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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沈暮月映潭-第49节

小说: 沈暮月映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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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头看了看郁檀,脸慢慢地热了。那俩小兔崽子是把檀哥哥当成沧岭了吧?可他们俩什么时候跟沧岭也那么熟络了?听他们那话的意思,貌似他们还一块儿玩过?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呢?难道……沧岭那时候说的,我以前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的人就是他,竟然是真的?
  正出着神,忽然听见郁檀高声问道:“田田,怎么了?”
  她忙答应着“没什么”,就往草窝里走回去。一眼瞥见凌风也凑到了郁檀身边,脸上颇有恐惧之色,她便不敢说自己是跟黑白无常聊天去了,只道:“刚才有个迷路的小鬼,我已经将它打发走了,此刻四下清平,没什么事了。”
  她这话本来是编出来安抚凌风的,结果还是把凌风吓得脸色煞白,她只好恋恋不舍地让出自己的宝地:“凌风,要不你就陪檀哥哥睡这儿吧,我去睡你的铺就行。”
  凌风明明不情不愿,却也还是毫不含糊地立即站起:“不不!那怎么行?少爷您还是睡在这里,我那儿又脏又乱的,不敢脏了少爷的衣服!再说了,我这身份……也不能跟少爷们凑一块儿。”
  郁檀轻轻咳嗽一声,音量并不大,却自有一段难以言说的威严:“凌风,你看你,胆子怎么还是这么小?益发该让你独自在此守夜才是!”
  凌风一听,生怕郁檀真的一狠心就带暮田田离开,赶紧站起来回自己的独铺去了。
  暮田田在郁檀身边重新躺下。她是现代女孩儿,没古代人那么多乱七八糟小题大做的顾忌,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又只是跟郁檀并排躺着什么都没干,她本来觉得这事儿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刚才黑无常那句话,真的扰乱了她的心神。
  是不是该去找那俩家伙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遗失的记忆重新找回来,真的好吗?
  暮田田还是相信一直以来都认定的,被大脑自动删除的记忆一定是让自己受不了的记忆,重新想起所带来的杀伤力,很可能并非自己所能承受。
  人一有心事就很难不表现出来,她躺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却不自知地频频翻身,隐隐叹息,终于引动了郁檀。
  “田田,睡不着?想什么呢?”
  暮田田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
  这件事,或许真该找个人来说说吧?而郁檀,如今真让她觉得是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
  她想了想,决定这么跟他说:“檀哥哥,我有个姐姐,她遇上了一件为难事……”
  “什么事?”他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当真让人顿觉可将一切烦恼尽皆交付。
  “我姐姐两年前曾被一个强人掳走,一年后方被我爹娘设法救回,而回家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然失去清白,而且完全不记得那一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了。”
  这回郁檀没有立即接话。他一瞬缄然,半晌才轻轻开口:“你姐姐……她真的是被那强人掳走的么?会不会是……他们俩原就是私奔?”
  如果换成一般人,大约就会为了他这句关于私奔的猜测而大感受辱进而羞愤不已了,可暮田田是现代人,没这种观念,登时有些出神:“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连姐姐自己都不记得了,她甚至根本不记得有过那么一个人。”
  郁檀似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稍迟又问:“那你姐姐现下是苦恼于失去的清白,还是……”
  暮田田摇了摇头:“她现下遇到了两个故人,或许能从他们那儿探知一二真相,她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旧事重提。”
  郁檀扭过头来,也不知他究竟看不看得见她的表情:“她怕真相太残酷,自己受不了么?”
  “嗯。”暮田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这么一件沉甸甸压在自己心头的事情,其实说出来也不过是三言两语。
  郁檀又静默了一会儿,反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你姐姐该去探问往事吗?”
  暮田田茫然地哼哼了一声:“唉,就是不知道啊。也许姐姐忘了那些事是上天垂怜于她,若果有一日真相大白,对她或许就是致命的打击。”
  郁檀的语气突然就有些激动:“你们难道没想过,说不定你姐姐和那个……强人之间,原本是幸福和美一对佳偶,是被别人……恕我直言,就是你的父母亲,强行拆散的呢?”
