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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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山水绣屏,其后置棋盘、茶炉、矮几。
各自落座,薛琅琊望着白衣如雪、神容静澹的文浚源,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所谓皎如玉树临风前,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浚源还记得两年前遇虎的事吗?”薛琅琊和颜悦色开了口,五指轻叩在檀木案边,发出“的的”轻响,“那是在莽原驻地,当时边境零碎战事不断,一场小小交锋之后,绥重断后,快到营地时碰到了那只饿虎。”
文浚源凤目中微光闪动,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阿重胜了那一仗,失了警惕,再加上谁也料不到,旷野平岗之上会有饿虎出没,大哥最先发现有异,骑着风泉极速赶去!”
“你那时还没有升任五郡御史,只不过是绥将军帐下的军机司事,一个小小文官,却在众武将面前露了一手俊俏至极的轻功,竟然只是稍落在风泉下风,当时饿虎已扑在阿重身上,你的两根银针后发先至,刺瞎了它的双目,随后我的玉髓剑削去了它的首级。”
文浚源微微一笑:“当时阿重力尽神竭,还死命抱着虎尸,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掰开他的手臂。”
“自那日起我们三人结绶交好、弹冠相知,成了异姓兄弟!”薛琅琊长吁一口气,神色有些恍惚,“八年前,我也认识了一个人,当时年少荒唐和人打架,被打断了鼻梁,她解下腰带为我止血,还带我回家,为我做了一碗清盐荷包蛋充饥……”
“当时我就想,总有那么一天,我会用整个天下来报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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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们请注意:一号男配出现,嘿嘿……)
文浚源微微扬起脸,淡然道:“或许她想要的,并不是整个天下……”
薛琅琊突然嘴角微翘,绽开冰冷的笑意:“罢了,在浚源面前,我也不必说得如此曲折宛转、冠冕堂皇。无论她想要的是不是天下,我想要的……却只有她!”
日头西斜,绣屏下两个俊朗出尘的男子相视无言,朱紫与雪白,统统被残阳蒙上一层苍黄色。
“宁为双凫,不羡别鹤,大哥的心情浚源感同身受!”文浚源在夕光中垂下长睫,举起茶盏送到唇边,缓缓道,“明年花朝节我与浅浅将结为夫妻,希望大哥能够早日寻得一心人!”
穿着朱紫华服、神色踞傲的男子,一瞬间眼中迸射出令人心寒的凶光,声音沉缓而空洞:“是吗?既然如此,我祝你们同生共死、比翼双飞!”
自己拼尽全力地分辩、求恳、争取,只换来这个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以虚胜实、以柔克刚,暗自冷笑,怎么就忘了?他专擅的独门武功,正是四两拨千斤的揉云手!但这一次,谁胜谁败,孰得孰失,犹未可知……
海西的天气,说冷就冷下来了,好在天气高阔、云层浅薄,阳光都是极好的,不像关内的冬日那样阴沉萧瑟。
“下雪了!”淡月才推开窗扇,便惊异地愣在那里,算来不过重阳刚过,这个时节下雪,就算在海西也极罕见。
苏浅叫疏星收了巾帕铜盆,自己在妆奁前匆匆挽了个低髻,便跑来窗前看,暖暖的朝阳下,雪细的几不可见,廊下青石台阶已蒙上一层霜色。
“咱们出去逛逛!”
换了缥绿色窄袖胡服、对襟短旋袄、软锦靴,在集市间闲逛,大概因为下雪的缘故,客商和行人都不多,可供六匹马并骑的青石长街两侧颇为清静。
“小姐,居然有胡人看相?好生古怪……”淡月也穿着胡服,有些不自在,束手束脚地贴近苏浅低语。
不远处果然有一个杏色高幡,上书“命看福祸,运问穷通”,其下摆着一张杨木案,铺着细麻布,正中低垂的绶带上写着四个大字“水镜神相”。
后面竟然立着一个身量颇高的胡人女子,从头到脚罩在皂色细麻袍之中,只露出一张涣若明珠的脸,肌肤是浅蜜色,深陷在眼眶中的瞳孔缥蓝如水,鼻梁高直,唇珠丰润,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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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极美的胡人女子也远远瞧着苏浅,眼中若有所思,见她并不打算走过来,嘴角一动,竟向她微微笑了,苏浅便也向她报以浅笑,移步走了过去。
“姑娘会看相?”苏浅看见案上摆着一个浅浅的双耳铜盆,里面清水不过八分满,可以看见盆底黑沉沉的毫无光泽。
胡人女子略略点头。
在近前才发现,她真得很高,几乎要仰望才能看到她的神态容貌,苏浅笑道:“只是,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恐怕不能照顾你的生意!”
