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息怒-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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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果然放下了手。
但是伊薇随即又张口狂呼道:“怀霜救我啊——”
最后一个字,又变成了闷声。
那人略显不耐地看着自己又按上她嘴的手,再度缓缓开口道:“你叫破嗓子外面也是听不到半分的,我要你住口,是想自己图个清净,这个洞已经三年没有人声了,你这样叫我耳朵难受。”
伊薇一怔,定定地看着对方,对方漆黑无物的眼睛(也许说眼眶更合适些)却不知盯着何处,只是似乎意会到了伊薇不会再乱吼,便自行送开手,然后转身,缓缓踱步到洞内一张石床上,靠坐在床一侧,没有任何表情。
伊薇见他不再为难自己,趁机扫了眼洞四周,这里不仅没有金碧辉煌,而且还昏暗隐晦,除了他床头点着的那盏灯,勉强可以看清洞内除了他的石床,只有一张长方形的半人高石台。
最后视线落定在靠坐床头的白发人身上,他虽然一头白发,模样却很是年轻,甚至失了眼珠的眼角没有半丝皱纹,再细细看去,他虽然皮肤雪白,但是薄唇玫红,鼻梁高挺犹如刀削,长得竟有三分左龙渊的朗逸,一袭浅绿的袍子披在只剩骨头的身上,整个人就像一具俊俏的骷髅,想到这里伊薇不禁苦笑,骷髅也有分丑美的?壮着胆走近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眼睑纹丝不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眼睛是被生生挖去的。
然而他尽管看不见伊薇的手,却可以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不动,只是习惯了这么静**着,不回应任何事物,何况伊薇没有来到之前,这里没有任何事物需要他动的。
“你在这里多久了?”伊薇轻声问道,惊异于自己竟然不吵不闹着要出去,而是轻轻坐到他对面,分明感觉自己压抑的心底慢慢淌出了同情。
是,她同情他,一个被挖去双目困在这里的人,此前此后必定都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吧?
“四年。”对方答道,仍旧是没有半分表情,或者说他的脸瘦得已经牵不起任何面部动作,眼睛自然也是空洞地看着未知前方,无法聚焦到伊薇脸上。
“你为什么不出去?你的头发长久没有见到阳光所以全白了你知道吗?”伊薇这么说是因为她听过白毛女的故事,然而这次她错了。
“我白发是因为中了毒。”对方道,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语调,好像在讲述着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
“外面的灯是你点的吗?”
“是。我不点灯,你们是进不来的。”
“你既然能出去点灯,就一定也出得了这个地洞,为什么要死死待在这里四年?”伊薇说完这句话后心底也是暗松了口气,和他打好关系应该就不会被困死在此了?说不定还能捞点宝藏走,一边贪婪地想着一边在心底狠狠扇自己嘴巴,怎么可以这么无良呢?
“你觉得我这副模样,出去能做什么?”对方的反问却让伊薇【炫】恍【书】然【网】而无言以对。
“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对方听她许久没有动静,不由开口问道,一问出口自己也是讶然,四年里心如死灰,此刻何以对一个丫头起了好奇?
“不小心撞进来的。”伊薇道,“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他还在外面。”
“我知道。”
“那你能请他进来吗?或者送我出去更好。”
“这里的机关,一天只能动一次,想要见他,你须等到天亮。”岂料,对方这样回道。
伊薇大怔:“真的?”唯恐要急坏了慕怀霜。
“我为何要骗你?”
“说不定你在这里四年都没人陪聊天,想要骗我留下……”伊薇嘟囔道。
对方的眼睛却在此时忽然望了过来,丝毫不偏差地盯着伊薇,就像一个有眼珠的人,甚至还是一对犀利的瞳孔,不禁让伊薇陡然一阵冷冽,怀疑他是不是伪装的失目,然而仔细望去,那空洞里漆黑一片,看久了便要迷陷其中,一旦陷入便是天塌般的压抑,急忙回过神掩去惊慌,口中道歉:“对不起,我随便说说的。”
“呵,我在这里四年,并不是没有人陪我。”对方声音含笑,尽管面上还是牵不出表情,只是笑里悲戚难耐。
“你刚才不是说四年里没有听过人说话吗?”伊薇发现了矛盾,随即问道。
“陪我的人不会说话,四年前就不会说话了。”
“哈!一个哑巴陪一个瞎子,你们真有情调!”
