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婢-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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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可是你或许不知道一件事,当初屈家怎么灭的,屈家人怎么被流放的,乃至屈家人的遭遇,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廖老爷说的施施然,绿丫的心不由猛地一跳,但她很快就笑了:“我已经猜到了,廖老爷您既能和尚书府有来往,又怎会是个普通商人呢?”
廖老爷眉头一挑,接着笑了:“你想,若你那个朋友晓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而且,敏儿当初并不是不可以求情的,但她并没求情,乃至让你这位朋友有了十分不堪的遭遇,你觉得,她还能毫不在意吗?”
最后一个谜团被揭开,让绿丫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才道:“东家这话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当日你们初会,榛子又经历过那么多,那她不敢开口求情也是有的。”
廖老爷淡淡一笑:“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是那是因为这些事没有遭遇到你身上,如果你被卖了三次,被那家的大娘子每日用针刺,生下孩子当天就要去冰冷的水里洗衣服,甚至,想要把她卖到青楼去,你觉得,这句话你还能十分轻松地说出口吗?”
何等不堪,何等让人难以忘记,绿丫眼里的泪又涌出,看着廖老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廖老爷淡淡一笑:“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次伤害敏儿,所以,我必要去告诉她,若她……”
“不。”绿丫几乎是嘶吼出来,廖老爷又是一笑:“你阻止不了我的,你该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那么无力。绿丫低头,接着轻声道:“那就让我陪在旁边吧。”
可以,廖老爷示意绿丫在前面带路,绿丫让小柳条把人都安排在屋里不许出来,这才带着廖老爷往前面走,走到一半时绿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廖老爷只简单地答了三个字。绿丫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秀儿,你受苦的时候我竟然毫无察觉。小柳条让屋里的人都出去的时候,秀儿觉得很奇怪,抱起锦儿想走一走,抬头瞧见面前站了个男子,不由惊讶出声,毕竟这是张家内宅,连张谆都没见过几次,而这个男子明显不是一般人。
廖老爷瞧着秀儿,她的遭遇廖老爷已经尽知,可此时见到人,廖老爷才发现,那样的描述并没把这人的精气神给描述出来,虽然受过那么多的苦,但她还能有一双明亮的眼,也算稀奇。
“请问,你是谁?”秀儿被打量的有些不知所措,只有开口相询。
“你就是屈秀儿?或者,我该说,冯屈氏?”后面三个字让秀儿的身子晃了晃,最后买她那个男人姓冯,锦儿,原本也该姓冯的,可秀儿不愿意,不愿意让女儿姓冯。
锦儿有些被娘抱的不舒服,绿丫走过来把锦儿接过去。秀儿这才深吸一口气:“是,你是冯家派来的?”
廖老爷淡淡一笑:“冯家,算是什么东西?”这样轻蔑的语气让秀儿安定下来,不是冯家派来的人就好,可是他是谁?能在张家内宅出入,又这样的气派,难道说,秀儿灵光一闪:“你是榛子的舅舅?”
