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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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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令而行……所做的事,未必是我们……真心想做的事!”他恍恍惚惚望着面前的枯水桥石板,喃喃道:“薛甲和我都是如此……请你原谅他……”一语未毕,已然气绝。
  伸出手掌合上他空洞无物的眸子,苏浅缓缓站起身,终于明白,这一路薛庚为何全力回护,舍却这条性命,只是为了大哥向她赎罪……小满姬没有说错,人生果然是这样残{精彩小说下载百度搜索:炫 书酷!
  义父说,若能与浚源哥哥相守,忘却旧事,不要追究……我做不到!
  义父说,如果不能幸福,至少不要让彼此太痛苦……对不起,我做不到!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咬紧牙关回手一剑,挑断左腕的五戒珠,剑尖重又抵在喉间,苏浅拾起五戒珠,缓步走向文浚源,直直伸出手臂:“文将军,不要再南征了,回萧国去吧!”
  文浚源望着她白玉般的掌心之中,石青丝络穿起的五粒火红珊瑚珠,又抬起头怔怔盯着她,不可置信:“你用五戒珠换我退兵?”
  苏浅死死闭上眼,不想再看见那张熟悉的清雅面庞,灼热泪珠滚滚而下,喉间嘶不成声:“是!从此,我们南北相绝、各自珍重!”
  文浚源脸上的神色,由惊疑欲狂到心如死灰,渐渐的,凤目中蒙上一层冰冷的薄翳,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伸出两指拈过五戒珠,似乎不想碰触到她的肌肤。
  拂袖转身,飞跃上雪镰,文浚源瞟了她一眼,淡然道:“数年情谊,两夜缠绵,换我退兵,长庚王妃果然很会做买卖……”
  他的话,像迎面抽来的两记耳光,苏浅只觉胸中气血翻涌,眼前金星飞旋,几乎站立不稳。
  “就如你所愿!不过,今日我不杀他,来日他会杀我!”文浚源露出和煦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道:“王妃不妨猜猜,我和他,谁会先丢了性命?”再不犹豫,拔马回头,雪镰瞬间便消失在远处苍翠丘陵之间。

  南北绝(4)

  深暗穹窿中,飘下星点薄雪,残月冷冷映照着荒野间两座坟茔,坟前立着的女子,头戴青竹斗笠,身穿一袭黯淡陈旧的百纳衣,一动不动,像化成了雕像。
  “小姐,你在这里,叫我好找!”碧琳举着油纸伞,慌慌张张地奔来,小脸皱成一团。
  苏浅微微抬起头,斗笠下露出半张精巧雪白的脸庞,仰望夜空轻声道:“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阴冷的夜风吹过,碧琳一阵瑟缩:“是……是毛妞的忌日!”
  “是啊!我终究是迟来一步……”苏浅幽幽叹息。
  二十四度月圆,两载春夏秋冬,可是她始终没办法忘记,当年走进吴下村的那一刻,满目冲天火光,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死寂。
  离火带兵入村,大概首先纵火烧毁了粮仓和民居,给了村民一些时间逃离,可是毛妞为了瞎眼的外婆,耽搁太久,刚刚走出妙相庵,便被萧兵立斩在当地。
  她记得当日自己在枯水桥,不顾一切想拔马南去时,薛琅琊策风泉挡在面前,黯蓝双眸仍隐隐蕴着一线希望,他沉声说:“养珠,跟我回去,之前所有的事,我们统统忘记!”他盯着自己,语声中尽是难言的苦涩:“方才,如果铁弓营万箭齐发,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下命令!”
  是的,她知道……为了不伤她的心!为了他们之间,再不要生出难以挽回的嫌隙!
  即使知道,她仍然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让我走!你曾经答应过:但有相求,无所不应。请王爷不要食言!”
  她记得,薛琅琊的脸色变得那样可怕,双目通红,剑眉倒竖,隔着丈余仍然可以听见,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苏、养、珠!”一字一句,切齿低语:“你欺人太甚!”
  虽然如此,他还是放走了自己,随后又送来了碧琳相陪。
  文浚源退兵之后,长庚王集中兵力,直逼海西,大败乌图鲁和纥合骑兵,将残部逼入终年苦寒、土地贫瘠的那拉提山脉,可是文帝薛琅玑战败被俘,一直被乌纳林所挟制,不肯放还。

  南北绝(5)

