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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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回应,一切隐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18卷
优昙花(1)
苏浅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陷入幻梦,她似乎回到了乌川太史府,浚源哥哥环拥着自己,十指交缠,耳鬓厮磨,躺在斗弦阁的低榻上。
他低头看自己,眼中满溢着如海深情,淡红的菱唇微微翘起:“明年花朝节……咱们成亲吧!”
似乎又身在枯水桥头,看见他面色如铁,凤眸中摒射的星芒,像火,又像冰:“今日你若执意踏过枯水桥……咱们从此便只能……相绝南北、各自珍重!”
青竹篱侧隐着一角白色僧袍,他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冷冷望着自己,发疯似地奔到近前,却只看见一张混沌的面孔,没有鼻子嘴巴,只有一双尤如碎冰的眼睛。
“浚源哥哥!”死死抱住他,惨烈地哭叫他的名字,像是要哭尽这一生的委屈与怨忿。
“你不能死!”是做梦吗?极深极远的穹窿中,传来温柔低沉却不容置辩的声音:“浅浅不能丢下我!我不许!”全身被紧紧锢住,嵌入一个怀抱,并不温暖,冷如冰窟……四肢之上像凝了霜,渐渐浸染入身体,然后一点一点,冻结了内脏。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略略回复,感到有湿润柔软的唇瓣紧贴着自己,度入苦涩的碎叶药汁,不适地扭动身体,想吐出来,却有个小蛇般的东西悄悄溜入口中,紧抵自己的舌根,直到那些苦入心脉的碎叶药汁,全数滑进喉咙。
用尽全力微微睁开眼,看见文浚源的脸就在咫尺间,他的额与颧更加削瘦,下颔满是青黑胡茬,眼底血丝遍布,直勾勾瞧着自己。
“浅浅……”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哄着她:“你肺中呛入了江水,现在寒热不退,如果不肯吃药,会转成痨症!”
没有气力说话,只有看着他嚼碎草药,一口口度进自己嘴里,眼睑似有千斤重,缓缓合拢……
再次醒来,又是一个初晨,眼前是一个肌肉匀称、清瘦却有力的胸膛,自己的脸庞正贴在一处旧伤痕前,三寸余长,细如松针,透着隐隐暗红。
优昙花(2)
意识到是浚源哥哥,正张开僧袍,将自己紧裹在怀里,不知道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多久,意识仍然有些恍惚,不由自主伸出食指,轻轻碰触那道玉髓剑的伤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无声无息按住她的手腕。
抬头对上那双疲倦却温存的凤眸,文浚源菱唇微翘,哑声道:“你终于醒了?”
苏浅略一挣扎,高烧过后的身体虚弱无力,竟没有能够坐直:“我们……我们在哪儿?”
“在沧江北岸,萧国境内,我要带你回洛都!”轻轻挽住她的纤腰,扶她坐起。
面前苍白纤细的小精灵,只是怔怔望着自己,久久不语,正当文浚源开始担心,她仍在神智不清时,看见苏浅慢慢抬起手臂,尤带低热的小手抚在自己颊上,星眸中水光晶莹。
“你真得授了戒、出了家……”强忍着哽咽,却比嚎啕大哭更令人怜惜。
她的温柔抚触让文浚源失了冷静自制,猛然将她拥入怀里,狂乱地吻下,饥渴的低喃道:“尽形寿,离杀生,我没有做到,离淫邪,做不做得到我也不在乎!”
怀中女子,像雀鸟般无力地挣扎,呼吸极为艰难:“不……不要……谤法!”
文浚源用尽所有力气,才按捺住体内的燎原烈火,她没有复原,承受不了过于激烈的爱抚,可是真相,他却并不想太早说出,喜欢看着她因为自己授戒出家,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们在原地多滞留了两三日,直到苏浅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文浚源时常看见她抱膝静坐,她瘦得像个纸片人儿,隔着衣衫都可以看见背后念珠般的一串脊椎,似乎只要有阵轻风,就能将她吹向远空。
她的某种神情,令他觉得极为陌生,眼神闪烁而空洞,像心中有着什么难决之事,每当这时,文浚源总会想起青竹篱边看到的那个吻,薛琅琊是那样纵狂放肆,而浅浅,只是紧紧揪住他的衣襟,颤抖着承受,似乎即将被他融化吞噬。
她的心,或许已经被那个男人占领?
