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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倾宫阙-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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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嗣源手起刀落已砍翻了两人,忽然有一人喊道,“抓住道上那小子,他们是一伙的!”

  蕊仪想躲也躲不及了,李嗣源又砍翻几人,一人一马向她这边奔来。他弯腰伸手,一眼望入她眼底,定定地道,“上马!”

  容不得迟疑,蕊仪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被他拽上马背。城门厚重,需要五个人合力方能开阖,因被砍翻了几人,此时还没有全然关上。迎面又有人横刀来拦,李嗣源低喊了一声抓紧了,自己侧身翻到马的一侧,一刀挥下,两手抓着马鞍,双脚齐齐一踢,那人被踢飞了出去,撞翻了正在关城门的一个军士,还顺势横在了城门与城墙之间。

  二人趁着这个空当硬冲了出去,韩靖远挑的马匹脚程甚好,可算得上千里挑一,守城的没有马匹,后面追赶的人又被一路狼藉阻在后面,他们暂时脱了困。李嗣源催马向城东二十里约定的地点飞驰而去,他微微回头看向蕊仪,“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你把我放下,我换了衣裳,明天一早就回去。”蕊仪急急地道,他放下她就能再跑快一些。

  李嗣源不理会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道理再让你犯险。”

  “我不回去,二哥会出事的。”蕊仪低喊道。

  “他也不想让你回去,不然你能挣脱了他?”李嗣源沉声道,马蹄声更疾了,“蕊仪,你与我一样,都有放不下的人。”

  知他不肯听劝,蕊仪也只能再等时机。她也是军营中行走过的人,对马蹄声甚是敏感,马儿尚且力足,尚能跑上一阵。洛阳城方向已隐隐传来军马的声音,声音随风飘来,好似并不只向他们而来她微松了口气,只要能到城东二十里就成了。

  渐渐入了丘陵之地,不远处是一片草坡,虽然已经枯败,但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枯枝败叶,正和她意。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看准了地方,打算翻下马去。远处的马蹄声想必他也听到了,为了还在等待他的将士,他也不会贸然停下。

  “你怎么了?”蕊仪更要动,却发现李嗣源身子一僵,一手捂住了胸口,眉头深锁,“你在宫里吃了东西?”

  胸中忽然一阵燥热,宛如一团烈火一点点地迅速烧遍四肢百骸,李嗣源勒住了马缰,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喘了几口气才能开口,“皇上给的,能推脱么?”他嘴角忽然有了一丝笑,讥诮而又释然,“你去和他们会合,他们会带你走……”

  想也不想就上前扶住了他,蕊仪身子一震,用尽力气才让他不至于摔倒,“不行,我要送你过去。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药可能是蕊瑶配的,我多少知道一些门道,还能试试。”

  “我想着皇上念着我们兄弟一场,自是知我,就算要除我,也会让我死于刀兵,而非鸩毒。”李嗣源笑得苍凉,被蕊仪搀着过了面前一道土坡,“你还不肯走么?万一他们追上来,就晚了。”

  被擒住了,只有死路一条。可是看着他这么死了,她又何尝能安心。也许只有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才能察觉自己真正的心意,她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他,若以性命做抉择,她选的还会是他。

  她默不作声,不管他如何想要挣开她,她都死不放手。被他故意重重地一撞,她也咬紧了牙,脚步不停。她眼中不觉有了泪光,脚步微停了一下,“你要不跟我走,我立刻死在这儿。你知道,我说的出,做得到。”

  “你……”李嗣源双目圆瞪,奈何他力气越来越小,脚步虚浮,也反抗不得。

  蕊仪扶着他往山林里走去,站定辨识了方向,暗暗松了口气,熟门熟路地到了半山腰上。李嗣源眼前混沌,但见她如此也暗暗称奇,蕊仪喘了口气,轻声道,“在这儿藏过粮食,老天没绝咱们的路。”

  半山腰上有一座掩映甚好的窑洞,门口有大石,又有枯草,不细看一点也看不出来。蕊仪先把他放在一边,动手辟出进门的路,硬把他扶进去,又回身把那些枯枝掩好,又点上灯。

  “这附近还有六个洞口,韩家只有我和父亲知道。”蕊仪让他坐在蒲团上,背靠着旧得看不出颜色的木箱上。当然,这儿藏的不仅仅是粮食,这儿是韩家人以防万一的地方,里面长年留足了一月的口粮,还有金银玉器,“你怎么样了?”

