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欢宠:帝凰妃-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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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
却是不想,竟是来审他的。
苏傃瞧见他突然笑了,似讽刺似畅怀,她却不在意,目光落在他落在肩胛的湿发上,浅声道:“恍觉似昨日,你又是淋了雨吗?”
庆王笑出声来,直直问她:“你来找我,是要告诉世人,苏家要与我站在一线吗?”
世人皆知,苏太傅最不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结党营私。而苏家大小姐,素来端庄贤惠,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傃容色未有异常,瞧着他眼底悲喜之色,轻声道:“我不过来看望一位多年不见的故人,殿下却看高了我。既如此,那便告辞。”
广袖一落,翩然身姿已起,庆王修长手指握住女子纤柔皓腕,他用力一拉,将她拉至自己身边。庆王睨住面前女子,低声道:“这位故人尚未感受到故人的目光,你就要走了?”
他离得她那样近,似乎稍稍一动,他的鼻尖儿就要触及她的。苏傃屏气凝神,见面前男子停滞片刻,忽而别开脸去,捂胸咳嗽起来。
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奴婢这就去请御医来!”
丫鬟来不及转身,便已听得庆王语带笑意:“不必,苏家乃是医药世家,想来这点小病在苏大小姐眼里不值得一提。怎样,不留下替我把把脉吗?”
苏傃被他强行拉着去,他果真伸出手来要她把脉。
指腹搭上他的腕口,苏傃却低语:“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萧家倒台,皇上并不信你,这般处境,你竟一点不着急吗?”
他似是一早便料到她会说这些话,他哂笑道:“父皇这一生,谁都没信过。”
苏傃一怔,听他又道:“他不会杀我。”
指尖微颤,苏傃将手撤下,眼底是惊恐。他将“杀”字说得那样轻松,不含半死杀气,好似皇上真的会那样慈爱谦和。
压下心头悲哀,苏傃蹙眉问:“以后你打算如何?”
他却直直反问她:“你要帮我吗?”
【涅槃】34
翌日,越皇病情加重,宣布歇朝三日。
午后,庆王却进了宫,在帝宫一待便是两个时辰。
隔日圣旨下,苏家长女傃敦厚贤惠,赐嫁庆王府。
十二月初九,庆王大婚,筵席大摆三天三夜方休。
*
檀木窗微掀,风凉如水。
令妧轻轻拂过手中的象牙手柄,将断裂的龚扇小心翼翼装上去。
瑛夕低头站在一侧,扇子老早便叫她弄坏了,她先前不敢说,这么多日过去,见公主心情甚好,瑛夕才敢告诉她。
令妧悄然松开手,扇面似是立在了象牙手柄上,令妧眼底露出一丝笑靥,却闻得瑛夕又道:“奴婢……丢了世子爷的帕子。”
“啪”一声响,扇面忽而又掉落下来,令妧黛眉紧蹙,抬眸望向她,错愕目光中带着犀利——修长手指不住地颤抖,无线无极的威胁与不安自心尖弥漫开去……
廊下人影匆匆,脚步声急促,房门被人狠狠推开,令妧眸光直直瞧去,见允聿脸色煞白,一手还握着房门,与她愣愣对视一眼。
令妧猝然起身,将手中象牙柄死死握在掌心下。
允聿将千言万语转在齿间唇瓣,终只剩下一句话——“他死了。”
瑛夕听得一阵茫然,才要转身问谁死了,只觉一侧身影重重倒下去,门口之人匆忙扑向令妧……
十二月中,北汉传来消息——
北汉帝祯因疾驾崩,皇太子昭继位,尊生母端妃为皇太后。
一月初,昭帝下令复查瑞王私通一案,替瑞王平反,并尊瑞王为摄政王。
一月中,北汉与夜琅建立友好邦交,并割让北汉西南三百里殷川沃土与夜琅,夜琅随后退兵五十里。
至此,北汉天下已是真正易主。
令妧愣愣立在凛冽寒风中,双拳狠狠地握紧,指甲嵌进肉中,鲜血蜿蜒流下,沿着广袖点滴而落。
允聿已找了令妧多时,遥遥望见她独自站在青觅江边,允聿脸色大变,慌忙往前冲去。自那日之后,她整整病了一个月,醒来愣愣地不说话,也不哭。瑛夕不小心打了个盹儿,令妧就不见了,吓得允聿急忙派人分散去找。
“乔儿!”鲜血染红衣袖,她竟不知道痛!允聿忙拉起她的手,欲替她包扎,殊不知她的拳头握得那样紧,半分也不愿意松开。允聿瞧得揪心,低低道,“你想哭就哭出来,乔儿,想哭就哭。”
令妧似是一怔,茫然回眸看了看允聿,突然一把推开了他,厉声道:“我要回去!”
