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成昏,暴君欺上瘾-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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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恭送皇上。”她看着他背影稍稍一顿,回头拧着眉看了看她,终于转身走了。
惜卿松了口气,收回目光,余光瞥到那龙床上腾飞的蛟龙,才想到这里是他的寝宫,他们二人刚刚的对话听来却反倒这里是她的寝宫,难怪他特特回头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自己,幸而他没有怪罪她。
楚擎苍一走,连宫女都被他全数打去浣衣局,夜色里就越发空寂。
惜卿低叹着闭上眼睛,身边都是清冷的空气。不知为何,她反倒对这样的感觉生出种熟悉感,然后慢慢的,熟悉,居然化作了一种悲哀,在她心里百转千回,凝结成一片浓烈的伤痛。
她在梦里转个身,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落进了枕头。
冰凉的指尖扫过她的脸颊,将她本就不沉的睡眠吵醒,空气中,都是冷冽的桃花香气,她猛地翻身起来,身侧,便坐着个人。
“阿,”她捂住嘴唇,一口气噎在嗓子里,生生不敢唤出后面那个字。
他清清淡淡,带着担忧和疼惜的笑了笑,伸手带下她捂着小嘴儿的手,捏在自己的掌心里。
惜卿慌乱的四顾,寝殿里空无一人,漆黑中他穿着夜行衣,头发漆黑,只有那双墨兰的眸子分外璀璨。稍稍缓解,她颤了颤唇片,压低声音问他,“阿慕,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他浅浅忧愁的道,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久别重逢得道,“你瘦了。”
她让自己的脸贴在他手心里,默默笑着,有他在的感觉,很安心。
“我听说,他把你在冷宫里关了半年,这半年你,你怎么过的?”
“过的很平静。”她想了想添上一句,“也很好。”
“可是你瘦了。惜卿,当初为什么不走呢?他既然能替清歌挡剑,就必定不会杀了她。”
经过千山万水,好容易回到这里,好容易来到她身边,他想问的不过就是这句话。为什么要跟着楚擎苍回来,明知道他会欺负她。
“我……也许是想陪着他实现他的愿望,到底给我多年爱他的感情做个圆满吧!”
如果必须要给她愿意回宫一个解释,她想了千千万,却唯有这条能够算的上一个能说服她自己的理由。
“圆满。”苏慕不解重复。
那一夜的雪,随着他的声音,穿过清冷的夜和光华的月色,便飘进了她的回忆里。
母亲和奶娘相继离开的第二年,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年关那三四天,府内好些天都锁着朝她们屋子的这道门,所以她和翠喜就只能又冷又饿的在屋里挨着。那天正缩在一起取暖,听到外面竟然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终于有人送吃的来,高高兴兴跑出去,被敲响的,却是朝着街上的那道。
她小心翼翼得打开,外面站着位英俊华贵,穿着绛红棉袍黑色绣金披风的英俊少年。
“公子找人么?”
她问。
他看到她,先是讶然,半晌才勉强开口,“这里可是颜相府的侧门?”
原来是要拜会颜相的人,但往常从来没人想从她这儿进相府。只好回答,“是虽是,但朝着府内的门没开,公子还是从前门走吧!”
他脸上红了红,讷讷道,“小姐,本王已经在相府门外等了整整三个时辰,相府几道门走遍,却仍旧进不去,烦请小姐通融通融,让本王进去可好?”
本王?
当今皇上只有两个儿子,除了太子,王爷就只能是苍王楚擎苍了!难道他是苍王?可是,苍王来拜会,颜相怎么会拒之门外呢?
是了,苍王并不受宠,颜相权利熏天,连皇上都要让他几分,他必然是没有把苍王放在眼里。
可是,她这里别说进不了相府,就是进得了,若是把颜相不想见的人放进去,她免不得挨打挨罚。
只好为难的说,“王爷,那道门确确实实没有打开,您就是进来也……”饿的厉害,她眩晕着抚了抚额头,才真诚的继续说,“你就是进了我这道门,也还是进不了相府。”
她仔细看他,头发上粘了水珠,脚上一双靴子似是也湿透了。脸色有些发青,显然是冻了很久。心里虽然同情,但实在无能为力。
他神色黯淡,却没再继续说什么,礼貌得对她作揖。却起身将她打量了两下,解开身上的外袍抖了抖,披到她身上为她裹了裹,说,“你的脸冻青了,快回去取暖吧!”
