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撒谎-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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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一直在看他的腿。
他的腿越抖越厉害。
突然,响马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他陡然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
假如,从小到大,记录你童年的只有一张或几张凝固的老照片。可是,你成人之后,偶尔看到一盘录像带,打开,里面却播放出多年以前的一个场景,你第一次看见了童年时代的你,看见了当年的一个老邻居,或者一个小伙伴,看见了已经被你遗忘的你家那座老房子,看见了那时候蓝盈盈的天……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个女人的脸突然开启了响马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天是那样蓝。
她“咯咯咯”地笑。
她故意板着脸说:“……可是,我这么大,你那么小,怎么行呢?”
响马仰着脑袋说:“那你就别长了,等我几年呗。”
她抱起他,说:“好吧,那我就等你长大!”
可是,不久她突然就搬走了,不知道去了何方。响马想像着她的变化,凭感觉每年画一幅她。画中女人的红颜一年年地衰老下去……
他画了将近20年!
后面的画和第一幅相比,渐渐面目全非。而他每一年画她的时候都坚信,他画的就是当年的她如今的样子。
——而她就站在眼前。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响马最后一幅画中的人,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说明,现在他遇见的正是那个消失多年的女人!
这种巧合多么恐怖!
那个老旧的故乡小城,远隔千山万水,而她和他竟然都在京都,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而他凭着想像画的她,竟然像照片一样准确无误!
这不是……太难以置信了吗?
或者,她是从响马最后一幅画中走下来的幻影?
“你是不是从外地搬来的?”响马又激动又恐惧,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她还在看响马的双腿。
“你看我的脸好吗?”
她把目光慢慢移上来,最后,平平地落在响马的脸上。
“你……有没有见过我?”
她歪歪头,说:“好像见过。”
“在哪里?”
“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
“我不怕。”
她突然那压低了声音:“在梦里……”
响马的身子陡然一轻。他颤颤地说:“——那你就别长了,等我几年呗!——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跟画中的那个遥不可及的女人如此相似?为什么她不承认她就是她?难道她真的和响马童年时代爱上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那么,给响马暗中送纸条的人是谁?那纸条为什么又偏偏把响马引到她的房子?
“你刚才说在梦里见过我,那是……什么意思?”
洞 穴(20)
“我梦见你追我。”
响马想起了她开门之后那一瞬间的惊惶。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问。
“能先讲讲你的梦吗?”响马说。
女人打量着响马的五官,慢慢地说:“在梦里,你的面目非常凶恶,我跑,你在后面追……”
响马的眼睛瞪圆了,他无法判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在撒谎。
“我一直跑进一个像山洞一样的地方,藏在黑暗中。你追进来,四下搜寻我……”
响马觉得他现在好像就是在梦中。
“这个梦我反复做过很多次。每次醒来,我都吓出一身冷汗。我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停了停,她的眼睛突然变得迷离起来,轻轻地问:“现在,我是做梦吗?”
“我还怀疑我是在做梦呢。”
“也许,我在小区见过你,不记得了,就梦见了你……有这种可能。”说到这里,她似乎笑了笑。
响马彻底傻住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她也会梦到自己?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么,是谁在更黑暗的地方操纵着这一切?
“哪一天我送你一幅画。”响马突然说。
“画的谁?”
“画的你。”
“你画我?”
“我不是有意画你,胡乱涂抹,画出的那个女人和你很像。”
“那怎么可能呢?”
“也许,我也是以前在小区里见过你,只是没注意,而你却留在了我的脑海中,于是,不知不觉就画出了你。”
“算了,我不看了,听起来都害怕。”
静默。
夜深人静,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太晚了,我得走了。”响马说。
女人一直看着响马,没做声。
响马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她闪开了身子。
响马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紧张到了极点,朝她笑了笑,笑得很假。她似乎也笑了笑。
响马跨出门那一刻,半扭着头,一边走一边留意她在身后的举动。她没有举动,她好像一直看着响马的后脑勺。
走出门之后,响马回过身,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有这个必要吗?”她说。
响马又一次犯疑了,她为什么不说名字呢?
“这有什么?”
“我不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什么?”
女人说:“你小时候,没听老人讲过吗?——深更半夜,假如有陌生人问你的名字,千万不能说。”
“是这样……”
这时候,响马感到脚下有一团毛烘烘的东西,他低头看,是那条黑猫,它趴在了这个女人的门口。它还没有睡,睁着绿幽幽的眼,静静聆听这两个人的对话。
“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吗?”响马说。
“秘密?”
“对,秘密。”
她冷冷地笑了笑:“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一个最大的秘密。”
“——你梦游。”
“我不信。”
“我至少可以给你找两个人证。有人亲眼看见你和我一起梦游。你有没有梦见过,在山洞里,你站在我背后,问我……”
突然,房子里的灯“忽”地就灭了,响马和女人都陷入了黑暗中。那条黑猫“嗖”地从不知道窜到了哪里。女人在黑暗中低低地说:“你最怕什么?”
响马哆嗦了一下。
现实被梦魇一点点吞并。他假装镇静地说:“……对,是这句。”
“我在问你,你最怕什么?”女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响马摇晃了一下,差点被击倒——她不是在接响马的话,她是在问响马!响马感觉到,她随时都可能伸出无数条尖利的爪子来。
“你在梦中一直没有告诉我。”黑暗中的她又一次冷笑起来。
响马还在掩饰着他的惊恐,他竭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你看,这些情节都对上号了。”
女人似乎不重视这个,她继续阴森森地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响马后退了一步:“你总问这个……干什么?”
