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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407教室(全集)-第5节

小说: 407教室(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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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果蝇看我想得出神,轻轻捅了我一下,“你知道郑拓的情况么?”“哦……啊?”我回过神来,从嘴上拿下空可乐罐,“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好象还在深度昏迷中吧……”    
果蝇垂下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说:“去看看他?”“恩……也好吧……”我不自觉地挠挠头:实际上现在去看也没什么用了,郑拓毫无意识,和一具会喘气的死尸没什么区别;但是同是一场事故的受害者,又住在同一家医院里,怎么也该尽到人事……    
“去!”我做了决定。    
还没走进病区,我就听见里面呼天抢地的号哭声。我心里登时一紧,不祥的预感涌上心。我和果蝇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医护人员从我们身边匆匆地跑过,医疗器械的撞击声在走廊里回荡着。    
“拓儿啊……你怎么会这样啊……呜哇……”一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妇女被护士从某病房里架了出来,在门口一口气没接上来昏了过去,现场又是一片忙乱。我拽着果蝇疾步冲到病房门口,便看见大睁着双眼躺在床上的郑拓:他的眼角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挣裂开来,冒出殷红的血丝;眼睛像青蛙似的高高凸起,上面布满了交错的脉络;他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将嘴唇和半截舌头咬得血肉模糊。一股血腥气蔓延在屋子里,冲鼻欲呕。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鼻翼淌了下来:我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果蝇趴在我的肩头上,手指紧紧抠住我的锁骨。我能感受到她的恐惧,将一只汗湿的手放在她的手上表示安慰。抢救没有进行多长时间,很快为首的医生就停止了忙碌,直起身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可能,不要啊……拓儿,拓儿啊……”刚刚被救醒的中年妇女趴在毫无声息的郑拓身体上继续号哭着,医生和护士在拼命地劝解她,但看来效果不大。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分开众人走上前去,拉住郑拓母亲的手:“伯母,不要这样,您冷静一点……”    
“你是谁?”她陡然的回头吓得我一惊。郑母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尘土、眼泪、汗水和鼻涕将整张面孔弄得一塌糊涂,活象无常的花脸。她恶狠狠地扣住我的手腕叫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郑母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将手指扣得更紧了:“你……你就是那个在车祸里活下来的小混蛋!你说,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儿子,却去救那个小妖精!你为什么会活下来,却让我的儿子去死!你才该死,你才该死,你们都给我去死,都给我去死!!!”    
她绝望的吼叫震得我的耳膜隆隆作响,我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一步步地倒退,而郑母猛兽般毒辣的眼神直视着我,那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仇恨使我不寒而栗。郑母还准备说什么,忽然间双眼一翻,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又一阵慌乱之后,医生与护士们簇拥着心脏病发作的郑母离开了病房。我抬起手来,郑母刚才狠狠扣住的地方鲜血淋漓。果蝇默默地依偎着我,顺手从旁边拿起一卷绷带,把我的手腕缠好。我们相对无言,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转移到郑拓的尸体上来,医护人员正在给他蒙上白被单。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喃喃地念道:“向死而生,我所欲也;因生而死,我所痛也。”    
一个一直坐在病房角落啜泣的小护士突然惊恐地抬起头来望着我。我诧异地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神里蕴藏着别样的恐慌。         
求生    
我和果蝇从重症区里走出来的时候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那个小护士所叙述的一切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郑拓在护士为他整理导管的时候醒来了。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条细线,像死鱼似的向上翻了翻,用微弱的声音说着什么。大惊失色的小护士*近他的嘴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清楚他说的几句话:“向死而生,我所欲也;因生而死,我所痛也。”    
在听完这几句话后,晕头转向的小护士才想起来报告主治医师病人醒来的消息。但她刚一开口喊出声音,病床上的郑拓的瞳孔倏地缩成了个针尖:“呼……呼……雯雯……雯……雯雯……求……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喊……你不要喊……你不要喊呀……不要喊呀,不要喊呀!!!”    