身上裹着那件棉袍,她眼见他困难的踩着雪,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了。再想起要叫住他的时候,他的身影却早就消失在那条街上。倔强的背影,带着属于他的自尊。
那时候她就想,若有一日他能够出人头地,她必然会义不容辞的帮助他!“你看阿慕,他现在,不是做了皇帝吗?”
惜卿像是总结般的,失神道。
“就是为了你心里想的那句话,所以一定要回来?”苏慕有些难以置信的笑了笑,“惜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傻?好端端的,他为何要给你披一件衣服,更何况以他的性格,被颜相那般屈辱之后,必然怀恨在心,他这么折磨你,只怕一半也是因为颜相的缘故。如今颜相有权有势,他动不得他。但等到他除掉颜相那日,又怎么可能偏偏放过你?”
“我,知道。”
惜卿垂眸,轻笑。
“阿慕,我不是个好女儿。所以,我想亲眼看着他除掉颜相,亲眼看着他一雪前耻。哪怕他杀了我,可是那一日,是他给了我唯一的温暖。”她闭上眼睛,有泪,从她眼角滑过,“阿慕,你可知道,若非他的一件衣袍,当日的惜卿已经冻死在相府,再没有今日!”
那天以后的两三日,天寒地冻。她和翠喜只有两床又破又旧的棉被,全靠着他的一件大麾才勉强没有冻死。
往日那些痛苦,压在她心口沉沉的,她扯着被子,狠狠压抑着哭泣。
后来,他总是躲着她,她也知道他并不喜欢她。可是她仍旧忘不了那日,他从雪地里走过来,解下身上唯一取暖的大麾,细致得替她裹在身上,对那个完全没有帮助过他的丑女孩儿说,“脸都栋青了。”
其实就算他恨,也是理所应当。他在相府门前的三个时辰,受尽屈辱,好容易抱着希望敲开自己的门,却仍旧是被拒绝。
“我不相信,阿慕,我不相信他是虚情假意!”她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传出来,“阿慕……你没有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温柔细腻,就像看着没有人疼惜的乖孩子,深深的惋惜和心疼。虽然他的话很少很少,可是,她听到了很多。
苏慕没有再说话,他并不想打破她那个美好的梦。若是别人,他会不屑的说,那大概是你饿晕了,才会觉得他的眼神温柔。可是对她,他说不出那样残忍的话来。因为她就是抱着这样简单单纯的感恩,才会勉强支撑到今日,仍然对楚擎苍抱着幻想。
她哭着哭着,终于不再哭了。
“阿慕。”
惜卿抱歉的笑笑,“对不起。”
“惜卿,以后在我面前,可以尽情的哭。”他搂了搂她的身子,决然道,“既然你决定留下来陪他走这条路,我也留下来陪着你。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给他任何伤害你的机会。惜卿,恩不是这么报的,不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报。”
她顺从而腼腆的点了点头,像个孩子般说,“阿慕,我现在知道了,因为如果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和铉遥,还有其他人。”
“对!”
苏慕突然间,又觉得眼眶酸涩的难忍!
第110章:带你出宫
晨光簇簇,照的眼前透亮。琊残璩午隐约听到身边有窸窣的声响,惜卿睁开眼睛,恍惚看到清歌在她眼前晃过去,她的脸蛋儿就清晰的摆在她面前,笑道,“娘娘好睡。”
她何时睡着的?
惜卿想不起来,但看看楚擎苍这唯有清歌的寝宫,却早已没了苏慕的影子。恰似她昨夜只做了一场梦。清歌转身出去,不消片刻太医便进来诊脉。
“娘娘的病已去了大半,再吃两服药就好了。”
“多谢太医。”惜卿听他这样说,也觉得身上轻松不少枳。
不想太医却笑道,“娘娘倒不必谢奴才,是娘娘身上那枚养心丹起了作用。否则以娘娘从前的玉/体来看,恐怕熬不过这么些时日。往后,娘娘还需好生将养,否则那养心丹的力道耗尽,就麻烦了。”
养心丹?
养心丹乃是药王孙思邈所制的一种丹药,所用药方乃是宫廷秘方,只知其中一味断崖雪梅的丹心花蕊,尤其难得脂。
这断崖雪梅生在徽州某处极高的山峰的断崖上,生长起来十分困难,需要在当年沐浴一百天日光,二百天山雾,兼之七七四十九天高山白雪,方能开花。花开不过七日,花不过百朵,故而即便耗尽人力物力登上山去,却也未必能采到。是以这种养心丹,虽然对女子护体极好,却向来只有宫廷才可能有。
以她这么多年来的遭遇,怎么可能服用这种连宫中都未必有的丹药?
