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露斯之锁--赫拉迪蒂-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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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愤怒,使一句隐藏了多年的话语开始拼命撞击着他的胸口,仿佛一团激烈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心脏。
面对父亲这张怒气冲冲的脸孔,萨伊斯几乎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父亲,您是不是希望,十二年前死去的不是母亲,而是我?”
但是,他终究将这话生生咽了下去,只是沉默地看着父亲愤怒而去。
父亲走后,富丽堂皇的议政厅里只留下了萨伊斯一人,一抹忧郁的光停留在他的眼睛里,久久不能散去。
他从冰冷刺骨的王座上站起,走下台阶,再缓缓俯下身来,竖起一只膝盖,轻轻将一只手搭在上面,长久凝视着那个镶嵌着金银的夺目王座。
随着夕阳西下,没有点灯的房间一下变得暗淡不清,王座上那代表着上下埃及的秃鹫和眼镜蛇发出刺目光芒,仿佛要灼痛他年轻的眼睛。
房间里愈来愈静,在这一片静谧中,许多模糊的声音开始从空气中升腾而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甚至一直震动着他每一个最深处的记忆。萨伊斯的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中回到了很久以前……
“萨伊斯,向你父亲求情。求他不要杀死我,求他放过我的家人……”啊,这是两年前在孟菲斯的一场战争中,他的叔父哈普的声音……
那次是他的叔父哈普谋反,那个担任孟菲斯市长的叔父,那个他最喜欢的叔父,那个一直当他是亲生孩子的叔父。
当这个消息传到王城底比斯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他就最喜欢和这个叔父相处。与专横易怒的父亲不同,哈普叔父是个温和开朗的人,每次来到底比斯时,不光给他带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会给他讲各个城市里发生的趣事奇闻。
“哈普,他竟然会谋反……”父亲得知这件事后,低下头来,静静看着手里的黄金权杖,语气里不禁带有一丝抖颤。但当他抬起头时,脸上甚至看不到任何表情。
接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萨伊斯一眼:“萨伊斯,你和我一起去。去看看这场为了争夺权力而进行的骨肉杀戮……”
短短一个月后,叛乱军就被王家军队镇压,血迹斑斑的叔父及其家人被带到父亲面前,如同奴隶般跪在地上。
萨伊斯以颤抖的眼光看着他们,不禁惊愕地捂住了嘴。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叔父,如今像个失去希望的不安老人;曾经那么光艳夺目的婶婶,如今披头散发地瘫软在地;还有那几个未成年的弟妹,也一直发出惊恐的哭声。
“哥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都是那些属下挑唆,他们说你对我的治理不满,要收回我在孟菲斯的一切权力,我只是一时糊涂!”哈普叔父像个孩子般地大哭起来,紧紧抱住父亲的脚,不断哀求:“放过我的妻儿,他们并不知情!放过他们吧!”
父亲复杂的目光紧紧盯着哈普叔父,最终黯然一笑:“你要我怎么饶恕你,你已经犯下了谋反的罪名……”
当满身血污的叔父看见萨伊斯后,几乎是爬到了他的脚边,颤抖着伸出手来,苦苦哀求:“萨伊斯,向你父亲求情。求他不要杀死我,求他放过我的家人……”
“叔父……”他慌忙去扶,却被父亲一下愤怒制止:“你扶他做什么?他现在是个大逆不道的混帐!”
“可他是您的兄弟!”他拉住父亲的手腕,悲喊了起来。“我没有想夺取王位的兄弟!”父亲的目光宛如利剑般射来,他内心的地平线上顿时密布了一片绝望黑云。
“萨伊斯!”父亲一下拔出自己的剑,重重递到了自己手上,“现在,当着所有将士的面,你给我砍下这个叛党的头颅!”“不!”他发出一声震惊的悲喊,滚烫的泪水也一下夺眶而出。父亲竟然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叔父,杀死与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神啊,他怎能做出这种事情!
那把剑在他惊恐的手中滑落在地,父亲愤怒的声音立即劈头盖脸地砸来:“你这没出息的孩子!”