随着郑拓痛苦的嘶吼,他像一头受困的猛兽似的把鼻饲管、氧气罩等等扯了个乱七八糟,被子也被他蹬飞了。惊恐的护士看到,他疯狂地把一支枯瘦的手臂伸向雪白的天花板,仿佛要尽力抓住什么似的,另一只手扣住自己的喉咙,拼命张大嘴想要呼吸,却抽搐得越发频繁了。他的胸脯像高速运转的风箱那样以可怕的频率剧烈起伏,嘴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的鲜血,染红了被子、枕头、病服。等到医生和其他人赶到的时候,郑拓已经咳出了大量的血块,很快就没了气息。    
果蝇低着头,在我旁边静静地走着,偶尔悄悄地瞟我一眼。我发觉了她的小动作:“咳,偷看啥,长得又不好看。”我这个笑话没能打破僵局,她再也不看我了,我只有心里暗自叹气。    
还没走到我们的病区,一位熟识的护士又带来了一个噩耗:郑拓的妈妈也去世了,原因是心肌梗塞。虽然我手上郑母抓出的伤口还在流血,但这个消息还是像个重锤一样,敲得我眼前发黑。我颓然坐倒在几小时前我和果蝇对坐的那张长椅上,双手抱住了头:“这是巧合吗?这是巧合吗?”    
果蝇站在我的面前,低头凝视着我。良久,她轻轻地坐下来,将手放在我的脊背上:“没事的。”她一只手慢慢地摩挲着我的背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    
“郑拓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他做过什么对不起陈雯雯的事情?”我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冷汗布满了脑门。果蝇扬起脸来,眯缝着眼睛仔细地思考着,但她保持着沉默,直到我擦了擦汗水站起来:“我们走吧。明天我们去办出院手续。我想,我们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果蝇照例没有吭声,只是悄悄拉住我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宿舍里的人几乎是以欢迎战斗英雄的方式迎接我回来的。在当晚的接风宴上,致祝酒词的丁炮把“传说”上升到了“神话”的境界。我想,再下一步恐怕就要回溯到北京人的时代去了,于是及时制止了他。酒过三巡,这些人充分发挥了自己龌龊的想像力,拼命调侃着我和果蝇的关系,把鲁迅先生说过的擅长由手想到私生子的优点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不停地跟他们碰着杯子,笑着骂着,直到某人不慎说走了嘴,提到郑拓为止。    
满桌子的人一下子都沉默了,谁也不再开口,就像刚才不慎揭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我把自己强压在椅子上,一扬头灌下一杯酒,抹了抹嘴唇,感觉到胃里翻腾的厉害。也许大家都知道郑拓已经死掉了吧,我想。就在这时,老大很谨慎地开了口:“阿K,郑拓的死因是什么你知道么?”    