优昙花(3)
可是为什么?在昏迷中,她声调碎断,呼叫的却是自己的名字?她在山隐寺前看见自己,状若颠狂,不顾一切地狂奔而来,眼中的光芒,是那样哀恸欲死!
一点点咬紧牙根,冷冷想道:好吧!就算她爱上了薛琅琊,也没什么要紧!我会让薛琅琊知道,生死轮回无从抗拒,在强大的命运之前,所谓皇天贵胄,不过是残躯微尘而已!
第四日清晨,他携苏浅向北启程,刚走了数步,便觉得她猛然停下,柔荑像小鱼般从自己掌心滑出。
回头望去,她立在原地,白朦朦的晨光映在侧脸,星眸中竟是从未见过的果断坚定:“我要去办件事!”
文浚源一言不发,凤眸幽黑难测,静静打量着她。
“我做错了一件事,如果宝倌因此而死,这一生我都无法安心!”向雁风推她入水的表情,她至今记得,说要为向雁云报仇,决对不是一句虚妄的恫吓!
其实,她何止做错了这一件事?当日,是她偷偷送出乌纳林,害得文帝战败被俘,南楚大军西线溃败;是她将向雁风带到宝倌身边,伏下了这样可怕的祸患!她接二连三害死了薛庚与刁白,如今在他身边,再也没有得力的左膀右臂!
若是他一时不查,死在向雁风手里……这个念头,连想一想,也会全身战栗。
“宝倌……叫得真亲密!”耳边文浚源的声音,突然又变得低沉下去,带着几分疏离和淡漠。
抬头看见他,立在数步开外,连日上山入河,白色僧袍已经看不出原色,下摆褴褛不堪,文浚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却毫无寰转:“枯水桥那日我便立过誓,如果重聚,决不再放你离开身边!”
苏浅有些迷惑地望着他,半晌才道:“你不许?宝倌虽然表面凶戾,但只要我想做的事,他从来不会阻拦……”
“我是文浚源!”
“大难!”
“杀生佛!”
每说出一个名字,凤眸便像暗室里的明珠,更加璀璨一分,直到双目萤然,光芒令人难以逼视:“所以……如果浅浅够聪明,就不要拿我和他相比!”
优昙花(4)
突然重新记起面前这个人的手段,苏浅精巧的下颔微微一动,脸色渐渐冷下来:“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文浚源点头笑道:“你可以试试!”
隔着数步冷冷对峙,东边的日头越升越高,苏浅猛然转身,拨步便跑,她数得清清楚楚,两步!只有两步!腰间一震,全身酸软无力,倒在了文浚源怀里。
一抬手又封了她的哑穴,不能再听她用那样温存柔和的嗓音,呼唤那个人的乳名!要是让他再听见一次,一定会立即疯狂,说不准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文浚源将苏浅横抱在怀里,运足轻功向北飞奔,直到傍晚,来到一个小小的丘陵前,丘顶有一株姿态奇逸的野生红松,文浚源将苏浅轻轻放在松树下,径自归拢枯枝,点起篝火,这才与她一同倚在松树边,为她推宫活血。
封穴一整日,血行恢复正常后,只觉得手脚尤如万针齐攒,痛痒难当,文浚源低头将她的手拢在掌心,轻轻按揉,想夺手回来,却觉得他加力扣在腕间,竟有些隐隐生痛,只得僵坐在当地,默然无语。
“退兵返回萧国之后的那段日子,真不知是怎样过来的!”文浚源长睫低垂,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走了很多地方,哪里荒凉孤清,我就向哪里去!我日夜不停,诵吟《金刚经》,求得法,求解脱……求佛祖,能够让我忘掉你!”
“小满姬、文墟和司凤,一直悄悄跟着我,山中数日,人间经年,就这样迷迷糊糊游荡了两年……”他略略出神,露出淡淡笑意:“那时候,就算浅浅在眼前,只怕也认不出我!为了摆脱令我不胜其烦的那三个人,只身来到寒苇渡,你猜怎么样?守在渡口的南楚士兵,竟然当我是神智不清的乞丐!说来,薛琅琊真是个人才!”
“他治军执政都极严谨,萧楚交恶之后,更是将寒苇渡守得尤如铁桶一般!若不是我那时与真正的乞丐无异,估计也很难进入南楚。摆脱那三人后,我只身一人到了青阙城,正好碰上他的登极大典,我坐在长街最靠近皇城的角落,听着午门的钟鼓声,听着气势恢宏的丹墀大乐,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优昙花(5)
“不是曾在秋澄湖向浅浅立过誓吗?我说过,总有一天,他能给你的,我会加倍给你!可是如今,他给你南楚国祚、万里山河!他给你中宫至尊、母仪天下!”
