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焰-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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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书房门的时候，流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的轻声问道：“是最后一次了吗？”
“嗯。”
细碎脚步声踏在仙道心上，逐渐走远，那么绝望。
切骨剜肤的疼痛感并没有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有所缓解，仙道和流川沉默着吃完晚餐，沉默着走向卧室，看也没有看对方一眼。
就连福田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敢开口问。
仙道的眼光流连于空旷奢华的天花板上，脑海里却全是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越是闭上眼睛想要忘记，就越是清晰。
清晰到让仙道浑身颤栗一跃而起。
随便在楼下转了一圈，远处的福田仍然是带着仙道餋养的高大狼狗四处走动，仿佛被什么未知的力量所牵引，仙道又信步走到流川住的那栋楼里。
楼道里一片黑暗，仙道推开门的时候，月光像一瓢银汤泄落在地面。流川是倒上床就会睡着的。想到这里，仙道想笑一下，却又悲哀的发现自己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仙道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上楼梯，打开流川房门。
流川轻微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指引着仙道的呼吸，随着流川一起一伏。
缓缓走近流川床前，仙道凝视着流川睡梦中的脸。
那一副在仙道记忆深处，常常出现在仙道梦中的画面。
微微闭眼的流川，脸上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安详，仿佛卸去伪装的刺猬，只剩下柔软的躯体。
温润的黑发，那双合起来却还是能够说话的眼睛，倔强挺拔的鼻子，苍白的唇……
好像是一场梦，如果那是梦的话，会有多好？
迷醉在流川的气息中，仙道没有发现流川缓缓睁开的眼睛，直到流川略带沙哑的清冷嗓音提醒他现在不是在梦里。
“很晚了。”
“嗯。”仙道低低应了一声，看到流川努力瞪起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把自己和流川的距离拉近一些，凝视着流川的眼眸。
小小叹了一口气，流川缓缓闭上眼睛。
仙道，你什么也不必说，我都知道。
如果你要我的命，我给你，只要可以让你觉得好受一些。即使是一死，也好过勉强在一起的纠结。
时光在流川闭眼的瞬间倒转，好像又回到了从寺庙回来那一天，仙道说出去清迈的时候，流川也是这样轻轻闭上眼睛，苍白的面容甚至让仙道不敢多看。
仙道伸出手轻轻扶过流川的脸，触摸到流川冰凉嘴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俯下身，仙道用嘴唇探寻自己刚才滑过的手指在流川嘴角留下的温度。
一下一下，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仿佛在雕琢着一样精美的玉器，生怕一失手就会打碎人间最珍贵的细腻温润。
感受到流川微微加重的鼻息，仙道环绕流川单薄身体的手加了点力气，努力用自己的双唇温暖流川冰凉的嘴唇，舌尖探寻着流川的回应，直到与流川温润柔软的舌尖交缠。
手下更加重了点力道，仙道侧身把重量压在流川身上，温柔盛开的吻一点一点滑向流川苍白的肌肤，顺着流川嶙峋的锁骨一泄而下，一直到达欲望的顶端。
“仙道……”
一夜无梦。
仙道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窝里已经冰凉，只有枕边根黑亮的发丝，提醒他昨夜在他身边的人是流川。
闭着眼睛养养神，流川紧紧咬住嘴唇克制自己被迷离欲望支配的神情又浮现在仙道眼前。
猛的甩甩头，仙道咬紧牙关坐起身，流川的身影仍然没有退去。
“该死！”
仙道罕见的第二次甩了甩头，起身走出房门。
“仙道先生。”门外的福田显然已经候了很久，有点惶恐的望着仙道紧咬牙关隐忍愠怒的表情。
“嗯。”仙道闭了闭眼睛，露出一抹微笑，“什么事情？”
“这个……流川让我交给你的。”
仙道看着福田递过来的东西，微微愣了一下。
是那个礼品盒，装着Queen of darkness的盒子。
仙道轻轻掀开盒盖，很意外的没有被里面的巨大黑钻耀得睁不开眼睛，因为上面盖着一张折叠的信笺。
缓缓打开纸张，仙道看见流川独有的刚毅字体，一笔一划，都如金属一般冰冷的质感。
——我的命，换安西的。
深深吸进一口气，仙道怔怔望着那几个字，忘记了吐息。
原来我什么也不必说，你都知道。
可惜这一次，你想错了，我没有选择枪，而是TNT。
瞥了一眼墙上时钟。
差一刻9点。
仙道沐浴更衣，让福田送自己来到婚纱店。
9点半。
仙道坐在婚纱店里舒适的沙发上，翻看杂志。
10点。
弥生准时到来，仙道扬起明朗微笑，掩映眼角一丝悲伤。
弥生快乐的旋转在美丽的婚纱中，手指在一件件婚纱上流连，每一件被取出的，都得到仙道嘉许的笑脸。
差一刻11点。
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仙道的注意，仙道循声惊诧的望着走进门的湘北。
