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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大明龙腾-第2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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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孙元化等人越走越远,各人伸长了脖子等候宣召。直又等了一柱香功夫,方又内廷卫士前来传召,又有御史前来纠劾朝服仪表,乱了一气,这才由黄尊素等人领头,鱼贯而入。    
  到得东角门平台,因见张伟正端坐以待,各人忙慌忙跪了,只一跪一叩首,便各自起身侍立。    
  黄尊素见张伟拿眼看他,便上前躬身道:“陛下,分封之事,臣有异议。”    
  “是么?你的异议朕都见过。此刻不必再说,下去等朕发落。”    
  “臣请陛下听臣一言……”    
  “先生不必坚持,此事朕已有决定。先生在台湾时便襄助大业,出力甚多。此事不过是受人蛊惑,朕不罪你。不过,汉军自有法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    
  不但黄尊素如受重击,便是连站在其身后的洪承畴诸人,亦是一时色变。张伟所言,正是当年汉宣帝所言,亦是成帝之前的汉室治政国策。汉初,以黄老之政治国,后来武帝独尊儒术,罢废百家,这才形成了后世儒学独尊的基础。而在汉成帝前,汉宣帝治政仍然是儒法并重,并不如其曾祖父那般独尊儒家。在有大臣质问时,宣帝便是这般回答。司马光修资治通鉴之时,便以此语贬低宣帝,谓称此是宣帝政治生涯里最大的瑕疵。    
  张伟此刻当着全数是进士出身的儒臣面前口出此语,便是将确定新汉的治政方针。不但是诸人看不惯的杂学西学继续留存,而原本有着独尊地位的儒学,亦已沦落到平常学说的地步了。    
  眼见诸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模样,眼见就要有人冲出来谏劝。张伟知道明季文官多半以文死谏为信条,当初明皇大棍廷仗之下尚不屈服。自已的话又是改变自汉武以来独尊儒术的国策,不但眼前这些士大夫很难接受,便是寻常的乡下老儒,甚至普通百姓,也很难同意。    
  他却也不急,却转头向洪承畴问道:“你此次求见,是与他们一样相同的看法么?”    
  洪承畴原本就在心里首鼠两端,此时见了张伟神情,越发知道厉害。此时见他询问,忙低头躬身答道:“臣意并非不赞同分封,而是担心汉七国之知,明靖难之役耳。今陛下并非以国家私封血亲,而是赏封功臣,又规定法条军备,不但无害,反而可以裨益中央,臣中夜推枕,欢欣之极。陛下雄才大略,竟能思谋出如此良法,臣钦佩之至。”    
  “那么,降儒独尊,重兴诸子百家,你意如何?”    
  说到此事,洪承畴却无论如何不肯赞同。分封之事到也罢了,若是此时他首肯张伟之说,出了宫门,便会被全天下的书生用唾沫淹死。只是犯颜直谏,他之为人却也是做不出来如此激烈之事。    
  因低头想了一回,方沉声答道:“陛下,永乐二年间,有饶州狂生朱季友上书朝廷,并且著书立说,毁谤儒道。他劝成祖弃绝科举,废罢儒学,不拘学说使用人才。此人狂悖如此,当时的礼部尚书李至刚,左春坊学士解缙等人皆是十分恼怒,上疏请成祖治其罪。成祖览奏之后,亦觉其词理狂悖,毁谤先贤。着令有司将其仗打一百,关押回乡,不准其再著书教人,其著述文字,悉数销毁。因着此事,大学士杨士奇曾道:文皇帝之心也,孔子之心也。”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为之泪下,跪下泣道:“臣,罪余之身,以明臣事汉朝,原本便无颜立足冠带之间。然则陛下却是英睿神武,开创强汉之基,若是此时偃武修文,轻薄徭役,抚恤生民,上应天心,下睦贤哲,何愁不成为后世景仰之一代圣君?若是此时有不利儒学之举,臣只怕陛下千百年后,会有身后名声之累。”    
  他言辞恳切,神色真挚,确是为张伟后世声名考虑,是以语出至诚,亦很有情感。身为前明大吏,既然投身以事新朝,自然希望新朝皇帝是后世称颂的仁君圣主。那么他投降一事,就可借由张伟的声名掩盖,成为上应天心,下顺民意之举。是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张伟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误再误。    
  张伟亦知其意,知道他害怕分封一事引发后世纷乱,如西晋八王之乱,使国家立国不足百年,就颓然倾倒。其实中国历史,权臣篡国之事笔不胜书,然则得国久些,便是圣君,得国短的,举朝无好人。张伟现下不但分封,还要挑战儒家两千年来的独尊地位,此事一旦施为失败,再有分封一事,虽然新汉现在气象鼎盛,或许覆亡就在顷刻之间,以洪承畴等人的政治眼光,又怎能不忧急万分。    
  “卿不必多言,此事朕已有了定论。千百年来,中国皆以儒术治之。历朝历代非读书人不用,然则自西汉至今,读书人投靠外夷者有之,党争祸国者有之,投身阉宦者有之!此尚且是大义所在,所谓读书养气,正已以正人,是所谓乎?”    