允聿见她要走,拦腰抱住她纤弱身躯,皱眉问:“你要去哪里?”
“北汉!我要回北汉去!”
她大叫着要走,允聿随她挣扎、拍打、撕咬,他都不松手。她却仍不泄气,势必要他放手为止,允聿哀痛望着怀中之人。那双明澈瞳眸再不见了快乐,苍白脸色下,唯有愤怒与仇恨。
允聿心头钝痛,他蓦然松了手。
令妧往前冲出几步,突然听闻身后之人沉沉道:“你怎回去?如今的北汉已经不是你离开时的北汉!”
脚步顿住,令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如今的北汉已不是她离开时的北汉——世弦已不是皇帝,她也不是监国公主,端妃成了皇太后,瑞王成了摄政王。
端妃!瑞王!
“砰”的一声重重跪下去,膝盖狠狠撞在地上。是她!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母后要她心狠一些,她却始终不以为然,到头来……到头来却害了世弦!
世弦……想起那温润如玉的少年,令妧再是忍不住眼泪,跪在地上掩面大哭起来。
谁曾想,那一面,竟是永别!
以秦将军为主将增援南越,派杨御丞来南越要她离开,这一切全是为了她,为她考虑。他将亲信都给了她,将自己最脆弱的后背留给了虎视眈眈的敌人……因疾驾崩……令妧不信!
允聿将风氅裹上令妧瘦弱身姿,弯腰将她扶起来。令妧猛然回眸凝住他,哑声道:“他骗了我,瑞王的事根本就没解决,他那样的处境却还是出兵了,甚至还将杨御丞调离京师……”
泪水凝结在女子浓长的睫毛上,略略一眨,晶莹滚落,却刺痛允聿的心。那一瞬间,他似蓦然懂了什么。
令妧已一把将他推开,眼泪与痛苦一并吞咽入腹,她的话语冰冷:“对不起允聿!”
他任由她推开自己,这一次,再是无力伸手去拦着。
她是北汉公主,那一个是她唯一的亲人。他若深爱她,便不会忍心去阻止。
*
二月,正是乍暖还寒时。
自萧后被打入冷宫后,凤宫便冷寂异常,宛如这宫里的另一处冷宫。
天际风急云涌,清风扑面,庆王负手立于廊下良久,他的眉目幽深,忽而闻得“啪”的一声响,庆王回身,见是伺候静公主的宫婢不慎掉了东西在地上。庆王抬步往前,弯腰帮她捡了,搁在她怀中,轻笑道:“是公主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的香包?”
宫婢红着脸道:“是,公主最喜(87book…提供下载)欢这个味,命奴婢做了好些个。殿下,不过毓秀阁去吗?”
庆王浅浅一笑,摇头道:“本王还有事。”
宫婢一阵失望,欲再开口,见面前男子已信步走下石阶,缓缓朝宫外而去。
一路穿荫扶柳,金英绿萼似繁星点点。清冷空气中,隐约有胭脂水粉混在扑面而来的风里。穆旦远远便已瞧见庆王,她的步子飞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她跟随萧后去了冷宫,好在她不似萧后,没有禁足令。
“殿下!”穆旦眼睛一红迎面便跪下了。
庆王负手站着,话语浅薄:“还不起来?”
穆旦咬牙起身,又低声问:“殿下何时去冷宫看娘娘?”
一股莫名气流笼罩在周围,庆王的神色未变,沉声道:“现下还不是时候,你,只管好生伺候着。”
“是。”穆旦应声退至一侧,目光定定望着他,见那抹身影渐行渐远。
几名御医和宫人从帝宫急急退出,朝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孙连安吩咐着宫婢送药进去,自己才要跟着入内,便闻得身后传来庆王的声音:“父皇的病如何了?”
孙连安一愣,忙朝他行了礼,这才道:“一直反复着,奴才正要送药进去。”
“今日静公主没来吗?”
