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馆之蝶梦-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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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他说话的女子,也是不作第二人想喽?”
“这我就不知了。只是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巧合——那天,正是夫人的珍珠丢失的第二天。”
“珍珠失窃的事情,我也听红羽讲过。”
“她一定对你说,夫人一时心血来潮,想把珍珠取出观赏,无意间发现丢失的。这倒有意思了,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是没见过,又那样贵重,怎不好生珍藏,忽然要拿出来一饱眼福呢?再说,这遭了贼,丢了东西,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却为何嚷嚷得阖府都知晓?”
“听说,这完全是红翎粗枝大叶,处事不当。”
“依我看,倒未必啊。”管事的语气,别有深意。
“您的看法是……”
“珍珠只怕根本没丢。”
“那又怎会消失不见?”
“钗环首饰,锦帕香囊,珍珠玉佩,这类的东西,拿去作定情信物送人,最是合适不过。”
“夫人监守自盗?若是这样,这件事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自己曝露?”
“只怕是因为,想瞒也瞒不住了。据我猜想,真正想看那珍珠的,是老爷呢。”
“他又为何突发奇想?”
“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为人夫君的,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但最终也总会知道。再说,老爷与夫人成亲多年,怎会不知她的性情?出身名门,大家闺秀,要说这女人若是识文断字,就是麻烦。整日里希望有人陪伴她捕风捉月,吟诗作对,可是,男人要养家糊口,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工夫?老爷生意繁忙,有时不在家中,她却打扮得愈加花枝招展,也不知是要给谁看。这样不懂得掩饰,日子一长,老爷还瞧不出蹊跷?心底有了疑惑,自然稍加试探。”
“而试探的方法,就是提出想看夫人心爱的珍珠?”
“我想,老爷必是某一日,留宿夫人房中时,偶然发现那珍珠不见了踪影。联系平日里见到的诡异之处,也就揣测到了它的去向。为了证实,故意对夫人说‘我记得你一直收着颗珍珠,什么时候找出来,让我瞧瞧’。那珍珠早给了人,到哪里拿去?而老爷又要得急,来不及索回,这才有了‘珍珠被盗’的那场大戏。红翎经人授意,把事情刻意张扬,就是为了让老爷知道‘您要看的东西,丢了,被人偷了’。”
“这样一来,你家老爷花的心思,岂不是白费?”
“倒也没有白费。稍有心计的女子,都会从观看珍珠这提议,想到老爷已经生疑,行事自然谨慎起来。比如,当晚没有去赴幽会,才会在次日让莫成抱怨‘等得望眼欲穿’。她向他讨还珍珠,两人尚未作出结论,就被我撞破。从此自然更是胆怯,不敢再腻在一处。可是,情正浓时的男女,又清白得了多久?过不了几日,还不是故态复萌?”
“这‘过不了几日’,到底是过了几日呢?”离春似笑非笑,对他的答案已心知肚明。
“自然是……到五日之前。夜半无人,重拾激情;归还珍珠,旧事重提。可莫成他一个穷小子,几文钱都珍惜得很了,怎么甘心平白放弃那样一件珍宝?男女之间,总是如此:恋奸情热时,自然千好万好;一旦清算得失,立刻反目成仇。争吵之间,冲动之下,会作出怎样的事情,可就难说了。”
“原来,是莫成杀了夫人啊!”
“这又是离娘子你说的了。”管事狡狯一笑,“我对凶手是何人,完全没有主张,只是,这凶案中一些疑点,实在令人费解。尸体缘何身穿里衣?外衣呢?自然是脱在别的地方了。说起来还真是凑巧,陈尸的水井旁边,就有一间柴房。偏偏有些人以为,那种粗陋的地方用来幽会,别有一番情趣。”
离春恶意笑道:
“看不出,您对偷情一事,倒是了如指掌!”