  “热……很热。”李嗣源已然口齿不清,看着蕊仪,目光迷茫。他伸手想抚上她的脸颊,却摸了个空。

  “热?”蕊仪一愣,伸手搭上他的脉,“你中的不是毒,是寮花催情伞。一定是蕊瑶,她最爱配这些东西,一定是她拿错了。”她暗暗松了口气,“我去找水,你别急,一会儿就来。”

  她起身就要出去,刚到了门前掩映的大石处,就听到山下有脚步声。这山并不高,山下林间长年堆积着落叶枯枝,多人进山又行得近了,在半山腰上就能听到一些,何况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她赶忙回到洞里,启动机关,将大石彻底的掩住洞口。李嗣源满面通红,口舌比方才更不灵便了,“追来了?别出去,我没事。”

  除非能忍过十二个时辰,蕊仪背抵着山壁,她去另一个窑洞取水也只能缓上一时。她本想待他好一些了再带他到二里外的山泉去。她陡然想起这里也许还有些存水,动手从后面的箱子下寻找,心腹之人果然有按约定的天数来此添水,可水囊不知什么时候漏了,只剩下一个底子。

  “你润润喉咙。”蕊仪也是无计可施,一手扶住他的头,一手把水灌下去,“你放心,我把机关合上,他们发现不了这里。他们一会儿走了,我们就去找水。”

  洞外渐渐有了响动,有刀斧劈开草木的声音,蕊仪屏着气,握紧了他的手。李嗣源想要推开她,推了几下,才把自己蹭到边上,“别管我,我……”

  “咱们这大半夜的,到这了无人烟的荒山搜人,得搜到什么时候……”

  “唉,算了算了,哥几个到山下歇会儿,一会儿就回去吧。”

  外面传来几道不耐烦的附和声,脚步声渐渐消失了。蕊仪瘫坐在地上,只要他们还在山脚下,她就不能出去。她不觉抚上自己的衣领,她此时穿着侍卫的袍服,衣料不如往日柔软,滑过玉指时带着少许的疼。

  “蕊仪,不行,你别过来,天亮他们就会走了。”李嗣源攥紧了拳,一拳一拳打在箱子上,没几下就见了血。

  天亮了,就晚了。蕊仪深吸了口气,衣衫一件件地落了地,她是为了救他,也不是为了救他。当初他们差一点就做了夫妻,就当圆了当初的念想吧。虽然他们只能做这一刻的夫妻,然后各自天涯。

  “你……这是……何苦?”微冷如玉的身子坠入怀中,李嗣源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一手推开她,又被她紧紧地搂住。

  冰凉凉的玉手解开了他的衣衫,爬进了他的里衣,宛若烈日下涌来一股清泉。他心里最坚硬的地方无声无息地融化了,他反手拥住她,将她紧紧地贴向自己,像是再也不愿放开。

  “蕊仪……”李嗣源喉中艰难地溢出这一声,铁臂揽上她的腰。她小衣上血红的带子垂在那赛雪的肌肤上,在洞中忽明忽暗地烛火下,妖冶异常。

  她是他义弟的妻子,不,她不是,至少再这一刻不是了。他宁愿那天抗旨带她离开魏州,离开那些功名利禄,宁愿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一直在自苦,即使几个时辰后仍要如此,这一刻他们终于放开了。

正文 第一六五章 暂别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蕊仪朦朦胧胧地醒转,猛地坐起来看着箱笼上的沙漏,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她穿好了衣裳,又从箱笼里取了一件皮袍给他盖上。李嗣源已经醒了,但蕊瑶的催情伞药性太大,此刻他只能半靠在那儿,还不大能动弹。

  像一只染了病的老虎,蕊仪不觉一笑,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声。她该跟他走的,当初她就该追过去,可是当初是下不了决心,抛不下韩家,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嗣源,宫里还有我要做的事,我不能跟你走。我这就去寻魏将军,让他来接应你。不管你们是回魏州、郓州,还是别的地方,皇上在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还不至于动手。以后无论你们是否兵戎相见,都自求多福吧,旁的我也管不了了。”蕊仪叹道,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别开了头。

  李嗣源说话已经无碍了,他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主意已定,“他若是知道了,你可有制衡之法?”

