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叶-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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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几分醉意。
那老板差人雇了马车送杨得广回来。马车停在姿生堂门口,杨得广下车一看,微微有些吃惊。姿生堂的门口站着两拨人,似乎起了龃龉,在那较着劲互不相让。领头的两个,都是年过四旬的半老徐娘,涂脂抹粉,妖妖娆娆,不像正经人家。邓厚正两边劝和着,一张小脸急得有些发青。杨得广生怕出了什么事,连忙上前询问。
一问之下,这才得知,来的这二位就是抱月楼青娥馆的当家。两个老鸨一同登门,却又互看不顺眼,嘴上讥诮挖苦,互不相让,还没进门,就吵得个天翻地覆来。
杨得广也暗暗着急,这两拨人堵在门口,不仅他们生意做不成,传出去影响也不好。只得硬着头皮,与闻讯而来的杨娘子一人一边,招呼着两位妈妈。
杨娘子知道清瑜看重画眉的歌艺,便不动声色的把青娥馆的老鸨赛红花引到后院去了。杨得广只得借着介绍铺子的由头陪着抱月楼的老鸨黄菊仙在铺子里逛逛。
赛红花很是高兴杨娘子待她亲厚些,一进屋子,就用礼物把桌子摆满,满脸堆笑道:“杨掌柜的,我今日是特意登门拜谢的我那女儿画眉儿如今风头一时无俩,这多亏杨掌柜的对她的支持与厚爱。小小敬意还请杨掌柜的笑纳。”
杨娘子微笑道:“赛老板太客气了。画眉姑娘为了我们姿生堂开业,没少辛苦。我们也是投桃报李,您这是太外道了,怎么好意思?”
赛红花得意道:“昨日乔兰姑娘回来没跟你说起?我们画眉儿的堂会座儿爆满,在场的客人们听了姿生堂送画眉儿的曲子,没有一个不夸大拇指的今儿我是诚心来的,杨掌柜要是不收,就是打我的脸了”
杨娘子知道那些风月场中的豪客都是一掷千金,赛红花此刻送的礼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既然清瑜看好画眉,两家的关系自然要紧密一些,便不再推辞,含笑收了。
赛红花见杨娘子不推辞,心里有了底。既然有第一首就有第二首,这棵大树得抱紧了。那抱月楼的黄菊仙显然也闻到了味儿,不然也不会找上门来。想到这里,赛红花就道:“我第一次见到杨掌柜的,就觉得您是个和善人,聪明人。选中我们画眉儿,更是眼光独到。别看抱月楼的香琴名声不小,毕竟今年二十好几了,还能红几年?咱们画眉儿就不同了,六月里才满十八,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黄菊仙那个老娼妇,年轻的时候就学艺不精,她手下的姑娘能好到哪里去?杨掌柜可要支持着我们画眉儿,别被黄菊仙那张信口雌黄的嘴糊弄了。”
清瑜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杨娘子也瞠目结舌,心道:你骂人家是老娼妇,这不是糟践自己吗?
第二卷、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八十四、结怨伏祸
八十四、结怨伏祸
赛红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老脸红了几分,不过到底是欢场上打滚的人物,呵呵几句便掩饰了尴尬,接着说道:“杨掌柜的若不信,只管去打听打听,抱月楼的黄菊仙是个什么名声,仗着香琴是襄阳花魁,没少作威作福,架子大得不得了。”
杨娘子安抚道:“赛老板放心,你说的我们心里都有数。不然当初也不会舍香琴,而先派人联络上画眉姑娘了。”
赛红花一辈子被黄菊仙踩在头顶上,如今翻身过来,怎都要死死摁住对头。想着与姿生堂打好关系,便笑着对杨娘子道:“说起贵店的香粉,那真是没话说,我十来岁就落在这行当里头,几十年见过的胭脂水粉成千上百,论起机巧心思,没一个能比得上你们姿生堂的我们家姑娘多,平时的用度大,往日里都是让她们自己去挑拣,乱得不成样子。如今我想请杨掌柜的专给我们供货,彼此两便,杨掌柜你看如何?”