  暮田田想了想,摇摇头:“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我姐姐别的事情都没有忘记,偏偏就将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忘了个一干二净?如果真是幸福美好的记忆,怎能不刻骨铭心?”
  郁檀叹了口气,半晌未再开言。
  暮田田以为这场谈话已经结束,却不料他忽然又开了口,而且这一回,声音微微发着颤:“田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他们俩原本痴心相爱,别人却不让他们在一起,你姐姐拼尽全力也无法同他长相厮守,只好将原有的幸福往昔统统从记忆中抹煞,以此将有情人终难相聚的痛苦连根拔除?”
  暮田田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口重重地撞了一下似的,疼得她眼泪立即溢出眼眶。
  是啊,会不会是这样呢?会不会呢?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该去把那个人找回来?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自己和那个人真的拼尽全力也不能在一起的话,知道了一切,不也只是徒然伤痛无济于事?
  不知道为什么,暮田田觉得自己这天晚上特别脆弱,脆弱得不像自己。比如郁檀刚才提到的那种可能性,明明只是一种很抽象的可能性而已,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情节,她却如同听到了一个多么繁复曲折的悲情故事一般痛不可抑。
  现在自己根本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就已经勇气全失,简直好像明明白白地知道真相究竟有多可怕一样,原本那么强烈的好奇顿时烟消云散,此时别说去主动找黑白无常询问了,她甚至有些害怕再见到黑白无常,明晚上再看到他们,也不要再去同他们说话了。

  坟地守夜之三•;愁思

  又过了一会儿,暮田田以为一直沉默的郁檀早已睡着,却又听见他幽幽地说了一句话:“以前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不会被遗忘的,它们会一直储存在你心灵的某个角落里,只不过是想不起来、甚至是永远永远都再也想不起来了而已。’”
  暮田田心里一动,随之一抽:“这个人……她是谁?”
  郁檀默然无语。
  暮田田只觉得心一灰,低声问道:“她是你的……妻子吗?”
  郁檀静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只有这一个字,可暮田田却从中听出了那么深刻的感情。
  她握紧拳头,又轻声问:“檀哥哥,你养尊处优,却会做一手那么好吃的饭菜,也是因为……她吗?”
  他又“嗯”了一声。
  暮田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无声地笑起来,直笑得全身一抖一抖,近乎痉挛。
  眼泪发疯般地铺淌出来,瞬间就密密地糊了她一脸,又点点滴滴直渗到枕下春夜的青草地里去。这里是坟场,任何东西埋葬在这里,都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呵呵,太好笑了!怎么能傻成这个样子?早该想到了呀,他已经二十多岁,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又如此俊朗,怎会无人倾心?原来他早就有了妻子,还那么爱她、那么爱她……
  可是他的妻子在哪里?为什么从来都没见过?会不会是在潞南家中,只待他在这里打开天地就过来团圆?他对她疼惜到舍不得她受半分事业未竟时的苦楚,抑或她已身怀有孕,要等生产后才方便移居?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那一声“嗯”为什么那么勉强,竟似有难言之隐?
  难道说,其实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
  如果是死去的人,那就更加难以匹敌了。暮田田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地可鄙又可笑。使君自有妇,罗敷亦有夫,不管和沈沧岭是怎样的有名无实,自己毕竟是已为人妇,本就不该如此忘乎所以,到头来招惹上的还是情根别种之人,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她就这样一直笑着流泪到不知几更,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春迟夏近,花事将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第三天晚上,坟地终于不再清净,这三个人一直苦苦守候的那个人出现了!