  征尘初定,军功卓著的长庚王,在朝中文武大臣推举下,成了监国摄政王,辅佐不满四岁的侄子薛琮玺。
  吴下村逃难的村民陆续返回,其中包括妙相庵的住持惠净师太,还有一些薰女、比丘尼。
  苏浅知道,薛琅琊并没有放弃自己,村中多有他的眼线耳目,自己刚刚向惠净师太提到剃度出家,未及等到答复,刁白便连夜赶来,一身甲胄、风尘仆仆,径自闯入妙相庵正殿,在神案上扎了一把雪亮的匕首,他立在佛像前睥睨四顾,声震屋宇:“谁敢为苏姑娘剃度,刁某便用这把匕首,送她去见西天佛祖!”
  从此,吴下村民和妙相庵的女尼,将苏浅视为毒虫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苏浅变卖了雀头金簪,换来十匹华美的绸缎,在毛妞坟前化去,同时烧毁了一直藏在金簪里的书信,还有从文浚源帅营中带出的素笺,看着华丽锦缎和纸上的梧桐花,一同焦枯成乌黑的灰烬。
  什么也不想再要了……人世间的感情,不论是爱还是恨,桩桩件件都令人心力交瘁、神魂俱疲。
  不能剪去三千烦恼丝,但是可以穿起百纳衣,薛琅琊大概不明白吧?明心见性、五蕴皆空,其实不必真得剃度出家!
  碧琳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立在一边,被冷风吹得透心凉,试探着低声道:“小姐,咱们回吧?”
  良久,才听到苏浅低低嗯了一声。
  她与碧琳住在远离村民的两间草屋中,辟了园子种菜蔬、养鸡鸭,以此维生,每次去集市,都会卖出令人惊异的好价钱,她当然知道是谁的手笔!
  不想多加过问,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浚源哥哥曾经说过,人都是健忘的动物……岁月这么漫长,她可以慢慢等,等他有一日心灰意冷,最终将自己遗忘!
  推开房门,屋中一片漆黑,碧琳低声抱怨道:“灯油又没了!”
  苏浅关上房门,取下斗笠挂在门后,突然觉得异样安静,碧琳方才说了那句话后,竟然没有移步去添灯油、寻火绒。

  南北绝(6)

  “碧琳?”
  黑洞洞的房中突然响起“嚓”的一声微响,一只洁白圆润的手举起火绒,将油灯点亮,渐渐明亮的灯焰,照亮了桌前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
  她大概五十余岁,穿着做工精良的青缎宫装,一眼便可看出这个女人保养极好,发髻没有一丝银白,被一只纯金嵌红宝的发梳高高绾起,只是双眉间有深刻的竖纹,眼袋发青,唇上点着丹朱,抿成严厉的细线。
  此时,这个贵妇正扬起羽翅般的眉毛,冷冰冰地上下打量苏浅。
  简陋狭小的茅屋中立着十数人,都穿羽林卫的铜甲绯衣,碧林正僵立在一侧,目露惧色,却不能动弹也不能开口,显然被点了穴道。
  冷静地环视左右,看见其中一人职位显然极高,着犀带金甲、配银鲤袋,苏浅是认得的,正是紫微宫统领、年少时曾在花神庙见过的穆天保,他身边的人,肤色暗黑,有一双阴冷的三角眼,看品服竟然与穆天保同级。
  能令两名皇城统领陪同的人,只怕整个南楚也找不出几个,苏浅略一沉吟,屈膝施礼:“民妇见过皇太后!”
  她没有猜错,这位贵妇正是元帝薛千峦的皇后、文帝薛琅机之母—刘檀林,听她出言,刘檀林双目中闪过冷冷杀机,面上却绽开微笑:“摄政王看中的女子,果然兰心惠质、冰雪聪明!”
  苏浅低头不语,耳中听见她和气却不甚亲近的声音:“不知你为何自称民妇?虽然摄政王娶了中书令次女孟青岚,但不过是侧室,你仍是正妃!”
  并未抬头,心中却猛然震颤,记得之前薛琅琊曾经对自己提过这件事,不知何时,他竟然真得不声不响娶回了那个女子,唇角已露出惨淡笑意:一切都迟了……你若能早日移情别恋,我们三人或许就不会是如此境况!
  刘檀林见她神情凄怆,会错了意,冷笑道:“王妃何必装腔作势?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哀家?薛琅琊娶回孟青岚,可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始终是你!”

