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天国的夺命家书-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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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狠狠地掐一把胳膊,哎哟——好疼啊——疼到心里面去了,这才确认“信陵美女士亲启”几个字分毫不差,他这一确认,浑身起了电流反应,汗毛倒竖。。。。。。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迟疑片刻,然后大梦初醒,骑跨上那辆锈迹斑斑浑身吱嘎响的自行车,径直奔信陵美女士的家。。。。。。 等啊等,盼啊盼,没想到这还真的来了。
小伙子心里好乱好乱,好像信陵美女士的家里埋有一颗重磅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小伙子再三催促信陵美女士赶紧签名,一个劲儿说自己忙,要是平日,他可要在这儿喝杯茶,聊会儿天,甚至还蹭饭吃,但是今儿个不行,再看我们的信陵美女士,她颤颤微微地走过来,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神情复杂,也就“信陵美”三个字,她写了好半天,足足有十五分钟,结果,字还是写得歪歪斜斜,比她乡下的鸡画的地图好不了多少,很对不起观众,但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她是用了心用了力用了十足的劲的,瞧瞧人家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子,那么细密,谁也就不忍心责怪她了。
信陵美女士签完字,小天使把特快专递一把塞给她,好像那是一块熊熊燃烧的火炭一样,然后夹起自行车,呼地一下就骑远了,还没眨眼睛呢,哟——没影儿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平日不是老对这位女士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吗?怎么,今儿个,这女人就变成吸血鬼了?不,她分明变成了一团奔跑的火光,好像再不快点儿失踪,那小伙子白白胖胖的屁股就给烤成烤面包了,要不就长出一条毛绒绒的狗尾巴来了。这小子!
大概是老了的缘故,信陵美女士看着无尽的远处,目光一直延伸向胡同口,尽是空荡荡的青石板小巷道,生发出无限的感慨,愣愣地发一会儿呆,目光空洞而迷茫,远处某个顽皮的小孩子冷不丁地吹一声口哨,吓人一大跳,她这才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手中的快件,那天蓝色的玩意儿,沉甸甸的,很有生命的质感。
“谁会给我这样一个老寡妇寄快递呢,而且是突然间,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信陵美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在这个那么熟悉而又那么陌生的城市,我不是一个被遗忘被抛弃的人吗?我不是已经死好多年了吗?”
第一章序幕曲7不可告人的秘
这封来自天国的家书,注定要打乱她的生活,再说了,她过的那几年,简直就是几十年的地狱生活,人也一下子老了好多,岁月不饶人啊,人老了,灯油熬干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也就去了。
是谁搞的恶作剧吗?
信陵美女士当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无端地,她有点儿怀疑是那个小青年儿,也就是那个小邮递员了,他好像对自己有点儿意思,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有巨额存款,他是冲着钱来的,这么说,莫非是情书?她有点脸儿红心儿跳了,皱皱眉头,又不由得苦笑,是啊——他们之间年龄差得远了去了,自己一个人老珠黄,半老徐娘,一朵残花,一口枯井,谁个有兴趣。。。。。。莫非,莫非那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可能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实在是胡思乱想,白日做梦,她又苦笑,就算自己真的有一百万。。。。。。当然,她又非常非常希望是这样的,因为她不是木头,她也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也需要爱,需要关心,就像向日葵总是需要太阳光一样,她太需要了,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还有人间的温情,一点点就足够,就像菜里面的盐,是啊——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她一个活死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但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至于一百万,乃至更多,那又另当别论了,看那蓝色的信封,儿子的笔迹,那一横一竖一撇一折一弯一勾一点,不会错的,吴名的笔迹她是太熟悉了,就像熟悉自己手掌的纹路一样。那么模仿呢?笔迹模仿,有这个可能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是,可是儿子已经死了,千真万确,小天使又如何。。。。。。 信陵美坐在地上,头脑偏着,心里麻麻乱,快件掉在地上,买菜的蓝子滚了老远,她又像从前一样发起呆来,好像一个醉了的女酒鬼,又好像是什么东西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或者说是她迷上了什么,痴痴地,临近跑来几只狗,凶神恶煞地围着她胡乱地叫一通,她也无动于衷。
过了好久好久,我们的信陵美女士忽然想起什么来了,只捡起了那封特快专递,急急忙忙进屋,砰的一声关了房门,既而关上了厚重结实的防盗门,外边的好事者先是听到了反锁门的声音,然后是关窗户的声音,最后是拉窗帘的声音,咳嗽的声音,粗重喘息的声音。
莫非我们的信陵美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彩民?