  “有,如果没有,我也不敢送你出宫。”蕊仪摇了摇头,微微侧过身,只拿余光看着他,“不是说不会为你舍了性命,只是还有一些事我必须弄个明白。”

  “谁让你为我舍了性命?这该是我做的。”李嗣源闷声闷气地道,目光中露出些不解,“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还有什么事能比你我相守更重要?你若随我离去,我保不得荣华富贵,却定保你平安。”

  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蕊仪微微苦笑,他从来不曾说过这些话,从前她以为他不懂,原来是他不肯说,或是不敢说。他们在彼此面前都有秘密,今日之后也许再不会相见,她就把她的秘密说出来吧。

  “嗣源,其实我不姓韩,我不是韩大人的亲生女儿。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好些事本来急不得了,可是自那次小产之后,就慢慢想起来了。”蕊仪淡淡地一笑,李嗣源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还记得我向你问过林康么?他才是我的父亲,我还有一个姐姐,不知现在是死是活。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无意间听到了韩大人的话,大概也明白了。”

  “你……”李嗣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撑起身子,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那你就更不能回去了,当年若真是他灭了林家满门,他知道了你是谁,哪里还能放过你,就是韩大人也保不住你。”

  “你相信么?他早就知道我是谁?”蕊仪目露凄凉,撩开玉颈后的青丝,露出那三颗小小的菱形红痣,“刚成亲的时候,他就是为了这个冷落我,后来觉着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对我好了。不过,他不知道我已经想起好多事了。他也会做噩梦,也许把我留在身边就是想让他自己觉得,他根本不必怕那段往事。可惜他好像弄假成真了,他好像真的对我动了那么点心思……”

  “你跟我走,林家的仇你报不了。”李嗣源劝道,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累世冤孽么?“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当年他与你姐姐是有婚约的,最终还不是没有放过她。”

  “你说……他与我的亲姐姐林子从有过婚约?”蕊仪暗惊。

  李嗣源颔首,声音低沉,暗含着那段滴血的往事,“蕊仪,你不能回去,韩家也不是你能依靠的。当年韩家与林家之事脱不了干系,不然皇上也不会在袭了晋王之位后,就立刻娶了韩家的长女。他们即使知道你的身世,还收养你,也只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到了刀口上,你毕竟不是亲骨肉,他们哪个会真顾得你?”

  “他们想对我如何,也已经晚了,该有的,我已经有了。不必为我担心,皇上眼下就有一件事,没有我根本办不成,况且我不会让他知道我已经想起来了。”蕊仪扒开他的手,药劲还没有过去,她看着他绝望的眼,微微一笑,“他如此对你,你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何况他今天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你的。如果我所料不错,当年老王爷在遗信里把晋王之位和晋军都传给了你,这封信应该还在,韩大人还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放下那些芥蒂,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些部将,更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该争的便要争上一争。”

  李嗣源面色渐沉,半晌说不出话,待蕊仪行至洞口才道,“你一定要走?”

  背对着他点了点头,蕊仪惨然一笑,“纵使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我也要试一试。我从来都放不下我的家人,无论是生了我的,还是养了我的。韩家欠林家的,在我身上还上了一些,可他欠我们的,还没还。原想着他若能做一个勤于朝政、兄友弟恭的好皇帝,我这点一家之仇也就作罢了,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她顿了顿,已经触动了机关,“再过半个时辰,药就该解了,我也该寻到魏将军了。”

  机关开启又重新阖上,山下的人已经走了,蕊仪牵了方才藏起来的马匹,仰头望着天上依旧明朗的星宿辨别着方向,顺着小路向约定的地方行去。魏崇城与平都见李嗣源久久未到,已经领兵出来相迎,只有十几骑,但看得出都是精锐。蕊仪眼瞅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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