了点头,提步离开。每走一步,心内就更加疼痛一分。离他越来越远,心越来越空。这就是我想要的吗?我问自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明知道他是皇子,是未来的皇帝,不可能只守着我一个人,不可能与我白首不相离。 
  回首看他时,明月光中,桂花树下,那个孤独的身影此刻是如此寂寞并着伤感。怨着他,也恋着他。闭上了眼睛,又一串清泪滚出。告诉自己,人到情多情转薄,会忘了的,终是会忘的。
   
  因为来时曾是瑞琳带我来的,并不曾记路。现下一个人走着,却忘了来时的路。十五的月光撒满每一处道路,可是每一处都那样让人觉得没有尽头。我该如何抉择,走哪一条路?突然觉得好累,累得让我不想呼吸。一时间,刚才强压抑下去的感情全都释放开来,周身也没有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只想等到哪个有侍卫或者太监宫女路过的时候让他们送我回去。心里满是那个人的身影。此时才明白那句,那是今生,可奈今生,刚作愁时又忆卿。
  忽听得身后一阵许多人的脚步声,赶忙转头看去,想要找个人带我回席上去。却正好看到了十三、十四并着瑞琳带了许多宫女太监们。我忙冲着瑞琳招手,她发现是我赶忙跑过来,“怎么坐在地上,仔细凉着了。”我借着她和她的丫鬟的力量站了起来,却依旧身子软得很。“刚才有些头晕,站不住。” 
  抬头看见十三和十四还在那里站着。忙想给他们俩请安,十三忙摆手说不用了。我也就省了。十四脸色有些铁青,“潇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皇姐刚才不是说潇姐姐和四哥在一起吗?”十三也在旁边询问道,“是了,刚才听皇姐说潇姐姐跟四哥在一起,我们三个还合计一起去找你们,大家伙儿一块赏月来得比较痛快呢。”
  刚才,脑海中又浮现起刚才一幕,只觉得心痛。“你们去找四阿哥一起赏月吧。他应该还在那边树下坐着。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话音才落,十四就上前挤走瑞琳,拉住我的手说,“我送潇姐姐出宫。皇姐和十三哥自去找四哥吧。”瑞琳看了下我虚弱的样子,点了点头,嘱咐十四等送我出宫后再回去找他们。十四应付了几句,就拽着我向前面的一条路上走去。看着眼前这个比我矮半个脑袋的小十四,突然记起来第一次见他时,他耍赖的模样。并着那个人温柔的褐色眼眸。
   
  康熙三十六年底
  再过几日就是四阿哥和舒裕大婚的日子了。入画已经来府上很多次请我去给他们小姐做伴儿。暮雨跟她推说我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不便出去相陪,以免过了病气。
  我很少出门了,日日在屋内坐着,要么发呆,要么看书。心里不由一丝感慨。在现代时,同学间说起自己的梦想,我总是说希望自己有一间大大的屋子,屋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周都是书架。每日我就在地毯上或坐或卧,手不释卷。天暗了,点一盏微弱的台灯,端一杯香浓的黑咖啡,慢慢吟颂那古老的诗句。现在虽然时空交换,却变相地满足了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地上虽然不是波斯地毯,却也是厚厚的精美的地毯。天暖时,在地上看书。天气凉时,便坐在屋内的火炕上,或依或靠,读诗念词。夜深了,端一杯上好的清茶,在昏黄的烛光下,品着家中丰厚的藏书。
  舜安颜每日都会来看我,显然对我这个妹妹目前的生活习性有些懊恼。“又不指望着你去考科举,干吗这么用功啊。”我则会笑嘻嘻地告诉他,“书中自有颜潘安。”他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等理解时,我已经换过一本书粗粗去读了。
  十三十四有时会出宫来找阿玛,也会顺便来我这里坐坐。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给他们讲解一些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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