安西，赤木，三井，木暮，宫城，彩子，还有樱木。
一个不少。
错误。
湘北不是应该去那里吗？
循着樱木高声的叫嚷和手指方向，安西看见了仙道，出乎仙道意料的是，安西的惊诧似乎更甚于自己。
“安西叔叔，早晨。”仙道又扬起轻笑。
“仙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呢？”安西轻轻一笑，握住仙道的手。
仙道耸耸肩，拉过弥生说：“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相田弥生。”
安西没有理会弥生羞怯的笑容，呆了一下，急速的问道：“弥生小姐……可以借仙道说几句话吗？”
愉悦的准新娘没有考虑就点点头，转身跑进试衣间。
“呵，安西叔叔今天没有任务吗？或者在婚纱店执行？”仙道跟随安西走到角落，微微笑着问道。
“没有，今天彩子和宫城选择婚纱，我们作陪。”安西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低声回答，“你怎么会在这里？”
仙道皱起眉头，想了一想又问：“选婚纱啊。怎么了，安西叔叔？”
“这应该是我问你。”安西回头看了一眼湘北众人，快速说道，“你在欺骗流川。”
呆了一下，仙道问道：“什么意思？”
“你说带他走，他退队了。”
“什么！”
安西略带愤怒的音色回响在仙道耳际，仙道的微笑消失殆尽，瞬间失却血色的脸庞写满表情。
没有再理会安西在身后说着什么，仙道的大脑似乎在刹那停止思考。
缓缓转过身，沉重的几步过后，仙道才像疯一般拉开店门朝交接地点的方向狂奔而去。
流川！
水泥路面丧失坚硬，踩踏在上面就像被梦境扭曲的柔软棉花，用尽全身力气也仿佛看不到路的尽头，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忽然间一声巨响，周围房屋的玻璃幕墙轰然崩溃，玻璃碎片在空气中翻飞跌落，划破仙道跌跌撞撞的步伐。
马路尽头的天空中耀映出红色火光，气浪掀起的白色烟雾腾空而起，几乎模糊了仙道的双眼。
街道上的人们惊惶失措，一个接一个与仙道擦肩。
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大叫声响在仙道耳际。
却像是定格在黑白照片里，天空低沉阴暗，大地失去色彩，熙攘喧闹的人世间在仙道听来，瞬间悄然无声。
终于承受不起愈加剧烈的心跳与呼吸，仙道颓然双膝跪地，空洞的眼神里映出舔噬天际的火焰……
END。
忽然般的梦醒，仙道感觉到双膝传来的疼痛，麻木的感官回复知觉。
勉强支撑起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下去的身体，仙道站起身踉跄着步伐朝火焰中心奔去。
那是……我的雷克萨斯。
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一片狼藉中的轿车四轮朝天，四周掉落的水泥挤压得变形的车厢里露出流川血肉模糊的脸。
流川！
艰难抬起眼睛，流川迷蒙着从眼中浸满的血光中望向仙道。
红色……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却在看到仙道时，忽然定格在老旧的黑白照片中，变成镀上薄薄灰色的纯白。
“我……还没死。”
仙道用力咬紧牙关，开始着手推动倾轧在流川身上的车身。
“白……痴……快走！”
流川挣扎着回头望向车尾的油箱，被死死夹在方向盘与变形的车身之间的腿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难以讲出完整的话语。
汽油一滴滴从油箱里滴落，顺着地面蜿蜒流淌，距离火源越来越近。
仙道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堵住油箱，企图阻止汽油向火苗处蔓延。
“白……痴……”
仙道没有作声，继续用尽全力想推起车身。
“流川，你不准死！”
“哼……”
“我们还要一起去清迈！！”
“嗯……”
意识在逐渐模糊，仙道的脸上究竟是不是流下了什么，流川无力再去思考。
汽油依然在不听话的向着火源蔓延，终于在一刹那点燃华丽火光。
“啊！！！”
高吼一声，仙道终于把车身掀了起来。
没有理会焯烤皮肤的炙热，仙道迅速钻进车厢拖起流川缓缓退步，却又因为流川被车身夹住的腿部而徒劳。
“流川！！”
望着流川缓缓合拢的眼睛，仙道急切嘶吼。
“嗯……”流川勉强睁开眼睛，伸出已经麻木的双手，推了一把仙道腰际，“走……吧……”
火苗迅速在车后跳跃，眼看就快到油箱入口。
看着流川再次睁开的眼睛，从不犹疑的坚毅眼神未曾改变，仙道忽然微微笑了。
笑容倒映在流川的眼里，刹那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我是流川。”冷峻的人说出冷峻的声音。
——“很好。”温和扬起微微笑意。
所有记忆在流川脑海中一一闪现，却都像从吱吱呀呀的古老播放机里放出的默片，快速而没有声息，只有一片模糊的灰白。
仙道的脸孔渐渐清晰。
“如果可以重生，我们一起涅盘，好不好……”
“嗯……”
仙道轻轻揽过流川的头，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火苗窜上车尾，遵循着汽油的引导钻进油箱。
一声巨响过后，大地恢复宁静。
灰白色火焰割裂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影，幻化成无数记忆的片断，好像白色粉末飘飘扬扬，转眼成风。
终究没有见不到，以白焰做涅盘，也是天大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