“不,不要杀死叔父!父亲,求求您!”他颤抖的双手伸向父亲,却被他猛地推开了。随即,父亲一下拿过身后将士的剑,如闪电般迅猛的向叔父头上砍去。
叔父那滚烫的鲜血如狂乱雨点般迸溅了他一身,那双手还紧紧抓着自己的脚踝,他惊愕地久久站立着,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婶婶和弟妹的哀伤哭声,还有临死前的痛苦喊声,都仿佛是噩梦般在他耳边响起。
最终,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帐篷,不停用水清洗着身体,所有的清水却都变成了一汪刺目的红,他不禁发出一声压抑哀鸣,痛苦不堪地捂住了眼睛……
想到这里,萨伊斯的心口不禁紧紧一缩,垂下了黯淡无光的眸子。
此刻,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逐渐坠满了埃及的辽阔大地,王宫一端开始传来不绝于耳的欢快乐声。几乎每一个夜晚,那里都会举行奢侈糜烂的宴会,他父亲一面用醇酒美女拉拢那些臣子,一面却背地里吩咐道:“萨伊斯,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目前虽然对我效忠,但一旦有利益引诱,难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想到这里,萨伊斯突然重重地一捶地板,几乎是半带疯狂的笑了起来:“那我还有什么活着的乐趣!既然这样,神为什么不在十二年前就拿走我的生命!而让我像个被人摆弄的物品般活到了如今!”
他激动地喘着气,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激荡着他年轻的胸口。如果将这番话告诉父亲,那他会怎么想,父亲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吗?不,他根本不会,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自己!将来的道路,未来的婚姻,父亲什么都替他安排好了,他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不可能有!这就是他的一生,他被人安排好了的一生!
沉沉暮霭逐渐落进房间,在他耳边不断荡漾,好像一股不断上涨的潮水般渐渐吞没了他。萨伊斯不禁疲惫地坐在地上,用手盖住眼睛,沉默许久,才发出一声沉重叹息:“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不愿意当这个储君!”
他很清楚,这次父亲派遣他当任阿蒙神的第一先知,是为了控制祭司集团日益膨胀的势力,同时也削弱了维西尔与库施总督的势力。
真是讽刺,他越是想远离这个肮脏的权力旋涡,就越是靠近。只要他还活着,就永远也无法脱离,他会在这个争权夺利的黑暗陷阱里越陷越深,深得无法自拔。也许,能够解脱它的唯一方式只有死亡……
忽然间,他感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在轻轻蹭着自己的脸颊。
“赫拉迪蒂,别闹……”他不悦地挥了挥手,却没有人回答。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正迎上一双蓝绿的眸子,清澈得像尼罗河的河水,又碧洁如埃及的天空。
记忆的暗影(3)
啊,是猫。一只金色的阿比西尼亚猫。
萨伊斯坐起身来,将猫抱在怀里,猫儿在他的抚摸下不由发出一阵惬意的“咪咪”声。
“你是多么幸福……”他凝视着猫儿,笑了起来,“只要向人们撒娇就好,没有人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猫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语,蓝绿色的眸子认真地瞧着他。
“梅西,梅西!你在哪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焦急的轻声呼唤。
听到这个名字后,猫儿一下回过头来,一边想挣脱他的手,一边往门口望去。
他惊讶地站起来,抱着猫儿向门外走去,正好听见一阵争执声:“说了多少遍,你不能进去!”“可是,可是梅西在里面……”
“怎么回事?”萨伊斯诧异地向侍卫发问。侍卫慌忙回过头来解释:“这个姑娘的猫跑到议政厅里了,她哭闹着一定要进去找……”
“对不起……对不起,那是我的猫……”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
他低头一看,一个圆脸的少女一边颤抖着跪在地上,一边惊慌失措地答道:“殿下,是我没看好它。请不要惩罚它,我……我……如果怪罪,就怪我吧……”她担忧得鼻尖上都渗出了一层细细汗珠。
一抹温和的神色不禁掠过萨伊斯的脸,他挥了挥手:“起来吧,我怎会惩罚这么可爱的小动物?”