杨娘子与清瑜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欢喜。论到胭脂水粉又有谁用得比青楼女子多呢?杨娘子点头道:“那可谢谢赛老板了。回头我就准备好了货样,就拿去青娥馆给姑娘们试试。”
赛红花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掌柜的,我有两个小小要求。一来,贵店的粉好香浓自然不必说,价钱也……不是说贵,就是我们用度这么大,若能便宜些,就再好不过了。二来嘛,我们那里像画眉这样的清倌人为数不多,您给画眉儿的兰花香我也闻了,清雅是清雅,就是略微淡了些。您知道,做那些……生意的姑娘打扮自然要浓艳些。”
杨娘子和清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因为之前她们打算走高层路线,这货品走得就是高雅清新的路子,自然就不适合那种迎来送往皮肉生意的青楼女子。杨娘子点头道:“赛老板说得有理,回头我就跟师傅们商量商量,尽快制出些浓艳俏丽的货物来,至于价钱嘛,我知道赛老板找上我,也是一片好心照顾我生意,就八……八折吧。”
杨娘子本欲开口八折,却被清瑜偷偷用手指在她手心捏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赛红花也不讨价还价,本来就是为了拉近关系,互让一步方显得诚心。
两人聊得颇为高兴,赛红花欲借这个时机让画面更上一层楼,筹备了好多的节目,不便多留,便起身告辞。杨娘子也担心外头的杨得广,就场面上留了两句便作罢。
赛红花起身时,想起来,低声提醒道:“若杨掌柜的生意有什么阻碍,或者有那不开眼的来闹事,只管跟我说。我们青娥馆的恩客里,我认识几个台面上的人物,说不定能帮上忙。”
杨娘子含笑谢过,因不想赛、黄两人遇见再有什么不快,便走侧门送了赛金花出去。
看着赛金花一扭一扭的上了轿子,杨娘子才对清瑜笑道:“看样子这个赛金花倒是挺知恩图报的,一番举动倒也诚心。”
清瑜若有所思道:“也许吧。”
有句话虽然俗,却一直被人提起,叫做“*子无情,戏子无义”。清瑜虽然并不鄙视这些苦命的女人,但是赛金花这般殷勤热络,她反倒觉得此人有些势利,生意上的来往无所谓,交情上就算了,可别被诳了去。
杨娘子问:“刚才你偷偷捏我,是要我不打折?”
清瑜点头道:“可惜大嫂已经说了半句,也不好改口了。”
杨娘子疑惑道:“按照青娥馆的用量,就是打个八折咱们也是大赚的。”
清瑜摇摇头道:“打折之风不可取,一旦开头,就会止不住。我看还不如送些小赠品的好。维持住咱们的货品价格,等于是拿住了自己的身份。你看那各行各业里头最好的东西,何曾打过折,还不是供不应求?”
杨娘子到底从前是个农妇,虽然人极聪明,这些日子进步神速,如何能与清瑜这个带着几千年的历史经验,在商品社会熏陶下长大的鬼精灵相比?这会细细揣摩着清瑜的话,品出了几分意思,不住点头。
外头的杨得广就不好过了。黄菊仙因昨日香琴吃了瘪,心里很不痛快。嘴上没少埋怨。杨得广好言陪尽不是,她仍然不依不饶,非得姿生堂也找一首不亚于《兰花草》的曲子来给香琴不可。同样是给面子开业来表演了,姿生堂凭什么厚此薄彼?
这初春里,杨得广的汗都快下来了。苦着脸道:“黄妈妈别为难我们了,谁不知道香琴姑娘琴艺是襄阳一绝,要什么谱子没有?我们铺子小根基浅,弄来的曲子也登不得大雅之堂。”
黄菊仙微怒道:“杨管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姿生堂开业这样大的手笔,谦虚什么《***》、《兰花草》个个都红透半边天。我就是不懂,论长相,论才华,我们香琴有什么地方不如画眉的?为何单单选了她?”