  说到此处,张伟忍不住站起身来,踱到钱谦益等人身前,训斥道:“尔等以圣人门徒自诩,总是大言炎炎,动辄大义。我且问尔等,家中田亩不足百亩的,有几人?家中僮仆不下百人的,有几人?争权夺利,贪图享乐,尔等真是操心国事?笑话!”    
  他并不指斥黄尊素等人,却将他们身后的一众小臣挨个点出,这些人或是曾经贪污,或是流连烟花之地,或是多置田亩土地,收取重赋。这伙人与吴应箕等人不同,虽然亦是进士出身,却并不是将书中的那一套鬼话奉为圭臬,为人品格上多有缺陷,被张伟派司闻曹一一侦闻得知,此时当众训斥指责,却令这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朝臣难堪之极,一时间无地自容。    
  黄尊素等人越听越是心惊,委实料想不到自已的这些门徒表面上光风霁月,坦坦荡荡,背地里却是如此龌龊。张伟并不与他们辩论儒家经义,却从人格上下手,一下子打的众人措手不及,各人都难堪自已出丑,哪里还敢出头与皇帝辩论大义。    
  张伟心中得意,知道这一闷棍敲的不轻。明皇用棍子打不服朝臣,实为自身不智。打击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在人格上将其否定,那么以不现实的道德标准要求别人的他们,哪里还有脸为大义争执。    
  钱谦益为官多年,家里有良田数千亩,虽然以明朝旧例,他还不能算的上是贪官。不过自身家产来路如何,自然是心中有数。此时见皇帝一一将党羽的污点当众拿出来斥责,他心惊胆寒,唯恐当年在崇祯朝以贪污事被黜一事重演当场。当日事他虽然被污,却也是因已身并不那么干净,若是依着汉朝的都察法令,只怕家产立刻被抄,自已亦要锒铛下狱。    
  此时群臣开初的幻想已然破灭,各人只盼皇帝能够开恩,免了各自的罪过就已是皇恩浩荡。黄尊素自身持正,却不如那伙污糟猫一般害怕,因见张伟回座,他便冗声道:“陛下,众臣多半有罪,臣亦心惊。然而圣人之教却是没错,只要各人能修身受教,圣言煌煌,以天下学官教诲训导,朝廷多有褒奖恩赏,数十年后,天下必然大治。若是将以严刑酷法治国,以法家学说与圣人并重,惑乱人心。臣只怕乱世不远,治世宁有日乎?”    
  “儒法并百家并重,方才是治世之道。如卿所言,当日齐宣王并不信儒家学说,亚圣孟子上门宣教,宣王亦曾受教聆听其言。若是他除了法家一概不信,并不准儒学流传,各国当时信儒者甚少,依例皆是如此。试问今日,还有儒家经典存于后世么?当日各国国君尚能兼收并蓄,以使百家学说流传,诸子游说各国,君主待若上宾。当时学术之盛,贤人之多,乃中国未之所之盛景。秦始皇焚书坑儒,除医农诸书外,余者皆毁之不存。今诸君只存儒而灭其余,与秦始皇何异?”    