  南北绝(7)

  “大婚过后,他从来没有一次在孟青岚房中留宿,在外人面前装得鹣鲽情深,不过是想借得孟登丰臂助罢了!如今他终于遂心所愿……”刘檀林的声音尖利起来,眉梢扬得更高,神色竟有几分凄厉:“孟登丰与朝中重臣联名上疏,逼哀家准许摄政王即位,奉琅玑为太上皇,说这样方能不被胡虏所要胁!”
  她死死盯着苏浅,咬牙道:“如今的中宫皇后,软弱无能,只会抱着琮玺日夜啼哭,跪在他面前苦苦求恳,哀家却不同!”
  虽然没有抬头,苏浅仍能感觉到,她的双目像利锥,似乎要钻进自己肌肤血肉里,语声中的刻骨仇恨,令人不寒而栗:“哀家要用他最心爱的人换回琅玑,若是琅玑死在乌纳林手里,哀家便将你一丝丝、一寸寸切成肉糜,洒遍青阙城每个角落,叫他无论走到何处,都能嗅见你血肉的味道!”
  苏浅缓缓直起身:“既然如此,我随你们走就是,请放了碧琳!”
  刘檀林脸上泛起冰冷的笑意:“这个……只怕由不得你!宋治阁,杀了这个丫头,叫摄政王埋伏在吴下村的走狗报回给他知道,咱们可不是闲极无聊、虚张声势!”
  苏浅看见那个肤色暗黑、神容阴冷的皇城统领应了一声,惊得魂飞魄散,张臂想向碧琳扑去,却觉颈后被人重重一击,碧琳青白的小脸、噙满泪水的眸子,瞬间在眼前黯了下去……
  悠悠醒转时,只感觉身体在有节奏地摇动,日光透过窗帷映在脸上,苏浅发现自己倒在车轿上,全身被麻绳绑紧,手脚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大概怕她咬舌自尽,口中塞了只麻核,唇上紧紧缚着一段白布。
  面前端坐着刘檀林,不动声色盯着自己。
  刚一清醒,便想起碧琳哀怨恐惧的眼神,心头伤痛、眼前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她杀了碧琳,我要她偿命!脑中只剩下这样的念头,苏浅拼尽全力挣扎,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哀家真好奇!”刘檀林阴森森地低语:“像你和乌黛云这样的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得到了死心塌地的爱情却不屑一顾、弃如敝履,该说你们愚蠢,还是贪婪?”

  南北绝(8)

  她神色忽而恍惚、忽而怨恨:“先帝看她的眼神,若有一次放在我身上……我就是即时死了,也是甘愿!先帝赐她毒酒,她死了,他却郁结于心,从此一病不起,如今他们共赴黄泉,却要哀家留在世间受此苦楚!”
  “还有你!原来先帝大动干戈,一定要派出暗卫长薛甲灭了你满门,当日哀家还不以为然,你不过是低贱粗蠢的商家子,就算和乌黛云那个贱婢相比,也是大为不如,可是哀家没料到,乌黛云所生的孽种,居然是个多情种子,整整爱了你十二年之久,至今不肯放手……”
  刘檀林看见面前女子,突然停了挣扎,双目失去了神采,精巧的小脸褪成灰白色,她是何等老谋深算?心头略动,已猜出究竟,忍不住失声笑了:“你不会以为是薛琅琊派人杀了你双亲吧?所以你才执意离开他,躲到吴下村来?”
  她滑腻的手指勾住苏浅下巴,缓缓抬起,直视她的眼睛:“你果真一点都不爱他!”
  “当年他偏安海西,不过是个小小侯爵,靖清十九年才刚刚晋为长庚公,怎会有如此手段,能够调动皇城之内的暗卫长薛甲?”刘檀林似乎忘了自己的心结,幸灾乐祸地笑道:“你若是有一丁点爱他,愿意稍作推敲,必然可以看出破绽,可惜……”
  刘檀林凑近苏浅,口中的温热呼息扑在脸颊上,令她一阵颤栗:“你连为他动动脑筋的精力都不肯付出!就连我,也要开始可怜他了!”
  心念电转,突然记起一件旧事,当年薛甲为薛琅琊所收用,是文浚源一力促成的,苏父苏母被杀的真相,浚源哥哥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一直藏而未发,是何用意?
  苏浅只觉遍体生寒,几乎无法相信那个呼之欲出的真相,原来早在乌川时,浚源哥哥便已设好了局、撒好了网,司凤受罚留在南方数年,应该是遵他之令查出真相,不动声色地力劝长庚王收下薛甲,目的就是为了在她与他之间埋好伏笔、种下暗伤……
  不禁暗自惨笑:好个“不相疑才能长相知、长相知才能觋不相疑”!

  南北绝(9)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责备旁人?小满姬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你不关心乌纳林赶去寒苇渡所为何事,是因为你根本都不在乎长庚王的生死存亡!”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看清自己,原来是那样伪善!虽然在夫子庙前救了受伤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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