有行动?
她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会儿功夫,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坟墓一样的寂静。
信陵美女士终于撕开了那个快递,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仿佛空气也在打哆嗦。她倒提蓝色信封,拌露出了一个牛皮纸袋,一张轻飘飘的纸像鹅毛一样落在地上,她弯腰拾起,展开来看,就见得一张干干净净的纸上写着一些奇怪的字符,而且那些字符的排列呈现金字塔和倒金字塔的建筑美—— 书 家书 一封家书 一封来自天国的家书 一封来自天国的夺命家书 剥开一层又一层封皮 我找到你 找到 你 秋风萧瑟,信陵美站在门口,满脸皱纹拥挤不堪,满脸苦笑汹涌澎湃。
不错,信陵美女士原来压根儿不是北京人,好像是从某个地方搬过来的,具体什么地方,无从知道,她过去的那些故事,也无从知道,单单知道人家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人忠厚朴实勤劳善良的丈夫,聪明漂亮的儿子,外加活泼乖巧玲珑剔透的女儿,确切地说是干女儿,那小姑娘真个是典型的美人胚子,长大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倾倒在她的脚丫子底下,很多年已经过去了,掐指算来,现在也应该是谁家姑娘初长成,出水芙蓉在梦中了,成天惹得小伙子们心神不宁,屁股着了火一样到处蹿来蹿去,围着人家打转转,活脱脱一条尾巴。。。。。。可是,她现在哪儿呢?她还好吗?她吃饱了吗?她穿暖和了吗?她还窝在那个山沟沟里吗?她。。。。。。也许只有鬼知道了。再说说那父子俩,两只闷葫芦,沉默寡言难当家,三天难说两句话,好像一张开嘴巴,舌头就会被人面兽割掉了一样,几年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女士离家出走了,那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她爬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进北京这个大城市里来了,并且蜗居起来,而她的丈夫和儿子呢,也不知道去了哪个旮旯,从此人间蒸发,自然,她的干女儿还生活在别家,做别家的出气筒,依然是别家的负担、包袱和累赘,依然做着小小的美梦,拿树枝涂画北京天安门的模样,依然去后山上看蜜蜂蝴蝶拜访杜鹃花,有时躺在草地上,仰面朝天,看天还看云,还把悄悄话儿托风儿带给信陵美,她不知道干妈去哪儿了,她不知道那个最疼她最爱她的人到哪儿去了,开始那些天,她不吃也不喝,哭啊哭啊,哭成了个泪人儿,成天成天站在路口等待、张望,成天成天爬到高山上呼唤信陵美的名字,折腾来,折腾去,差点儿就疯掉了,然而,世事难料,人算不如天算。。。。。。 这么些年,信陵美女士独居在北京宛儿胡同119号,一条青石板小巷爬向了无限遥远的地方,每个雨天,她都能看到好多雨巷姑娘,她们像花儿一样盛开着,怒放着,飘摇着。。。。。。多迷人。。。。。。真美啊,如诗如画,有时她就无端地想:这其中有哪一个合儿子的感觉呢?是穿白色连衣裙的还是穿迷你裙的,抑或是那个穿T裇牛仔的呢?如果儿子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雨巷诗人,那么,他的爱情故事,一定像弯儿胡同一样有味道,雨巷深深,纸伞红红,脚步声声,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儿,说生活说理想说诗歌更说爱情。。。。。。一想起这些,她就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悲痛欲绝,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回过一次老家,羊头山——老虎湾——老屋——碧宝柏树——青苔——羊肠小道——古井——篱笆——油菜花儿——狗吠虫鸣——一地鸡毛满天飞,一切的一切,尽管还蛰伏在心的深处,却早已蒙上了厚厚的尘土。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敢回老家,正如当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离家出走蜗居北京一样。
难不成,难不成自己的臀部上头已经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来了吗?她再也不敢回去了吗? 几年前,有人风传她儿子出了车祸,死翘翘了,也没人去证实,那就更没人知道事情的虚实真假了。
也许是她害怕水落石出,揭开锅盖,看到了叫人浑身抽搐的真相了吧,或者说是她害怕自己的臀部长出一条毛茸茸的狗尾巴来了吧。