本来胸中怨忿,下定决心再不想对他多说一个字,苏浅此时却忍耐不住:“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文浚源定定望着她的眼睛,凤眸渐渐湿润:“我知道!但是我却偏偏不能忍受,有别人待你更好、给你更多!记得秋澄湖那夜,我就告诉你,这辈子,我决不愿偏安一隅,在他脚下苟且求生!嘘……”
见苏浅粉颊涨得通红,又要开口说什么,文浚源伸手轻轻掩住她的嘴唇,微微笑道:“浅浅……听我说下去!在青阙城又盘桓了一段时日,每天眺望皇城,看着白玉石阶、铜钉巨门,想着我的浅浅,戴九雉九凤冠、穿锦绣青翟衣,与他同起同卧、共饮共食!终于明白,什么叫作哀莫大于心死!我向东云山而去,找到玄机法师,他收留我、点化我,却始终不肯为我剃度!”
“他说我没有佛心,不能供养佛陀,有修罗恶障,满天神佛无有能化解者!真奇怪……”文浚源神容飘渺:“在我铁了心想断绝尘缘时,玄机法师却拒绝了我,是不是佛祖想给我这个机会,要我用战争和屠杀,为众生证得真法?没有恶,哪有善?没有罗刹夜叉,哪来的罗汉菩萨?只是那时,我却想不通这个道理!”
“玄机法师应山隐寺方丈之约,为净人剃度授戒,我在他禅房外跪了整整三日三夜,他却始终不为所动!最后我亲手剃去三千烦恼丝,为自己点了香疤,在菜园边与那些刚刚授戒的净人一同散戒,然后看见了你……”
苏浅只觉心血激荡,几欲晕倒,青竹篱边那个白衣僧人,真得是浚源哥哥!他们之间原来是这样……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果他能够早点潜入南楚,就会明白,她一直呆在吴下村,并没有同宝倌在一起!可是上天若真想了断他们之间的缘份,为什么在山隐寺前,已经决定接受宝倌爱情的时候,又让浚源哥哥重新出现在眼前?
优昙花(6)
“看见他吻你,我才知道出世的念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什么心如止水、五蕴皆空,在看见他吻你的那一刻,我只想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文浚源齿间咬得格格作响:“即刻动身赶回萧国,囤粮征兵、伺机待发,可是真没料到,我还未找他,他便先找上了我!”
苏浅望着他,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她真傻!枯水桥边,真得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够使他们相安无事!可是真相却是如此,就算宝倌不出兵北伐,浚源哥哥也已决意南征,粉蝶与蜘蛛,终究不能共存于世上!
再向北行走了两日,景色渐渐变得苍凉,已经可以看见前方萧国的太巫山脉,号称“分襟三千尺”的太巫山,地势极为奇峻,一道被称为“天峪”的裂谷横贯山脉,宽广处可以筑城走马,狭窄处只能容一骑独行。
苏浅突然感觉脚下有些微微震颤,转头望向南方,远处地平线上升腾起一线尘烟,刀光剑影反映日头,在尘雾中零星闪烁。
文浚源并不惊讶,挽起她的纤腰,加快速度向前方的树林中逸去,这片柏林不过方圆十丈,一眼便望到了底,但是灌木、乔木、山石、土丘并非全无章法,文浚源带着苏浅前趋侧进,转瞬便到了正中最高的一株柏树下。
他止步在树前,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真有趣!”
苏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柏树上系着一截断裂的缰绳,苔草上满是杂沓的蹄印,不由自主伸手将断缰握在手心,回头望着文浚源:“这是什么?”
文浚源凤眸静静凝视在她脸上,菱唇牵开淡漠的笑意:“一个机会……自我远征萧国之后,我们三人重聚的机会!”
远处兵马渐渐逼近,两万骑兵在阵前集结,随后是铁弓营和刀斧营步兵,最后雷鸣般的辎重车滚滚淹来,在距离一百余丈的地方列成半弧,将整个柏林迎头围住。
旌旗招展,千军万马,漫天飘扬着尘沙烟云,可是苍原上却静得可怕,不一时骑兵渐渐向两翼分开,穿着九龙金甲的薛琅琊出现在阵前,他面无表情遥遥望着两人,黯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