女人突然不说话了。
黑暗的时间移动得极其缓慢,像地壳运动。响马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过了好半天,女人终于开口了:“我经常问其他人这个问题。我是个导演,我想把人类内心最恐惧的东西真实地展现出来。”
响马小声问:“你用什么方式展现?”
“电影。”
“电影?……”
“我在拍恐怖电影。你说出来,好吗?省得我在梦中总追问你。”
“我最怕……你。”
“你撒谎!”她突然叫了起来。
响马的神经几乎崩断了,他小声说:“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黑暗中的女人突然又说:“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不知道。”
“想听吗?”
“……你说吧。”
“算了。我最怕的东西和你最怕的东西一样,我说出来,就会撞到你的心理障碍上。今夜太黑了。”
“怎么突然就停电了?”
“我这个房子一到半夜就经常停电。”
洞 穴(21)
“好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我很少在家,我想你很难再遇到我了。”
响马突然有一个预感,他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女人轻轻关上门,从门缝里低低挤出一句:“梦里见吧。”
响马在黑暗中愣了半晌,急急地朝楼下跑下去……
回到家,他把那一幅幅画像拿出来,取出最后一幅,仔细端详。
这个撩拨童年的他心旌摇荡的女人,这个在响马的生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这个让响马在多年之后怀疑起她真实性的女人……
太像了。
响马认定,刚才他见的这个不肯说出姓名的女人,就是画上的这个他同样不知道姓名的女人!
响马注视着画中人,越想越恐惧。这个令他恐惧的女人出自他的画笔……
最后,他把这些画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塞到了吊柜里。
朝窗子外看了一眼,22号楼2门202室那个房间依然黑糊糊。
●我想杀了你……
响马发誓再也不去见那个梦幻中的女人了。
他勉强下了一个定论:他和她都是受害者。这个小区有一种什么磁场,导致来到这里的人都易患梦游症。
这天晚上,响马屈指算了算,又该为那个童年的梦中情人画像了。现在,他不必再参照最后一幅画了,只要依照22号楼2门202室那个女人画就可以了。
她在响马的画布上一点点显现出来。
响马突然停了笔。
他和画中的她对视着,心越缩越紧。他感觉到了什么,歪了歪脑袋,把眼光从画板上移开,头皮一炸——画中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真的是她!
她穿着一身白衣,直直地站在窗外,房间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青青的。她冷冷地看了响马一眼就走了。她的神态好像在梦游中……
响马放下画笔,快步追了出去。
这是响马第一次清醒地和梦游的她相遇。他要看看,她到底把自己领到什么地方!
这一天的月亮出奇的亮。
她没有走南门,而是从北门出去的。一个胖保安在门口打盹。他在这里站岗,不比黄减那个塑料人强多少。
出了北门,那个女人绕了半圈,朝南门外那片荒草地走去。
响马也钻进了荒草地,不过,为了不被她发现,他一直矮着身子前进。
正像n说的,她走的路线就像一团乱麻,绕来绕去,曲里拐弯。
走着走着,响马感到四周越来越陌生,好像离现实世界越来越远了。他忽然想到:梦游的他,能准确地摸回家。而现在,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怎么回去?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觉察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好像并不是主谋,她只是一个被控制者,她的任务就是引着他走进那个山洞。
她时不时就直挺挺地转过身来,迷茫地看一下,也许是在寻找响马。看了一会儿,她又转过身去,继续走……
荒草中多是蒺藜,响马的身上被刺了很多下,钻心地疼。
突然,前面的荒草中慢腾腾站起两个人!由于离得太远,响马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好像都穿着保安制服,个头一般高。
响马愣住了,把身子藏得更深。他的目光穿过荒草,严密观察这三个人的举动。
那个女人终于停下了,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两个黑影中有一个说话了,很轻柔:“来,你过来。”响马不知道他是对那个女人说,还是对自己说。
响马没有动,那个女人也没有动。
另一个黑影也不动,像个死尸,一直朝响马这里望着。
说话的黑影又说了一句:“你过来呀。”
那个女人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说话的黑影终于慢慢走上前来。他的身体刮着粗硬的荒草,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而另一个黑影还是站在原地,朝响马这里望着。
响马死死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突然想到,说话的黑影是黄减,而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是他的替身——那个塑料人!
他的头好像被人砸了一闷棍,“轰隆”响了一声。
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
这个黄减天天值夜班,渐渐发觉了这个可怜女人的病症,也摸清了她发病的规律,于是,他打起了这个女梦游患者的主意。
过去,黄减过了零点就不知去向,一定就是钻进了这片荒草丛中,等待这个梦游的女人出现,伺机下手。他说过——我在等我的女人。
可是,蹊跷的是,每次这个女人出现,她身后都跟随着一个男人,那就是响马。每次,黄减都对响马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而今天,他终于看见这个女梦游患者一个人走过来……
当然,这都是响马的猜测而已。很多时候,猜测离真相十万八千里。
黄减好像怕那个女人受惊,他走得很慢,很慢,就像要捉住一只蝴蝶……
那个女人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她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黄减像矫捷的豹子,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