杨得广倒是听清瑜说过,一来是画眉年轻,又擅长唱曲,不像香琴弄个纯音乐,有点曲高和寡的,于他们宣传不利。二来,香琴本是襄阳花魁,他们眼巴巴找上去,十有八九抱月楼定是趾高气扬的,即便是答应了,那提的条件绝对不会低。反而画眉缺的就是一个机会,有香琴在前头压着,提的条件也好谈。
只是知道归知道,这样的理由也没法当着面说给黄菊仙听。杨得广苦着一张脸,道:“我们店小,能请动香琴姑娘来一趟已经知足了,哪里敢打包票找来的曲子会红?所以不敢劳动香琴姑娘,想着画眉年轻,地位低些。这才……”
黄菊仙听了更气,道:“你们竟然嫌弃香琴年纪大了也不想想,这琴是这么容易学出来的吗?要是弹琴能像画眉那样抱个琵琶,依依呀呀唱两句那么简单就好了”
杨得广见她急了,忙道:“黄老板误会了,我们绝无此意。”
黄菊仙本是襄阳风月场中头把交椅,从来都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可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从昨天开始,就什么都变了。本来她与这姿生堂没有过往来,今日上门,一半是为讨个说法,一半也是存了侥幸,看看能不能拉上关系,扳回一城。
可一看杨掌柜那做派,亲自将赛金花接了进去。只派了个外管事在外头跟自己打马虎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蒸馒头争口气,黄菊仙也没有耐心再在这里被人晾着,带着准备的礼物就要走。
杨得广不愿这般得罪人,追出去还想挽留,黄菊仙转身冷笑道:“杨管事不必多言了。我们香琴就权作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一番辛苦为她人做嫁衣裳了只是山不转水转,这襄阳城就这么大,往后总有照面的机会,我黄菊仙打开门做生意这么多年,交的朋友虽多,结的梁子也不少。我的性子也不是任人欺凌以德报怨的好相与,贵店如此行事,将来保不齐要遭报应的”
杨得广本对抱月楼有些许愧疚,听黄菊仙说出这番赤luo裸威胁的话来,心里也有些光火。但凡话说得漂亮些,什么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偏她一来就跟人家八辈子欠了她一般,气势汹汹不可理喻。杨得广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送也不送,转身回铺子去了。须知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点也不错,将来果然生出祸端来。
清瑜与杨娘子从杨得广那里得知此事,也无奈得很,清瑜劝着受了窝囊气的杨得广道:“这事我们本也没什么错,我们与画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抱月楼什么事?谁规定了找人就非得找她抱月楼的人?开业时请香琴姑娘的程仪我们可一分也没少给她。顺了哥情失嫂意,既然反正是要得罪人,杨大哥就不必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没处找赔去”
杨得广叹气道:“任凭我们尽了十二分的心,还是不得圆满。我们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她做青楼生意的,人面最广,万一要给我们穿小鞋,还真是一桩烦恼”
杨娘子道:“抱月楼说到底还是要跟青娥馆斗,不过这事摊到我们头上,被牵扯进去做了磨心。正好赛掌柜的说了,要是有人闹事找她去。我想这两个老鸨子,半斤八两,你就别担心了”
清瑜便岔开话题问道:“还不知道今天杨大哥赴宴,跟那老板谈得怎样?”
杨得广收起心思,答道:“差不多了,价钱也谈得七七八八。账期说好先是三个月,往后看咱们的行市再说。不过,茉香粉那边他也没有一丁点办法。我就担心,难道咱们卖光这些存货,就只能转做其他了吗?那不是就失了我们铺子最大的特色?”
因销售看好,几人都想找找茉香粉的进货门路。独家,是那么好做的。
清瑜想了想,试探问道:“听说襄阳城里有不少苗疆商人,杨大哥要不找他们问问?”
第二卷、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八十五、春季促销
八十五、春季促销
杨得广闻言微微皱眉。这苗疆人在襄阳也不少,不过都聚居在城东南麻花湾。因为风俗迥异,在汉人看来有些神神鬼鬼,一般人都敬而远之。而且苗人尚武,又好抱团,襄阳城的百姓不是万不得已,是不愿意去招惹他们的。
要说苗疆人聚居在襄阳,也纯粹是为了买卖。苗疆坐拥深山大川,出产许多极好的药材山货,有些更是价值万金难得一见的宝贝。他们手工业水平极低,对铁器、瓷器这些中原静美的出产需求颇大。这一出一进,买卖自然就渐渐成了气候。这襄阳本就是水陆要冲,又是四个势力的边境所在,故而有许多苗人就落户于此。
杨得广沉吟片刻,才道:“实在没有办法,我倒是可以去问问,不过苗疆虽然与陈国接壤,但是地形一样复杂,往来的商队翻山越岭一样艰难。据我所知,他们之间交易的也多是贵重物品,茉香粉分量重价格贱,照我看,多半不会是他们会贩卖的。”
这的确是一个两难境地,东西附加值不高,谁愿意费大气力运过来?可是要是高价收购,那么姿生堂想要的暴利就维持不下去了。清瑜其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