胡人女子眼中露出数分媚态,先伸手指指自己的喉咙,歉然一笑,又指了指苏浅,伸出两手大拇指,相对一揖。
淡月已好奇地道:“你不会说中土话么?”
那胡人女子还未有反映,苏浅已经说:“你是哑的?是想要我问姻缘?”
胡人女子颔首一笑,艳光夺人。
“不能说话,也来看什么相?”淡月不满地低语。
胡人女子不理会淡月,蓝宝石般的双眸盯在苏浅脸上,略略弯腰示意,让她望向水中,苏浅探身下去,只看见自己清丽的脸孔倒映在水中,其上是高天云阔,大概是因为盆底的特殊材质,不过影像较平常清晰而已,倒也没什么特异,正要抬起头来,眼前一花,水镜中的倒影突然多了一个,立在旁边的男子鼻梁略斜,却丝毫无损于他的眉宇俊朗,神色阴郁而严厉。
“命看福祸,运问穷通,养珠问得是什么?”男子声音清泠如冰。
苏浅不抬头,只觉得一阵森凉的不祥感渐渐漫弥上心头,如果问姻缘,与她临水相照的难道不该是浚源哥哥?为什么会是他?下意识地低声分辩:“我是苏浅,不是养珠!”
薛琅琊笔直地立着,眼中神情难以捉摸,半晌森然道:“有我在这里,你的命运何需问天?”后退一步,沉声道:“来人,掀了相摊,把这个扮成相士的纥合细作带回宗刑署大牢!”
他是铁了心要自己不痛快吗?苏浅惊愕已极,瞠目结舌盯着这个任性蛮横的男人,一边已有人应了,齐步走上数名身穿绛衫的长庚王府侍卫,可是还未等他们走近相摊,那个胡人女子突然退了一步,麻布长袍挥起,电光火石间,已将苏浅与众人视线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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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琅琊脸色骤变,腰间玉髓软剑已然出鞘,灵蛇矫动,交织成一片寒光如网,皂色细麻袍还在半空中便碎成百余片,飘飘荡荡四散飞开。
那个胡人借这一瞬,已钳制住苏浅,背靠在长街之后的民宅墙上,手中弯刀如雪,象牙柄上缀满珍珠与红宝石,显然是十分珍贵之物,利刃架在她颈间,胡人向薛琅琊绽开妖媚的笑容:“七年不见,王爷别来无恙?”刚一发声,苏浅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胡人要装成哑巴,此人语声低沉悦耳,竟是个男人。
薛琅琊袍袖微扬,止住欲冲上前的王府侍卫,眸光闪烁不定:“我不记得七年前曾认识你这样一号人物!”
胡人哈哈笑了,苏浅只觉自己脑后的胸膛发出低沉振鸣,耳中听见他说道:“虽说人生寄一世、倏忽如飘尘,但我竟未料到,王爷这么快就忘了花神庙的辱母之恨?”
薛琅琊剑眉上挑,眼中杀机顿现:“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原来你果真是纥合细作,还是艾拜的旧部下?去冬铁勒城之战,我已将你家主公车裂于闹市,抛尸荒原,难道你竟不知道?”
胡人哂然失笑:“艾拜算什么东西?凭他也配做我的主公?”
听他言语中对艾拜毫无尊重,可是却又知道多年以前花神庙的旧事,薛琅琊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冷冷打量着他。
那胡人却俯下头贴着苏浅的耳廓,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笑道:“当年花神庙,你就和他在一起,人家都说世事无常、动易如电,如今你仍然和他在一起,也算难得了。就让咱们看看,你在威震海西的长庚王心中,到底价值几何……”
言毕突然抬头,扬声向薛琅琊说道:“我今日大意,落到王爷手里,也算时运不济,不过好在我死之前,还有这位娇美可爱的姑娘相陪!”话虽这么说,俊美无俦的脸上却露出若无其事的笑意,手下加力,弯刀微陷在苏浅其白胜雪的肌肤间,已渗出数点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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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么样?”薛琅琊脸色阴晴不定。
胡人笑笑地道:“送我一匹马,摒退随从兵士,王爷一人相陪,放我离开乌川城,北上千里,过了斡罗河,我自然将这位姑娘还给你!”
身后已有侍卫忍不住喝道:“做梦!”