话一出口,伊薇随即知道自己犯了错,错之一便是这话太过讽刺伤了人家,错之二便是以为对方永远面无表情,其实不然,因伊薇这话一出,他没有肉的脸上却陡然起了寒意,伊薇无法形容一张覆盖在骷髅上的人皮是如何展开怒颜的,但是此刻却可以清晰觉察到他生气了,他的生气让伊薇不自觉地想起了左龙渊,愠怒的时候阴沉着脸,要么不发一言要么大发雷霆。
然而面前的他,却终比左龙渊沉得住气,不悦在脸上持续了仅仅一瞬便消散,暗哑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句让伊薇瞬间毛骨悚然的话:“他四年前已死了,人就葬在你身边的石棺内。”
惊呼着跳起身,从床尾窜到床头,一下子扑在对方怀里,伊薇并没有惊觉身下人的诧异,踉跄着爬起身踩着他直接缩到他身后,惶恐的目光盯向洞中那方形石台,原来不是实心桌子是棺材!
“你、你、你守着这口破棺材四……四年?”惊问道,得来的只是对方微一颔首。
“棺材里的人是你谁?”就算是孝子守丧,也不必和死人窝在同一个坟墓里整整三年吧?
“哥哥。”
“哥哥?”伊薇此刻的表情定是哭笑不得,“你欠了你哥哥多少钱?要这样偿还?”
“外面所有的不止。”伊薇问他“欠了多少钱”只是掩饰惊诧尴尬的玩笑,却不料对方认认真真地告之她,确实欠了钱,且多得富可敌国。
“你哥哥生前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极度八卦的,伊薇追问道。
“做天下人所做之事,这些,你不必懂。”故弄玄虚的,对方却戏笑了这么一句。
伊薇小鹿乱撞的心经过这几句问答而渐渐平缓下来,这时候偏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半蹲在他身后,像只树濑似地两只手圈着他骷髅一般的臂膀攀附不放,姿势极度不雅,于是干咳了几声掩去窘意,于他身边放松坐下。
却不知屁股坐上了什么东西突觉一阵刺痛,急忙起身一看,却是一方手掌大小的厚实玉佩,玉佩上端丝线连着他腰际绸带,下端追着金丝流苏,许是年代久远玉佩不再光鲜金丝也显乌黑,然而细看之下仍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并且眼熟得很……
“这玉佩是你的?”伊薇喃喃问道,玉上刻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只鳞片甲,玉是完整的,图案却是残缺的,正看得发呆时,脑袋里猛然灵光顿现,匆匆掀起自己衣角,在腰侧的小荷包里掏出另一块大小厚度玉制甚至金丝流苏都一模一样的玉佩,那是三王爷临走前矫情自己会遇不测而交与自己的,那上面也刻着类似的只鳞片甲,可见这两块玉是兄弟!
兄弟!?
伊薇脑袋嗡嗡直响,视线不可置信地盯向眼前人,再度问道:“这玉佩是你的?”
“嗯。”
“不是你偷的抢的?”
“嗯。”
“从小便是你的?”
“嗯。”伊薇的反应让他微有不耐,因他没有见到伊薇手里正拿着另一块玉佩,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你是七王爷!?”
伊薇缓缓吐出这句话,心里砰砰乱跳,记得听慕容岚提起过:当年先皇驾崩后,朝廷陷入三年的皇位之争,左龙渊是主动退出的,二公主、九公主没有参与,而掀起腥风血雨的罪魁祸首就是四王爷、五公主和七王爷,帮凶是三王爷和八王爷,后来东窗事发,四王爷、五公主被刺死,七王爷逃逸,如果说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是公主王爷们和先皇的亲系信物,那么,如今拥有这块玉佩,守着富可敌国的宝藏,并且活在如此隐晦地洞里的人,不是七王爷又是谁?
然而伊薇的惊问却惹来对方越发悲戚的笑语:
“玉佩反面刻着我的名,你如若知道当今七王爷名讳,便不必问我了。”
伊薇也不迟疑,首先翻开了三王爷的玉佩,的的确确刻着一个遒劲有力的“冲”字,伊薇也听慕容岚提到过,三王爷名左冲,想到这里又急忙翻开另一块玉佩,却陡然一个“赫”字引入眼帘,犹如晴天霹雳。
慕容岚说过,三王爷名左冲,也说过,八王爷名左赫!