后来,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又有人风传她的儿子死了,信陵美面无表情。
现在,那封特快专递就在信陵美女士手上,挺沉的,摸起来也蛮厚的,里面应该有很多张纸吧,飘着油墨香呢,分明还有些泥土的清香,假如她先知先觉,知道自己手中的家书非同寻常,将会揭开一个可怕的叫人难以置信的秘密,当事实真相赤裸裸地站在她的面前,她会噤若寒蝉,瞠目结舌——她自己,她自己才是杀害儿子的真凶,那么,打死她,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拆开那封致命的家书。
然而,信陵美被蒙在了鼓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信陵美长时间地凝视信封上的字迹,迟迟不敢打开,好像那里面装着吃人的魔鬼,刚刚从潘多拉的盒子里逃出来了,搬迁到那个信封里面去了,要不就是一颗如假包换的重磅炸弹,更或者说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是一种病毒,只要一接触,她的人屁股上头就会长出那条狗尾巴来了。。。。。。 看着,看着,女人的脸色就苍白如纸了,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浑身也颤抖得很厉害,分明有一个谁也看不见的人在用力摇晃她,那个人就在她的前后左右,她跳来跳去,不停地变换着脸孔和方位,她看不见她,但是她知道,她在,她就在,她拖着一条热乎乎的狗尾巴,随后,她把尾巴藏起来了,然后死死卡住她命运的咽喉——她呼吸急促,她浑身抽搐,她奋力挣扎,她的眼珠子往上翻,她的脚往后弹,她就像一头奄奄一息的猪,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一行骇人的黑色方块小字,它们在寄件人一栏里躺着,斜着眼睛看她,她神思恍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她努力站稳身体——那笔迹,为什么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或她是谁?那个人为什么要写信给她?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了看清那行小字,她的眼睛眨了又眨,抹了又抹,眼珠子极力往出凸,还是看不清,她只好移开视线,揉揉眼睛,极目远眺一下,仰天长叹息,再来个标准的深呼吸,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努力镇定心神,再把目光撒向那行小字,这回看得清了,天啦——不是一行,而是几行,说来也真奇了怪了,宛儿胡同里吹来一阵凉风,她的头脑清醒不少,视力也好了不少,看得清了,这一回她终于看清了—— 第一行小字写的正是“北京市房山区宛儿胡同119号”,以下依次是“信陵美女士亲启”、“东方极乐世界天国中心诺贝尔城荣誉市前进街东西巷521号”、“不孝儿吴名敬上”,右下角还有邮编,正是“521521”。。。。。。 信陵美女士不由得倒退三步,倒抽一口寒气,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摔倒在地,居然一丝疼痛也感觉不到,自然,她还不知道,她的臀部上头已经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了。。。。。。她挣扎着爬起来,用力扶住桌子,那时那刻,她分明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她看到了她的儿子,儿子拱破了小山丘一样的坟墓,碎石一地,儿子推倒了石碑,轰隆一声巨响,儿子从坟墓的废墟里面一点一点地爬出来了,站起身,抖抖身上的尘土,借着清冷的月光盘腿坐下,在石碑上铺开了信纸,接下来就只听到一片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的声音了。。。。。。 果真是儿子写的家书吗?
她有几个儿子?一个,两个,还是。。。。。。 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他叫吴名,他叫吴名。。。。。。 可是吴名,吴名,吴名他不是死了吗?死好几年了,一个死人还会写信给一个活人吗?难道。。。。。。 一块石碑轰然倒地,又一块石碑轰然倒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信陵美就觉得不对劲了,冥冥之中,一股神秘的力量把她抛到了半空中,她飞起来了,隐隐约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