薛琅琊“唰”一声,将玉髓剑收入腰带下的暗鞘,冷冷道:“就这么办!”寒星般的双眸在胡人和苏浅脸上扫过,微侧头吩咐手下,“叫刁白牵两匹马来!”
不几时刁白便匆匆走来,手中牵着两匹骏马,一匹通体苍灰色,只有额间洒着十数片胭脂色斑点,温驯沉静,另一匹遍体嫣红,周身没有一根杂毛,扬鬃嘶鸣,看起来神骏非常。
胡人指着苍灰色那匹,笑道:“我要这匹!”
刁白脸色顿时发青,额上也渗出汗来,原来胡人选中的马,正是薛琅琊的坐骑“风泉”,他牵马来时存了心思,故意挑了一匹外表看来更胜风泉的胭脂马,其实若论脚力和速度,“千里追风,迅若飞泉”的风泉,自然是远胜于这匹胭脂马的,没料到这胡人相马有术,竟然挑了温温吞吞的风泉。
薛琅琊却毫不动容,扬手取下玉笈两角上缠绕的青络,一左一右束了广袖,再将下襟掖在腰间,翻身上了那匹胭脂马,傲然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见他这行云流水般熟练的动作,刁白心中突突乱跳,忍不住盯在薛琅琊脸上,暗暗想道,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八年前、青阙城夫子庙的那一晚,以他睚眦必报的脾性,如果记起自己打断他鼻梁的旧事,不必说,自己的下场定然极惨。
两骑三人离了乌川城,应那胡人要求,城门紧闭,所有兵士随从,不得出城,胡人与苏浅共一骑,他似乎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只用中速策马驰骋,到了黄昏时分才接近南楚与纥合交界之处,经过大半日不停歇的奔弛,两匹马的脚力高下立分,风泉仍以匀速轻盈奔弛,而薛琅琊座下那匹胭脂马,已经喷气喘息,疲累不堪。
刚刚越过界石,胡人便加快了速度,一骑当先奔上草坡,然后驻马回头,望着身后的薛琅琊,天色似乎在瞬时便暗了下来,西方地平线还有一抹黑红色,满空寒星却已发出幽冷光茫。
风中一阵蹄声杂沓,草坡之上的风泉身边,突然涌上几十余匹骠骑,领头武士向风泉座上的胡人行抚胸礼,口中低低说了句什么,随即双手奉上一只牛皮袋,那胡人神态踞傲,只是接过挂在鞍前,随口吩咐了些什么。
“长庚王爷,咱们斡罗河畔见!”胡人转用汉话向坡下薛琅琊扬臂高呼,发出粗豪笑声,拨转马头,全速向北飞弛。
薛琅琊眼见前方风泉苍灰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几乎将齿间咬出血来,双腿猛夹马腹,纵马跟上,那几十余骠骑武士并不拦阻,也不出声,只是目送两骑如疾风般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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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带着苏浅狂奔了一夜,到晨色初露才停了下来,一下马,苏浅支撑不住,踉跄着走到旁边颓然坐下,看见胡人自牛皮袋中拿出水壶饮马,颇为亲昵地拍了拍风泉,这才向她道:“斡罗河就在前面不远了,想不到关中南楚,也会有这样一日千里的良驹宝马!”
一日一夜的混乱后,苏浅到这时方才看清了他男装的样子,乌黑卷发垂在两肩,除了不该属于男人的绮颜玉貌,身形也十分修长匀称,窄袖胡服下,猿背蜂腰,体态健美,她累得全身都快散了架,只得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胡人又从牛皮袋中拿出油囊干粮和另一只略小的水袋,走到她身边俯身递来:“我叫乌纳林!”
苏浅略略一怔,脸上已显出讶色:“你是乌图鲁族的人?”
乌纳林神色骄傲,昂然道:“不错,我是乌仁师宝之子、乌图鲁族的新汗王!”
苏浅默然,接过干粮细嚼,心中暗想,此人的绝世风华,确实与乌黛云有几分相似。
“你是长庚王的女人吗?”
一口油囊呛在喉中,苏浅咳得直不起腰来,半晌才道:“不……不是!”
乌纳林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七年前在花神庙我就看见了他的眼睛,和乌图鲁族男人堕入情网时的眼睛一模一样,越是冷漠骄傲,就陷得越深!昨日答应我的要求时,不见他有半分犹豫迟疑,若说他不喜欢你,大苍神都不会信!”
心烦意乱,耳边声声轰鸣,苏浅冷然:“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喜欢的人,都不是他!”
上下打量她良久,乌纳林突然哈哈笑了:“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