廖老爷点头:“是,我是敏儿的舅舅。”秀儿面上释然,看来是榛子的舅舅不放心,才要来瞧瞧,其实自己有什么好要榛子的,她笑了笑:“您若不喜欢,我和榛子减少来往也没什么,我不会连累她的。”
“我说过,冯家算个什么?不过一个逃妾,那就能连累了?”廖老爷的答案让秀儿升起希望,她看向锦儿:“那么,孩子也能留给我吗?”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廖老爷不打算回答,他只轻声道:“你还记得你家是怎么被抄的吗?”怎么会不记得,秀儿点头:“我记得,只怕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才会抄没的,他们的下场,我只能说活该。”
这个答案是廖老爷没想到的,他的讶异更大一些:“那你可知道,当初这些事,都是我一手安排的。”秀儿笑了:“那我要谢谢你,把那两个不做好事的人都给惩罚了。”
“那你可还知道另一件事,如果当年,敏儿向我求情,那么你完全可以不用跟着他们去流放,那你所吃的一切苦都不必吃。”
所吃的一切苦都不必吃,这话让秀儿眼里有了泪,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不必经历那一切,可是睁开眼,什么都和原来一样。
第80章 侯府
屋里很暖;也很静,秀儿能闻到一股梅花的幽香,那是榛子送来的。睁开眼时,这一切都没消失,秀儿看着面前等待的廖老爷,唇边突然绽开一个笑容,轻声开口;“那你当时;会答应吗,”
廖老爷专注地看着秀儿;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当秀儿问出这个问题时,廖老爷很想点头,但还是摇头:“你之于敏儿,是好友,可之于我,”廖老爷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见秀儿又笑了:“你瞧,你自己都说了,我之于榛子,是好友,是曾共过患难的人,但我之于你,最起码,是那时的你,不过是伤害了榛子的人的女儿。你纵然会答应,你和榛子之间,只怕那时也会埋下不和。”
这样的剔透,廖老爷的眼不由微微眯起,接着逸出一声叹息:“可惜了。”
秀儿没听出他的可惜是因何而来,唇边的笑容变的有些苦涩:“可惜什么呢,要说不好,那只能说,我不该生在那样人家?你知道吗?我宁愿去做小猫小狗,也不愿做这个人。”当初种种不堪的记忆又涌上来,虽然屋里很暖,但秀儿还是忍不住用双手抱住肩膀,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又在心头浮起,那时也曾指望过谁来救自己,但又何苦连累她们呢?
秀儿眼里的伤心很浓,接着那种伤心又慢慢地淡掉,她低下头,不让廖老爷看到自己眼里的泪,等再抬起头来时,秀儿已经道:“那家子做了些什么,我清楚,我明白,我生而不幸,是他们的女儿,那若要报在我身上,我也只有受着。廖老爷,你若让榛子从此不和我来往,也请自便,至于恨或不恨。廖老爷,我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恨了。”
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刚出头,虽然历经磨难,但也能看出她姣好的面容,方才的眼也很明亮,但此时却有些黯淡。廖老爷心里,竟生起了一些怜惜,刚要再开口说话,绿丫已经走过来抱住秀儿,看着廖老爷道:“东家,冤有头债有主,虽有父债女偿的道理,可都过去了。若您执意要为此而报复秀儿,东家,那我们也只有辞了工。”
秀儿拉住绿丫的胳膊:“不要,你不要为了我去做这些事,你好不容易才到了今天的地步,不能为了我……”
“秀儿,我这条命都是你保的,那我连命都赔给你,又有什么不可以?秀儿,你别担心,我们还有两只手呢,还有积蓄,不再是当初的我们了。”绿丫的话让秀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流泪。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报在她身上了?你们想的太多了。”廖老爷被这两人的友情打动,愣怔之后总算开口说话。
真的?绿丫看向廖老爷,终究还是年纪轻,哪能做到不动声色?廖老爷心里想着唇边已经带上了笑:“你们也都知道,我待敏儿如亲生女儿一样,人经历了磨折,有时难免会有怨恨,我是怕,是怕,”
是怕秀儿对榛子心里有怨,即便开口不说,但这怨日子久了,就能变成一条毒蛇,时不时地出来咬上那么一口。宁愿在此时说破,也好过那时。
“不会的,东家,你相信我,秀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绿丫松了口气,脸上笑容很欢快。秀儿看着廖老爷:“我若怨她们,就不会跟她们回来了。廖老爷,你识人这么多,是真是假,听的出来吧。”
廖老爷把眼从秀儿脸上移开,微微颌首:“你说的是对的,那么冯家那边,自有我去料理,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就是,至于以后,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没有多少关系。”
说完廖老爷站起身径自往外走,绿丫想去送他,想想又停下脚步,把秀儿抱紧一些:“真好,那边的事被料理了,从此之后,你就再无瓜葛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好好地过日子了。”
不知道数不清多少日子,秀儿听到廖老爷那句话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问:“锦儿呢,她可以不离开我了,真好。”
“她睡着了,这孩子,真聪明,还会疼人。”绿丫指指里屋。自己的孩子,从此可以完全在自己身边,秀儿挑起帘子走进里屋,看着女儿甜甜睡容,你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榛子在屋子里怎么也静不下心,遣了人去问廖老爷回来了没,听到廖老爷回来时,榛子急忙往前面去,廖老爷正端着茶喝,瞧见榛子进来就笑了:“有事吗?”