“真的?”少女的眼里马上闪过欣喜的光芒,那双眼睛是如此清澈,甚至一直穿透到对方忧郁的心底。
她慌忙从萨伊斯手里接过猫儿,再将它紧紧搂在怀里,猫儿在主人怀里不断发出撒娇的叫声,萨伊斯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抚着猫儿的金色皮毛:“它叫梅西吗?”少女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微微扇动着。
他看了猫儿一眼,试探着问道:“能不能,将这只猫送给我?”“您要这只猫?”她怯怯看了萨伊斯一眼,将那只猫抱得更紧,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它是我的宝贝。”
真是个天真的女孩。萨伊斯再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问:“那么,等它生了小猫后,送一只给我可以吗?”“生小猫?”少女先是一愣,接着结结巴巴地答道:“可是……可它是公的啊。”
少女天真无邪的答话立即引起了侍卫们的一阵哄笑,她不由一下涨红了脸孔,低下了头,匆忙离去。
那个傻姑娘是谁?”一个侍卫强压住笑意问道。另一个侍卫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随口答道:“是新任谷仓总管图提的女儿艾朵拉,刚从阿尼巴的乡下来,年纪不小了,却像个孩子一样,总爱和猫腻在一起。”
“艾朵拉吗?”萨伊斯凝望着她远去的影子,不知不觉,一抹久违的笑容出现在嘴唇上。
正当他凝神思索时,一名仆人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萨伊斯殿下,您怎么还呆在这儿。我还以为您回到自己宫室去了,找了您半天。您难道忘了吗,王宫的宴会已经开始了,陛下将向大家公布您下个月主持西得节仪式的事情。”
记忆的暗影(4)
当萨伊斯来到大厅时,宴会已进行到了一半。面对这个迟到的儿子,迈瑞拉王不禁皱起了眉头。
萨伊斯向父亲礼貌地行了一礼,对弟妹温和一笑后,再向维西尔霍特普与大祭司塔阿点头致了意,最后默默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面对这丰盛食物和动人歌舞,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的表情,因为每当他参加这种宫廷宴会时,都会不禁想道,在这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画面下,不知隐藏着多少包藏祸心的丑恶灵魂。当这个想法涌上心头时,他会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甚至吃不下任何东西……
“这是特地为你举行的宴会,你却迟到。你究竟将自己的责任看做什么?”迈瑞拉王看了一眼身旁的萨伊斯,不悦地压低了声音。
萨伊斯放下手中那只应景的酒杯,平和一笑:“如果我不看重自己的责任,那就不会来到这里。”
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迈瑞拉王压住心头的怒火,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宴会上的乐声顿时嘎然而止,四周立即一片肃静。
他环视了一眼惊讶的众人,站起身来大声宣布:“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下个月西得节仪式将由萨伊斯举行。”
“西得节的仪式?”“那可是只能由法老主持的仪式啊?”“真是想不到,陛下这样看重萨伊斯王子。”这个决定迅速引起了一片议论。
“恭喜你,哥哥!”赫拉迪蒂第一个冲上前去,欢快地抱住了萨伊斯。她只是单纯的沉浸在喜悦中,却没有发现哥哥脸上的笑容并不是出自内心。
看见赫拉迪蒂的祝贺后,在座的人也纷纷举起酒杯,大声庆贺:“为未来的法老,上下埃及的将来主人干杯!祈祷西得节仪式圆满完成!”
西得节仪式吗?听到这话后,站在宴会厅柱子后的苏偙不禁抬起了眼睛,凝神注视着高高王座上的王室成员,仿佛在想些什么。
“喂,麦德查人。”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苏偙回过头来,只见一个侍卫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喂,我说你运气真不错,从库施来到了底比斯,这里可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天堂。”
天堂?苏偙面无表情的瞟了那个侍卫一眼,在心里冷冷答道:“要知道,我从来不相信有什么天堂,因为,我在地狱呆得太久了!”
这时,宴会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沉闷的金属掉地声。
原来,是喝醉了的奥姆将军不留心间将身旁的金属灯台撞翻了。他本来就是个好酒之徒,此刻已是喝得烂醉。
灯油立即泼了一地,并伴随着灯芯里的火焰一下燃烧起来。
“啊,引起火灾怎么办?”几名侍女慌忙拿来布匹盖住了火焰,并用责备的目光望了望奥姆。
“火灾?”听到这话后,他不禁哈哈一笑,推开侍女,醉醺醺的反驳道:“这点小火能引起什么火灾?你们以为是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吗?”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一出口,谁也没发现,宴会上的三个人脸上都出现了微妙变化:迈瑞拉王放下了酒杯,塔阿抬起了一直低垂的眼睛,萨伊斯脸色微微发白。
醉得满脸通红的奥姆又灌下大一杯酒,继续说道:“对了,说到十二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