  约摸亥时将尽时分,暮田田听见贴地传来一阵车轮碾轧的声音。
  郁檀和凌风显然也同时听到了,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坐起来,凑在一起,隐身于草丛之中,紧紧盯着那座靖阴褚氏的坟墓。
  过了片刻,就看见有两个大汉扛着一抬滑竿走来,暮田田看得甚是清楚,滑竿上坐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衣着华美,看起来非富即贵。
  到了那座坟前,他吩咐那两名大汉将自己放下,让他们把坟墓和棺材都打开,尔后掏出一块布条,令他们将自己双眼蒙住。
  暮田田和郁檀愕然相视,都想不通这是什么原因。
  就在此刻,子时忽至,暮田田一瞥眼就看见黑白无常又来了,头一天晚上才被下过了马威,他们俩不敢再多嘴多舌,带了那刚刚抽离的一魂就走了。
  黑白无常刚一离开,这华服老爷又开口说了一句话,把那两个大汉和暮田田他们三个都活活吓了一大跳。
  他说:“看清楚了吗?棺中可有一具石人?”
  这句话的内容本身并不吓人,吓人的是他的声音——他刚才说话时,明明还是四十多岁的嗓音,此时竟然忽突一下就变得苍老沙哑,听起来起码有八十多岁,与须臾之前的他自己判若两人!
  这华服老爷自己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慌忙握住喉咙又咳又喘,一次接一次地重新尝试开口说话,却仍然还是那副八十多岁的嗓音,再也回不到从前。
  暮田田心里一动,忽然隐隐想到了什么……
  正在此时,身旁的郁檀突然握住她的手,似乎有所暗示。
  暮田田心跳一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郁檀憋着嗓子开口说了一句话:“白白,这魂魄当真被锁了太久,咱好不容易才将这囚魂咒符解了个松动,却也没法将它一次带走,非得这般一魂一魄地连带十日,委实累人哩!”
  暮田田大吃一惊。她一听郁檀这嗓音语气就知道他是在模仿谁了——这活脱脱就是黑无常在说话呀!
  她略一犹疑,就感到郁檀在她手上捏了捏,她顿时回神,也顾不上去想他怎么知道黑无常说话的声音语气、甚至知道他管白无常叫“白白”的,赶忙接口道:“黑黑说得不错,做下这缺德事的人啊,死后定要被打穿十八层地狱,叫他将什么刀山火海油锅炮烙统统都受上一遍!”
  那华服老爷和两个大汉一听,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坟场里居然有两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对话,而且互相称呼什么黑黑白白的,该不会是黑白无常吧?
  那俩大汉本来就是收了老爷的重赏才肯这个时候来这儿的,此时一看真撞上了鬼,还是勾魂小鬼,登时尿都下来了;那老爷更是双腿一软,刚要站起却瘫倒在地,颤颤巍巍抖成一团:“二、二位……大人在、在上,小的、小的……小的是有苦衷的啊,且、且请饶、饶过小的这一遭吧……”
  他先前一直坐着,暮田田以为他是好吃懒做惯了,连半夜上坟山都要采取一个最享福的模式,可他这一动她就看出来了,他或许本来也没这么娇气,纯是因为他腿脚不便,没能力啊。
  他倒不是瘸子,只是老态龙钟,像个八十多岁行将就木的老人,实在是站不起也走不动了。
  暮田田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你有什么苦衷?什么天大的苦衷能连累得动二位爷如此辛苦?你将这魂魄囚在这里,乱了我们阎王殿下的生死簿不说,还害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解救出来,也只能令它一魂一魄地单走。人有三魂七魄,这拘一个魂得跑十趟,您这是折腾我们兄弟玩儿呢?”
  头天晚上黑白无常那一番碎碎念倒是念得好,现在暮田田直接拿过来就可以用了。
  那华服老爷一听,忙不迭磕头如捣蒜:“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实不相瞒,小的也是……唉!小的真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四十年前啊,有天晚上做了个怪梦,梦见小人的灵魂飘飘悠悠来至一处幻境,在那里见到了许多别的灵魂。我们每人都被分到一只盒子,里面装着自己的前世与来生。前世已成定局,呈现在盒盖上,来生却还是秘密,必须锁在盒子里慢慢滋养,待到成熟才能打开盖子,揭晓谜底……”
  听了这个开头,暮田田几乎惊叫出来,同时感到郁檀捏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她心道檀哥哥定是被这怪事给惊的,当下也不多想,只自顾自暗讶不已:原来这个靖阴褚氏就是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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