榛子仔仔细细往廖老爷身上瞧了,见他和平常一样,依旧那样云淡风轻,这才放心下来,对廖老爷笑一笑:“舅舅又逗我,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廖老爷敲她脑门一下:“你啊,难道舅舅还能怎么着?不过你这两个朋友,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要知道不少人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也有的人,是反过来,但像她们这样,不管患难还是富贵,都能安之若素,实在少见。”
这样说秀儿就是没事了,榛子笑的很开心,拉住廖老爷的袖子撒娇地说:“当然,舅舅,你也不瞧瞧,你外甥女现在是什么样的人,那样不安好心的,难道我还瞧不出来。”
“我不是怕你瞧不出来,我是怕你因为共过患难的交情,就被蒙住了眼。”廖老爷老实不客气的说,这让榛子的眼暗了暗就重新明亮起来:“我知道舅舅是疼我,所以我也没怪舅舅。舅舅,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廖老爷笑一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明白吗?也别再说了,让厨房送晚饭来吧,我这会儿真饿了。”
榛子嗯了一声让旁边的丫鬟赶紧去传饭,接着就笑吟吟地道:“那我陪舅舅一起吃饭。”廖老爷有些无奈地笑笑,厨房送来晚饭,榛子给廖老爷布筷打汤,廖老爷瞧着榛子在那忙碌才缓缓地道:“我还忘了一件事,那日夫人说,定北侯太夫人想见你,让她定北侯府开年请年酒的时候,带你一起去。”
定北侯太夫人?榛子的眉皱紧,廖老爷面色没变:“你大概还不知道一件事,秦三公子想以科举出身,已经在家努力读书了,而且他还说,不中不娶。”
“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勋贵人家,若能出个进士,也是件大好事。”榛子没想到秦三公子竟会这样做,但很快就收起惊讶,继续吃饭。
“一个男人,一个出身很好,长的不错,性情也还中看的男人,愿意为了你这样做,你难道真的不动心?”廖老爷的话让榛子挑起了眉,接着榛子就道:“那又怎样呢?在勋贵人家,能考试科举是难得的,可在一般人家,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就这么一点点,我不会动心。”
廖老爷笑了,并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和榛子继续吃饭。
榛子临睡前,想到秦三公子现在做的事,不由勾唇一笑,也不算无可救药,还是可以救一救。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明显是过年而不是别的。
这个年张家过的十分热闹,搬新家,秀儿回来了,来往的人更多了。上上下下都换了新衣衫,绿丫也发了压岁钱,热热闹闹吃了团圆饭,到了初二兰花和老刘带着孩子们也回娘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看着孩子们说说笑笑。
秀儿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团圆饭的时候也是出来吃的。兰花回来这日,她也坐在绿丫屋子里和兰花说笑。兰花捡了几件街坊邻里的趣事说说,秀儿细心听着才突然啊了一声:“原来那日我路过过你家。”
那日,哪日?兰花想了想,突然手一拍:“原来那个人是你,我还和周嫂子说呢,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要知道那人是你,我啊,怎么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绿丫不晓得她们说什么,笑着问:“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兰花把那天的事说了,绿丫才嗔怪地拍秀儿一下:“要你和兰花姐见了面,怎么也好,你啊,真是……”
秀儿笑一笑把话题遮过去:“榛子年前不是说过了年来吗?今儿都初二了,怎么还不见她来。”
“榛子她过年怎有空,不说她,我这里都有好几家的帖子懒怠去,出去应酬哪有在这里和你们说说笑笑来的好?”绿丫笑着解释。兰花嗯了一声:“定北侯府的那个公子,不是想娶榛子吗?榛子要能嫁,也好。”
这些事绿丫和秀儿不会和兰花说,只是笑着把这事给过了。兰花听得齐大非偶这四个字也点头:“说的是,高门大户日子难过。秀儿,你要赶紧好起来,等过上几个月,再给你找个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