“恩,应该是颅脑损伤加内脏器官衰竭。我记得是这样的。”虽然我有点多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说出真相:如果他们知道郑拓真正的死因是肌肉失控导致肺泡破裂死亡的话,所有的人都会疯掉的。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低下了头,低低地咳嗽起来。我心里忽然也泛起一阵酸楚:一个朝夕与共的大活人,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纵然他以前做过一些不对的事情,但这样突然的化为飞灰,总是让人的心里沉甸甸的。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将右手摆上桌面,瞟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嘶哑地说道:“还有,郑拓的母亲昨天也去世了,心肌梗塞,在郑拓去世后十几分钟。”    
屋子里的空气沉闷得快要爆炸了。田末末突然间拿起面前的酒瓶,狠狠地给自己满了一杯酒,昂着头大口地吞了下去。我们惊异地望着他,眼看着他还要继续灌自己,瞎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末末,你干什么?”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田末末的眼睛泛起一片血红。他用力一甩手:“放开,让我喝!”他旁若无人地咕咚咕咚又灌下一杯,把杯子“乒”地砸在桌子上:“郑拓这个人确实不怎么样,可是他妈妈不容易啊!我和他是老乡,我知道他的家世:他爸爸去世早,全*他妈把他拉扯大。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子,从小受尽了欺侮,自然要学着防备别人。十几年啊,他好不容易混到大学,虽然名声臭点,人缘差点,但总能给他家里一个安慰:他妈苦了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结果……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他撂下酒瓶,呆滞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落在桌子上,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脚下。    
所有的人依旧都在沉默着。    
后来,我隐约记得我也开始玩命地灌自己,似乎要把这些看似巧合却又神秘凶险的事情从我的脑子里挖出来,从我的记忆里挖出来,从我的生活里挖出来。有人劝我,也有人陪我一起喝。我吐了,又操起新的酒瓶继续吹下去。回宿舍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完全变成了面条,有人拉着我的胳膊,有人扶着我的头,像拖死狗一样拽着我。我一边爬行一边泪流满面地将全国各地的著名骂娘方言轮流重复了几百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好好地活着,我要知道真相,我要在知道真相后健康结实地活下去!    
第二天下午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我们的宿舍门上有一个惊人的大洞。老大说,到宿舍的时候大家的手都抖得开不了门,于是本来醉得像滩烂泥似的我一个回旋踢造就了这个窟窿。而带来的另一个麻烦是他们不得不先把我的腿从洞里取出来,再伸手进去开门。可想而知,此事在以后也将成为“神话”。不过,我想我还没有死掉,这本身就该归结为一个神话。         
午夜    
继路小佳之后,郑拓的死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波澜。也难怪,财大气粗的路爸爸已经把整个学校闹得天翻地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死一个和死两个没有太大的区别。绝口不提这件事在学校里几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使我对郑拓与陈雯雯之间关系的调查进行得十分艰难。    
果蝇像以前那样近似销声匿迹,没有电话打来,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虽然原来的流言随着车祸事件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更进一步。而且,我对这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所谓水到渠成,我信奉的是自然主义哲学。四门免修使我下半个学期的生活变得十分惬意,空闲的大部分时间被我用在了图书馆与武术馆里,偶尔我也会去教室里坐坐,带着恶意的微笑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当然,数据统计这一门我仍旧正儿八经地坐在前面几排,笑眯眯地听我自己的CD,偶尔向王二鬼送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二鬼自从挨了路爸爸那几个大巴掌之后似乎气焰有所收敛,从不与我的目光直接接触,下课时关门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407教室在人声鼎沸的时候同其他教室一样毫无异状,但我有时仍然会感觉到突如其来的阴冷与压力。    
回到学校已经一周了,期中考试即将开始,学生们开始了突击式的用功。我每天混在上自习的队伍中东游西逛,倒也过得颇有乐趣。这天下午,我正坐在图书馆里翻阅着一本《犯罪心理学》,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闹了起来。我正被书的内容吸引,没看来信人是谁便顺手按下了阅读键。    
“郑拓也许只是开始。”    
我的背上“唰”地冒出了一片冷汗,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无人涉足的角落里直盯着我。左右望望,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我又仔细看了看发信者,是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号码。我慌忙合上书,跑到图书馆外面拨通了电话:“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我又连拨了两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很显然,对方并不希望与我通话。我飞快地发了条短信回去:“为什么这么说?你想做什么?”    
“午夜407见。”    
这之后,无论我发短信还是拨电话,回音都再也没出现过。我捏着手机呆呆地站在楼前,一阵刺骨的寒冷从尾椎一直上升到脑门。    
在网上查询的结果是手机号码属于本市廉通,再多的线索就找不到了。我抱着脑袋坐在自己的床上,死盯着闪烁的显示器:丢你老母!是不是他*的谁在恶作剧耍我啊,妈的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宁可每天半夜坐在学校后山的坟头上听Current 93,也不愿意再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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