  见黄尊素等人目瞪口呆,张伟又道:“儒学一向师古尊周,三王之制和周公乃是儒家口中最受敬重的贤明君主。他们的治国方法,亦是备受称道。王安石变法,后来成为儒家叛逆,师古法古,古人的一切都是好的?其余不论,这一点朕就容不得。拘泥成法,不容变革,凡有更改前制者,都是大逆不道。既然如此,朕就诏命天下,自此之后,凡有言古制强于今制者,一律治罪。”    
  他冷笑一声,命道:“今日众臣,俱需手书王安石所言的: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方能得出。”    
  又命道:“将黄尊素带下,其余各臣,一体办理。”    
  他说罢起身,返回内廷。留在平台上的众臣眼见黄尊素被卫士半拖半架,送出宫去。留下的诸人相顾失色,不知道皇帝要如何处置他们。只是今日之事太过重大,适才没有犯颜直谏是因太过突然,此时若是服软出了宫门,各人半生的名声气节却是一朝无存。    
  于是各官依次由平台而下,至奉天门外宫门广场依次而跪,叩请皇帝收回成命。好在汉朝没有廷仗一事,明正德帝与嘉靖皇帝年间,都有过百名臣子在宫门外叩阙请命,嘉靖曾经一次打过一百三十余名官员的屁股,当场打死十几人。张伟对这一源自于蒙古的野蛮行径很是痛恨,曾多次斥骂当年的明皇。各臣跪伏在地,心中安然,反正屁股不至于遭殃,比之前辈们,还是安全的多了。    
  待跪到正午时分,各臣都是又头晕眼花,腹中饥饿,皇帝不肯答允,亦不肯再行召见。却是不管不顾,将他们晾在此地。过了子时,众人正没奈何间,内廷方传出诏旨,着令宿卫司将一众大臣押送大报恩寺。    
  那大报恩寺乃是南京城内第一大寺,是朱棣在打下南京后,为了确定自已正统苗裔的地位,报生父朱元璋及马皇后的恩德而建。寺周长九里又十三步,华美壮丽,用银百定,民伕十万,犯人数万,历时近十年乃成。    
  待一众朝臣身着朝服,被内廷禁卫执刀持戟押解至中山门外的大报恩寺,一路上城内百姓早已轰动,过万的百姓沿途跟随,看着过百名官员如同囚犯一般被押解于途。各官眼见这些黔首百姓沿途嘻笑跟随,看马戏一样的围看旁观,各人都甚觉难堪,虽然天气尚冷,却都忍不住汗透重衣。儒家学说最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张伟又是他们的君,又是父,是谓君父。这些人心中虽然恨极,却亦是不能口出怨言。有心骂两句:“奸臣惑乱君父,荼毒大臣。”,却又是想来想去,不知道这奸臣是谁。张伟施政,向来是乾纲独断,哪里能有大臣左右到他。若是骂将出来,就是辱骂君父,也只得在心中默念几句,便也罢了。    
  一路上人山人海,所幸并没有人敢阻路碍事,一路上直行无阻,直至大报恩寺之内。待各官随同禁卫入得山门之内,却均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大报恩寺大雄宝殿前的广场极大,一向宽阔壮美,令人甫入山门就拜伏在佛祖脚下。此时这大殿前的广场之上,方圆里许皆已被草屋茅舍占满,这些草屋无顶无檐,只以木架铺以茅草,便算成屋。    
  各人正在诧异,却听押解他们前来的那宿卫班头展开诏旨,宣谕道:“昔者,三王五帝之时,虽帝王之尊亦茅屋草舍,无锅无灶、无有床榻、衣着以兽皮,食以野菜粟米,偶有野物果腹耳。今尔儒家有言,三代之治乃后世帝王应效之者。朕亦欲从卿等所言,烦卿等先行入住此屋,待熟谙彼时风俗,乃推行天下,咸使行之。钦此!”    
  这些官员儒者虽然平素里满嘴三代之治,此时张伟突然如此做法,却当真令他们哭笑不得。各人跪在地上,叩头接旨之后,参差不齐的立起身来,均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洪承畴因见各人都在发呆,乃展颜笑道:“其实三代之治,大家谁也没有见过。只是圣人说好,今不如古,这么些年相传下来不曾改易罢了。况且,圣人说的是古代礼法好,又不是说兽皮草舍好。”    
  他打了两个哈哈,又笑道:“不过今上亦是圣人,让咱们这些孔圣门徒来感受一下,亦是好事一桩。”    
  众人被他安慰揉搓一番,却仍是苦着脸看向那些小小的草舍,又有人往里查探一番,却发现内里什么物什也无。只有几个陶罐,看来是用来煮饭喝汤之用,再有稻草一堆,兽皮衣物及被褥一若干。正自苦恼间,却又突见山门外熙熙攘攘,一群人皆着兽皮,纷沓而入。待定睛一看,却见正是各自家人,或老或小,全数已改着兽皮,一个个灰头土脸,被禁卫官兵押解而入。    
  待一众官员的家人妻女走近,却均是破口骂道:“都是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成天的法古非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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