管事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成谄媚又隐秘的笑容:
“对这门学问极其了解的,可不是我,而是红翎呢。您道贴身丫鬟,怎么会知道主人那么多阴私?只因为,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情发生时,她多半会奉命守望把风。如此耳濡目染,对偷情之事,只怕比那两位身体力行者更为熟稔。也正因她深知凶案关窍,案件没有侦破时,凶手须放不过她这知情人;案情若是明朗了,老爷自会追究她替奸夫淫妇隐瞒,知情不报,说不定就把她送官处置了。这样的情势下,她自然脚底抹油。”
“哦?”离春疑惑道,“这样想法,也太过纷繁了吧?我倒觉得,事情十分简单,凶案当天失踪的人,就是凶徒了。当然,在下只是个神婆,对探案这种事一窍不通,彻头彻尾的外行。但大理寺的差官,总是行家。他们的看法,似乎与我相同。”
“不,这红翎绝不是凶手。纵然夫人手无缚鸡之力,同是女子的红翎要下手,还是有些困难。依我看呢,这丧尽天良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名男子。”
离春缓缓转头逼视他,语调震颤起伏:
“与你和你家老爷一样的男子吗?”
“这……”管事正要照例以嬉笑蒙混过去,无意对上那阴气渗人的双瞳,竟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离春再开口时,声音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我只是随便、随便……”
“随便?我看是刻意!”唇间吐出傲慢阴笑,“在世间飘荡这许多年,对凡俗之人的一点小心思,理解得十分透彻。通常,男人贬低男人,女人贬低女人,多是为了妒忌;而男人诋毁女人,只有一个理由——求之而不得!就说青楼楚馆的佳人,最是为人诟病,居然连男子也义愤填膺。我倒不知,世人何时变得如此懂得廉耻了。还不是因为,她们容貌标致,装扮美丽,却只伺候那些达官贵人。余下亲不到芳泽的,骂两句也畅快!再说到你,对夫人可真是上心啊!是不是深知她春闺寂寞,动念替代你家老爷的位置未果,于是怀恨上了?”
离春眼睫半垂,不似人间的眸子紧盯着他,一点点贴近。赵管事吓得脸色煞白,一步步后退,直靠到厅柱上,正要攀爬上去时,忽见离春向后一仰,身子晃了几晃,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离。好容易稳住脚步,慢慢抬起头,脸上一片迷茫。四下环顾后,深深一揖:
“抱歉,刚刚失礼了。”
这一句已回到初始的声调,虽然阴森,却并不凌人。
管事缩在柱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
“你……怎么……”
“许是这几日过劳了,与人谈着话,竟然也会睡着,您可要多多原谅。”
“你睡着?”管事两颊抽缩,表情扭曲。
“是啊,说着说着,只觉十分困倦,耳边萦绕着您的话音,好像在说什么杜大人。我竭力要听清,却越来越是模糊。再后来,就不知道事情了。”
“那,方才与我谈天的,是……”
离春似没听见,另起炉灶道:
“我听说,除了你家夫人,这宅子里还有另一只鬼?”
虽是向赵管事提问,却不看他,只定定地望着虚空中某处。管事顺着她的眼神寻觅,两眼略微翻白,身子禁不住筛糠。
离春仰脸微笑颔首,转过身赔礼:
“一位新结识的友人,邀我去闲聊两句,失陪了!”
说完衣摆一旋,潇潇走出门去。身后的人抱着柱子,慢慢滑下,跌坐在地上,把颤抖的双手提到眼前,直愣愣盯着:
“难道,那就是鬼上身?难怪人说,被离娘子的鬼眼,少看上一时半刻,情愿折寿几年!”
第04章
离春顺着原路,返回封夫人卧房外。站在门前,转着圈四下观察。
通到这里的,除了刚走过的这条主路,屋侧另有一条小径,蜿蜒曲折,十分幽深。
莫非,这就是……
离春踏上幽径,顺着走去。道路两边,不是房屋的后墙,就是种植的花木,把行路人挤在中间,极是狭隘。
再往前走,忽然房屋一闪,花木一稀,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间朴素的小屋,门口搁着两捆柴禾,旁边扔着一把斧头。与这屋子正对的,是触目惊心的一口水井。
果然!
离春对井一笑,退回曲径中。抬头左右看看,深吸一口气,厉声惨叫:
“来人哪!!救命啊!!”
叫过以后,咳咳发烫的喉咙,随意靠在墙壁上,不时往小路两端寻个几眼,默默等待。如此半晌,全无动静。
离春支起食指,轻轻敲打脸颊,心里暗暗揣摩:
地处偏僻,再有这些障蔽,加上奴仆稀少,若真如红羽所言,死者被人从卧房追杀出来,纵使呼救,也是无人听到呀!