八王爷!八王爷才是“赫”字,可是明明八王爷在营地,并且身材健实面如玉冠,才不是眼前这副白发骷髅样。
“你、你的玉佩是八王爷的……难道你和你八弟敢情好,还交换着来戴?”
或者说是慕容岚搞错了,七王爷才名“赫”?
然而,对方轻笑一声,缓缓告诉伊薇:“我是左赫,是八王爷。”平平淡淡一句话,平平淡淡的表情,却让伊薇猛然怔住,狂跳的心越发放肆,再也平静不了。
第十一章我们还没圆房
“不可能!不可能……”伊薇看着眼前人,无法接受而惊叹道。
……
“不可能!不可能……”慕怀霜看着诸多宝藏中间那枚立方玉玺,不敢置信而喃喃自语。
……
伊薇见过八王爷几面,虽然细细揣摩眼前这张骷髅脸填上几块肌肉确实和八王爷有九分像,然而营地里的八王爷是众人认可的八王爷,他一个不平来历的白发人怎么有胆说自己才是左赫,才是八王爷?
……
慕怀霜翻过那枚玉玺,底座六字赫然映入惊诧眼帘——“龙昊天子之玺”,先皇左氏名龙昊,这是天下人尽知的事情,除了传国玉玺,历代皇帝自己的专用玉玺均是随之入葬,如今这枚先皇的玉玺出现在此,同时有一堆天价之宝相随,难道说先皇是葬在了此处?难道云都城外九段山上世人皆知的先皇陵墓只是空壳?
……
“八王爷明明在外面活得好好的,你不要胡乱冒充,不是弄快破玉就可以糊弄人的!”伊薇盯着眼前自称“左赫”的人,尽管是怀疑的怒斥,心里却极度忐忑不安,不安的不是眼前人因为她的不相信会对她如何,而是看着惨白瘦削的他,竟有些不忍再责斥。
左赫戚戚一笑:“信不信是你的事,玉佩是你无意间发现的,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名字,八王爷这个身份,四年前在我随大哥一起被困葬于此后,便已经失去了意义,一年后我淡去野心,决定永远为大哥做陵墓掌灯人,更是无意再争夺任何了。”
伊薇尽管还是一脸狐疑,却不知不觉入了他的悲戚,视线茫茫然落到石棺上,喃喃问道:“这么说来,这石棺里躺着的,是你的太子哥哥,也就是先皇?”
“想要看看嘛?”左赫问道,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伊薇的怀疑和探奇心理,他起身走近石棺,手掌按在石棺顶端一个极不显眼的圆盘上轻轻转动。
他给伊薇看棺中人纯粹是满足她的好奇心,并非要证明自己的什么八王身份,四年了,左龙昊的遗骸就算保存再好也早已失了身前的英姿霸颜,任谁也是看不出那具尸身便是先皇,何况……
何况棺中人,平扁的身上披着玉帛金片织成的锦褥,只露出雪白的表皮包裹着的头颅,上唇微张,下颚塌陷,露出森白的牙齿,眼眶紧闭,眼珠突暴成两枚白球,如丝的白发垂在棺木两边,俨然一具比左赫还要皮包骨头,还要惨白恐怖的白毛骷髅。
伊薇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扶着洞壁干呕,左赫自然是知道馆内惨状的,虽然他看不见,眼眶却痴痴地望着棺内人许久,表情没有变化,就像默哀般沉寂,待伊薇缓过来,他便轻轻推上棺盖,然后回到石床上,继续静静靠坐着,等待她发问,他相信没有人看到这等情况不会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是这副模样?只是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你们……你们都患白化病的吗?”伊薇却给出了一个新名词,左赫虽不知其何意,却也能猜到些意思,只径自道:“我们只是中了同一种毒而已,或者说,我大哥中了剧毒,而我是被他染上的。”
“先皇不是病死的吗?”伊薇问道,一问之下才发觉自己竟然无意间接受了棺中人是先皇而眼前人是八王的荒唐事。
“那只是对外的传闻,皇位之争的惨烈内幕又有几个清楚?”左赫反问,“左氏皇族的血统一向优纯,我们的父皇共生九子,无一幼年夭折甚至英年早逝,何况是十二岁就驰骋沙场立下汗马功劳的太子,身体之健硕无人可敌,岂会在一夜之间暴病而亡?”
“你的意思……是先皇被人毒害致死?”
“太医的诊断也是病死,因为他身上无伤,体内更是无毒。”
“难道毒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