孙连安叹息道:“公主连日来也累了,皇上让她不要来侍药了。”
庆王站在外头等了片刻,便又见孙连安推门出来,恭敬道:“皇上请殿下进去。”
帷幔层层掀起,药味越来越浓郁,九霄龙帷后,隐约还有闷咳声传来。庆王悄然上前,朝床榻上的越皇行礼。越皇脸色灰白,不过短短几日,又像是老了一圈。
左右尽退【花/霏/雪/整/理】。
越皇虚弱靠在锦衾软垫上,淡淡睨视着眼前的儿子,浅笑道:“朕病了些日子,原该早就让你陪同新王妃入宫的,倒是耽搁了。”
内室灯火渐长,庆王闲适笑道:“父皇龙体要紧,这些都不打紧。”
越皇点着头:“新王妃刚入王府,还习惯吗?”
庆王谦和低下头:“多谢父皇挂心,儿臣会好好待她,不会亏待她。”
越皇深邃目光凝望着他,昔日胤王求娶北汉大长公主,如今庆王迎娶苏家长女……他的儿子们,个个都是心思明白之人,不亚于年轻时候的他。越皇嘴角难得绽出一抹欣慰笑容,却只是一瞬,又消失殆尽。
越皇眸色一凛,直言道:“苏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自他回京,据朕所知,老三等人都曾亲自上门拜访过,你却不曾去。”
越皇是老了,却没有老糊涂,臣子们的动向,他心中甚是清楚。
庆王突然起了身,振衣跪下,低声道:“儿臣以为父皇不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看到儿臣时常离开王府。”
彼时,正值萧后被贬,萧家落难之时,他当真那样老实吗?越皇眉目幽沉,一时间有些恍然。若然不是,那他真要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让苏家站在他那一边的?甚至不必他上门去,苏家的人自个送上门。
越皇蓦然笑了,广袖一落,他伸手扶住了庆王肩胛:“起来说话。”
“谢父皇。”庆王脸上又有笑意,落座在龙榻边。
越皇浑浊咳嗽几声,转而蹙眉道:“北汉竟与夜琅建立邦交,此事你怎么看?”
庆王静默片刻,才低声道:“北汉内忧外患,正是稳固根基时刻,即便与夜琅友好邦交,短时间内也无可能联手对付我南越,儿臣以为,以静制动便可。”
越皇赞许看他一眼,先前他还惋惜老二聪慧,可惜太过听从皇后的话。如今没有皇后的庆王,言辞行为越发叫越皇放心。
萧家,果真是要早早除了的。
越皇心中一动,手中持珠转动频率加快,越皇一张老脸却是沉下去,惨淡无光。
庆王望见他深邃冰冷的眼眸,不觉蹙眉问道:“可是儿臣说错了什么,父皇怎不说话?”
一声“父皇”瞬息唤回越皇的魂魄,他浅声笑道:“不,只是朕想起朕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朕的父皇也还在,那一年春天,正是如今时节,朕与诸位兄弟在御花园吟诗对弈,好不快哉!”他的瞳眸逆光,果真像是瞧见那时场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是朕一直想要的。”
心弦倏然一动,庆王猛地意识到越皇暗指什么。他的脸色沉重,低首道:“儿臣一如父皇。”
那一个回眸凝视着他:“日后也如此吗?”
“必当如此!”
越皇微弱笑了笑,又咳嗽几声,地某望着手中持珠,方道:“若有人如二十多年前的梁王呢?”
梁王叛乱一事是南越禁忌,越皇从来不允许臣子私下递话,如今竟是自己提了!庆王心中震惊,忙又跪下:“兄友弟恭,便不会有此等事。”话落刹那,惊出一身冷汗——
兄友弟恭……越皇冷冷一笑,是说他待人刻薄寡恩才叫梁王叛乱的吗?睨视着底下之人,越皇却并没有截破他的话。倘若他真能做到这些,便是越皇年轻时所不能做的,他依然欣赏这个儿子。
残阳淡光,一痕余晖映在斜梁玉璧。
庆王悄然自殿内出来,稀薄空气宛若一潭沉水,叫人连呼吸也觉得有些困难。庆王脸色凝重,一抚衣袍步步从玉阶上下去。
马车安静侯在宫门口,侍卫见他出去,忙迎上来,庆王却挥手道:“你们先回去,本王一个人走走。”
夜风徐徐,街上人影绰约,庆王负手缓步走着。
隽冷风中,盈盈浮动着一星半点的香气,似熟悉,又似陌生。庆王蓦然阖上双眸,轻轻一嗅,乍然出笑,是轻萝香吗?那个人死了多久了,他竟又在此刻闻到这样的香。
步子又缓缓往前一步,身后隐约传来轻巧脚步声,随即广袖一紧,似被人拽住。
庆王睁眼回眸。
素衣素裳的女子就这样直直站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