可太医分明说,她是被养心丹护体?
惜卿猜测,大约太医也是信口胡说,她去年在桃林住的时候,苏慕很为她调养了一段时日,许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好,回宫后才能熬过这几场病,但太医并不知道,就以为是养心丹。
“本宫记下了。”
她了然点点头,让清歌送太医出去。
连着吃过几顿药,惜卿又睡了一觉醒来,就觉得身上似乎有力气了,便让清歌扶着她下床在寝宫里活动。
楚擎苍的寝室毕竟小,在里面走了几步,进来一名宫女,含着得体的笑对她福了福道,“娘娘,皇上吩咐娘娘若是醒来无聊,可以到花园里散散步,”她顿了下又道,“这朝宫的花园,是没有旁人打扰的。”
惜卿很是高兴,她被闷在屋子里,算来都三天了。虽然她是个闷性子,在冷宫里憋着也是半年多,但此刻秋色正浓,若能出去欣赏美景,也是好事。既然楚擎苍发了话,她自然要顺顺他的意才算识相。
于是那名宫女带路,清歌陪着她,从寝殿的西门出去不多远,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泓碧泉自假山上潺潺而下,路正是沿着碧泉走的,七转八转,偌大的园子,转来转去,好像都到不了头。
幸而有那名宫女带领着,否则惜卿必然要迷路。走了些时日,她累了就在一处石凳上坐下歇息,宫女道一声进去准备茶点,就走了。
“娘娘,不知皇上这次又要做什么。”清歌低声嘟囔。
昨日她被荣德带进来前,说皇后发烧生病,皇上让她来侍奉皇后。怎料到了朝宫却听说,整个朝宫的宫女都因为得罪皇后被打发到浣衣局服役了。就连荣德,也因为没有照料好皇后挨了罚。
如今想来,宫内宫外,恐怕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新近搬到紫蓉宫里的那位如妃娘娘,这会儿大概恨得牙痒痒,正想着怎么欺负她。
如妃迁居紫蓉宫,也就是前日的事情,据说楚擎苍在她宫里的时候她嫌寝宫太小,楚擎苍即刻就应了,将原准备新建的帝王寝宫赐给她做了寝宫。且不说那寝宫的规格简直比现下惜卿呆的这间还要大,便是规制,也全然是依照帝王所建。楚擎苍那么一句话,就送给她,可见宠爱甚浓。
“既然如此,她应不至于非要和我过不去。”
她也不过是在皇帝的旧寝殿里住两日。
“奴婢看,如妃娘娘倒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何况宫里女人争得不就是皇上?皇上将娘娘留在寝殿里,荣耀不荣耀的倒在其次,却是好似将心放在了娘娘身上,这便是千千万万宫殿,都比不得的。娘娘倒不如趁着机会,先将皇上的心拢住,日后……”
“清歌。”
惜卿打断她,柔声道,“我不会拢着他的心,我在这里,不过是陪他。”
陪着他,看他如何翻云覆雨,将他所有受过的屈辱,全部都讨回来。也替她,将那些恨,全部讨回来!
“你从前总担心他对我宠爱,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如今他盛宠如妃,你怎么不想想,他许是,正希望转移旁人的目光呢?”
这节骨眼儿上,他把她们姐妹二人都捧得这样高,到底为什么?
“难得你竟然能体恤朕一次。”
假山旁闪过个绛红的衣角,下一刻,他宝蓝色绣祥云的靴子便出现在她眼前。
惜卿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他手中的折扇向她探过来,她茫然看了片刻,才将小手放上去,扶着折扇起身。双手略有些紧张的拢在袖子里捏紧,不知刚刚她和清歌的话,他听进去多少?
“颜惜卿,你在宫中多年,朕问你个问题。”
她矮身施礼,“皇上请说。”
楚擎苍唇角盛了抹似笑非笑的笑意问,“你告诉朕,花园中为何有许多假山?”
宫中花园假山多,自然是为了好看,有些则做了天然的屏障,他这样问,却肯定不是要她这个答案。细细想了一阵,却想起她们成年后几次见面,头一次是在假山后听到他和颜惜如的对话,第二次,是被他逼到假山里面轻薄,而刚刚……刚刚,他也是在假山后听到她和清歌说话……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