把身子从墙上撕下来,掸掸衣衫的尘土,径直走出去,来到井边,扒着井口往里看。
井水微微波动,左脸爬着一块胎记的倒影映在其中。望着微缩的阴暗影子,离春神色一讶,顺手拎起井沿的水桶,扔了下去。桶连着绳子,带得辘轳转了几圈,击碎水底的人儿。
离春扶着手柄,慢慢把桶吊上来。摇到中途,忽然停手,紧皱眉头,若有所思,连柴房开门的响动,也听而不闻。
门里走出一名壮硕男子,边搭着话边走过来:
“你是新来的丫鬟吗?打水啊……这桶怪沉的,我帮你吧。”
说着接过把手。
水桶很快升得触手可及,男子俯下身,一手就提起,顿在井沿。这时离春回过神来,转头看去。那人本站在她右手侧,只见清新秀丽的半边脸。可现在,整张面孔都看在眼里,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就急急后退,却忘记手里还抓着水桶,立时被这重量拉得直往地上坐去,满满一桶水全泼在身上,变成落汤鸡一只。
浑身精湿虽然狼狈,却丝毫不掩其英挺俊朗。眉宇间藏着些许憨态,倒是一副老实样。这种“一看便是好人”的面相,旁人或许向往,但生在这不俗的容颜上,简直暴殄天物。
男子手脚并用,向后搓着,惊恐盯住离春,闽南腔愈加浓重:
“你……你是……”
离春忆起这里是凶案现场,又有鬼怪传说,便猜到他在恐惧什么,淡淡道:
“我是人。”
男子咽下口水,喉咙滚动,态度犹疑:
“可是,府里没你这样的人。”
“我家住城西乱神馆。”
离春自知相貌特异,哪怕言尽于此,对方也应该猜出自己身份了。果然,男子面露喜色,从地上爬起,站得更靠近些,衣服还在滴水:
“这么说,你是离娘子了?你怎么会到这里?”
“你家小公子邀我来的。”
“亦然吗?他真是知我心意,这么快就去请你了……”
“心意?原来,我有幸接到这笔买卖,倒是莫成你举荐的功劳?”
“这个,”莫成忙着拧干衣袖,拨冗笑道,“也不算是。当日发现夫人躺在井边,听官差说人已死了,就想起她在我困难时收留我,待我恩……什么山,总之是有恩,一时悲伤起来,就跪在这里大哭。也许是那时,顺口说出的一些话,让亦然听见了记在心里,就是这样了。我也没有真的去和他提什么乱神馆,你不用谢我啦。”
“既然是为死者嚎啕,又与鄙馆何干?”
“因为,”莫成低头,闷声悔恨道,“夫人是我害死的。”
离春双眉一拧,眼神更加阴寒,正要开口,莫成却紧接着捶胸顿足:
“这井里有鬼,我明知道的,明知道的。就算老爷不肯,假如我死命劝说,兴许他就听了,那样夫人也不会惨死。都是我胆小怕事,不敢坚持……”
“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莫成凑上来,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我听坊里的邻居说,这房子以前的主人,是一位美貌富有的小姐。她很有才华,也十分痴情。到了待嫁年龄,遇到一名落难的清贫书生,便恋上了他。那书生志气颇高,坚持先立业后成家,发誓没有功成名就时,绝不娶妻。小姐听了更加欣赏,虽然已经以身相许,但并不逼他立刻迎娶自己,还拿出不少钱财,供他考取功名。书生赴考时说好:放榜前先住在外面,金榜无名,就不踏进家门。小姐答应了,可是当年的名单中,却没有书生……”
“就这样,小姐开始了年复一年的等待。”离春眼睛眯起,百无聊赖,“但榜上始终没有出现那熟悉的名字。直到某日,她在街上看到一支官员出巡的队伍,车上锦衣华服的人,正是她日夜思念的未婚夫君。与人一打听,才知道那年赶考当日,他邂逅了中书令之女,当即被招赘为婿。仗着岳父的势力,不用通过科考,直接进入朝堂……是不是这样?”
莫成困惑摇头:
“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难道,他家老泰山,并非中书令?那又是六部九卿的哪位大人啊?”
“你根本说错了。那小姐确实一直等他归来。一次上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